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塔和麦琪在瑞士算中产阶级,他们住在楚格州,拥有一个不算豪华,但是很大的宅院。贝塔领我参观过他的公司和工厂。他雇的职员和工人不多,忙的时候还要亲自上阵和雇员一同干活儿。他手下的人大部分都有好几份工作,贝塔按工作小时付他们工钱。活儿多时多雇人,活儿少时少雇人。“没有办法,”贝塔耸耸肩,说,“瑞士劳动力成本太高,任何公司都养不起太多的人。”
贝塔游历过世界上许多国家,年轻时还在意大利和德国打过多年的工。他精通德、法、意、英四门语言。他对学语言很挑剔,要学就学汉语正宗的普通话,这也是他选小鹏教汉语的原因,因为小鹏是北京人。他说北京普通话好听,发音清晰、柔和,就是拿北京腔说外语,也带着一种非常特殊,优美动人的语调。
一天下午,他们两口子和我在雨后的楚格湖边散步。我们看到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爬动着蚕豆大小,片片成群的小蛤蟆。
贝塔是有童心的人,他弯下身,从地上捉起一只小蛤蟆,放在自己手心里,然后喊道:“奥利沃尔,你过来,好好看看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儿!”
贝塔手心里的那只小蛤蟆,小尾巴刚刚退化,只见它抬头瞪着两个小黑眼儿,白色的小肚皮一鼓一缩的,碧绿的背脊上有三道非常美丽的斑纹。
“奥里沃尔,你敢吞了它吗?”贝塔问道。
我连忙摆手说:“开玩笑!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你让我吞了它?!再说,我从小什么都敢抓,就是不敢抓蛤蟆。”
他们两口子哈哈大笑。笑后,贝塔弯下腰,把那只小蛤蟆放进草丛里。然后,他直起腰,对我说:“奥里沃尔,你知道吗,我小时侯是当地有名的吞蛤蟆冠军。”
“什么?瑞士还有这种比赛?比吞蛤蟆?”我惊奇地问。
贝塔解释说,他小时侯,父母不是很富裕,很少给他零花钱。于是,少年时的他,就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去给自己挣点零花钱。他送过报纸,擦过汽车,到网球场帮运动员拣过球,总之,能想到的挣钱手段,他几乎全都尝试过。但是,瑞士法律是严格禁止雇佣童工的,因此,小孩子挣钱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
“终于有一天,我的机会来了,”贝塔高兴地说,“那天也是刚下过雨,我和同学们在放学路上走。有个富人家的孩子,指着地上的小蛤蟆说:‘谁要是敢吞掉一只蛤蟆,我就给谁一个瑞郎!’”
贝塔说,那个孩子话音落地,半天没有人吭声,因为孩子们谁也没有勇气去吞掉一只活蹦乱跳的蛤蟆。可是,没过一会儿,另外几个身上有钱的小孩,也开始起哄,说谁要敢吞小蛤蟆,他们也给钱。
在巨大的诱惑下,贝塔决定豁出去了:“我敢吞!”但是,机智的他又提出了一个新的交换条件:即他吞掉一只小蛤蟆,要给他两个瑞郎。经过一番激烈地讨价还价后,那些有钱的孩子们妥协了。
贝塔让他们把钱放在地上,一口气吞掉了六个小蛤蟆,把十二个瑞郎挣到了手。
事后,消息不胫而走,当地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知道了这件事。为了亲眼目睹贝塔吞蛤蟆,许多孩子都提前把钱准备好,郑重的请他做现场表演。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傻,”贝塔说,“到后来,我不仅增加了单只的收费标准,还要根据蛤蟆个头的大小来收费。还有,就是:不付费的孩子不许看我的表演!这样,就更引起了其他孩子的好奇心,没看我吞过蛤蟆的,都成了被我吸引的小观众。”
讲到这里,贝塔拍拍肚子,笑着说:“到后来,我也记不清我吞掉了多少小蛤蟆。反正,每年一到春夏,我就成了当地最富有的小孩。”
“那当地就没有其他孩子敢学你,去吞蛤蟆挣钱吗?”我问。
“这一点我早想到了,为了不产生竞争对手,我吓唬他们说,吞了蛤蟆以后,胃里非常难受,不想吃饭,老是呕吐,夜里还做噩梦。”贝塔眨眨眼睛说,“其实小蛤蟆一进胃里,人的胃酸立刻就把它麻醉没动静了,你也感觉不到什么。”
“你知道吗?奥里沃儿,”贝塔说,“吞蛤蟆这件事,听起来是一个小鬼淘气的笑话,可是,这件事对我性格的形成起了很大的作用。从那以后,我什么都敢试一试,胆子变大了,我当过潜水员,开过轮船,架过飞机,几乎没有我不敢干的事情。还有,就是人生难免有失意的时候,一想到蛤蟆我都敢吞,就什么都不怕了。”
贝塔的话,让我感慨良久。
我忽然来了好奇心:“贝塔,你现在还能吞一只小蛤蟆吗?你要表演给我看,今天的晚餐我请客。”
贝塔像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对麦琪说:“好,为了奥里沃尔请我们吃饭,我吞一只给他看。”说完,从地上捉起一只小蛤蟆,接过麦琪手中的矿泉水瓶,用水把小蛤蟆冲干净,一口吞了下去。
我们再次大笑。
晚餐时,麦琪对我说:“和贝塔恋爱时,我第一次开车到他的家乡找他,路上打听贝塔家的地址,人家问我:‘是哪个贝塔呀?我们这里有好几个叫贝塔的。’我说:‘是小时候能吞蛤蟆的贝塔。’人家立刻就说:‘哦,是那个蛤蟆贝塔呀,他家就在大街最东头。好多年我们没见到他了,你找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贝塔举起啤酒杯,接过话茬说:“他很好,很健康,还打算娶麦琪。来,为了蛤蟆贝塔和奥里沃尔的友谊,干一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