人老了有什么不好?
——老有所乐之一
本来小时候那还是上小学时,老师问长大了要做什么,小同学们有的要当解放军,有的要当工程师,有的要当医生,有的要当农民开拖拉机,有的要当工人造飞机,我是想当老师。那时不比现而今,要是今天不用说到小学校,就是到幼儿园问小朋友长大干什么,十个有九个得大声说:“阿姨阿叔,我要当官儿!”到了高中想法变高了,想当大学老师。这样的理想在那场史无前例的大革命中,伴随北去的列车渐行渐远一直消失在茫茫的黑土地里。后来我回到了我生长的那座城市,却阴差阳错从事了与教师风马牛不相及的职业,后来又进了机关又后来当了十几年不入流的小吏,红尘婆娑刹那雪落,几十年忽焉过往,自己却实实在在地老了起来。
老而又没到退休的岁数,可五十五岁一过机关的领导很人性化的,老东西大都不解甲却归田了,过起悠哉游哉的员外生活。但老东西心态又各不同,有的竟日鏖战麻坛或“斗地主”、下相棋,有的扭秧歌唱二人转,有的打太极撞大树,有的靠电线杆子晒太阳,有的发挥余热巧借余威折腾着赚银子,有的做老驴友地北天南五湖四海新马泰塞班岛夏威夷,有的做起老“宅男”电话不接手机不开不愿意见人,有的钓鱼摸虾,有的写字画画看书上网,有的找老太太跳舞等等众老生相不一而足。
官员不论是大是小,老了歇菜了心态自然与百姓有不同,警车开道前呼后拥没有了,门铃响了不是收电费、水费的就是收废旧家电的,要么就是专门忽悠老头老太太的传销的。机关的年轻人瞅你一眼都后悔,机关的领导连瞅你一眼的功夫都没有。不过呢,瞅与不瞅,东北话叫吊不吊你,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在职场是贡献,也有责任与风险。老的不是也贡献过吗,可你没老过呀!老也不容易,黄泉路上无老少,有多少壮志未成身先死的呢?所以,老也是幸运与能耐。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先生先死新陈代谢这十分自然,每个人都得这样过来的。这人得学会到哪山说哪山话,此一时彼一时权没了责也没了,可以不再违心为形役,可以再也不必开那些耗人生命没有任何价值的会,可以再也不用写那些官样文章,可以不再去喝那些伤胃伤老婆心的酒了。奉禄不多足以温饱,岁月不多还没老透,还能上炕认识老婆下地认识鞋,分清哪只是右脚的哪只该穿在左脚上,还能自己上厕所,还能看看书写写字,比起火葬场挨宰的已逝者,比起肿瘤医院的将逝者,就凭这给个市委书记咱都不干。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我离开那个小吏的位置,所谓的朋友圈几乎全军覆没,想起来也很正常,那些“朋友”大抵缘自职位与职场,当这些前置条件消失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树根没了树叶还能有吗?记得开始我还自做多情地打电话,对方那种应景似的客气,我意识到我是多余了。逢年过节也曾发手机短信,还不是那种克隆短信是很认真的自拟的但也大多泥牛如海无消息。好在我还有我自己的事做,我几乎需要天天熬夜,并没到无聊到闲得发傻发疯的地步。不过呢,一个朋友圈消失了还会有新的朋友圈,还有多年风雨同舟的真朋友在。
人很有趣,当还没老到不认识老伴还没傻透就会如蜜蜂如蚂蚁般地忙碌,好像不这样就对不住自己似的。其实,做事忙而有度很重要,必竟人一过了五十岁或五十五岁体力精力都远不如年轻人了,这不能不服老要有自知自老之明。比如每天的晨练,运动量就掌握在稍累的程度,绝不把锻炼看成是练功,不去透支自己的体力。我每周进行不少于四次的锻炼,热身后打24势、32势、40势、42势、48势杨式太极拳、精要18势、56势、老架二路陈式太极拳、三路初级长拳、小虎燕、闯少林、初级剑、49势武当太极剑,这一套比划下来体力消耗也就差不多了。当然,我感觉累了就歇一天两天。这样连锻炼也不是硬性的,而是一种类似娱乐的休闲。
人老了不能找累要找乐,乐有许多种,下三烂的当然不做。老了就该不累,比如职场上的级别,官场上恼人的潜规则,职场复杂的人际关系,没完没了的做秀和忽悠,一年好几次的考试考评,领导不断地死爹死老婆死舅姥爷、儿女出国、结婚,这些一概与本老人家无干系,何累之有?这档子事都没了,真就不该再累心了。唐朝诗人李商隐心情总是有些郁闷,他在一天的傍晚坐车去了长安城南曲江北面高原上的乐游苑,写了首《登乐游原》,其中“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一句说的却很好,成了老头老太们的口头禅,也曾为励志者所诟病,说这有些消极。我看“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却是很哲学的,既看到了老的光明一面也看到了衰老的客观现实,这样理性地认识老年人生有什么不好。人老了渐成废物,在没彻底废之前就一边歆享将最后的一段生命时光交给自己和自己的亲人的快乐,一边努力做些自己喜欢的有益人生的事情不也是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