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巧遇
机务连 黄家云
一九七四年,我在经过了几次工作调动之后,由兵团汽车营调到位于云南省弥勒县的兵团四师十七团车队工作。
一次到与贵州省仅一江之隔的清水江林业局执行抢运木材任务,我的车在装完木材后刚一起步时,就只听到“哐铛”一声响,汽车便爬下不能动弹。经仔细检查后才知,是后驱动轮的半轴断了。由于我的重车将装车位占住,后面的待装车辆只得转移到其他工段去,随行的队长也立即心急火燎地开车到山下的林业局车队去借配件,顿时,偌大的林区立刻变得安静起来。莽莽苍苍的林海四周,除了远处偶尔传来伐木的声音外,眼前就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人在车旁静静地等候。
就在我一人闲得无聊时,一位林区领导模样的中年人路过此地。他清瘦的脸庞看上去精神矍烁,上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补疤军装,头上戴着一顶同样洗独发白的军帽。仅管正午的气候炎热,但他依然扣着风纪扣,走路的精神和姿式,仍保持着一种军人遗风。他来到我车前关切地问:“小伙子,车装好了怎么不走呢?”
“抛锚了。”
他轻声地“哦”了一声,然后看看我车门上的编号问道:“你们建设兵团是干什么的呵?”
“就是原来的国营农场”,我懒心无肠地回答。
老同志若有所思地又“哦”了一声,然后他手扶车头一字一句地向我慢慢说道:“在临沦地区的沦源县,那里有一个勐省农场,不知你知不知道。”
“勐省农场呵?就是现在的九团嘛,怎么不知道。”我禁不住脱口而出。
“呵。。。我就是从那个勐省农场出来的。”
“你是勐省农场出来的?!”我把他上下打量一番:“我也是从勐省农场出来的呀!”我兴奋地补充道。
这一下又轮着他来打量我了。只见他用手在后脑勺挠一挠,经过迅速搜索一番后,半信半疑的问道:“那,你认识那里一个叫王渭清的吗?”他这一问,好象是要验证我的DNA一样。
“当然认识啦。”
“嗯,还有。。。”他又在那早已尘封的记忆里搜索一遍:“朱必通,现在格还在呢?”
“在,在。朱必通是我们后勤处的副处长。还有杨家禄、王文尉你格认得?他们好象是和你一批转业下来的吧?”我试探着问他。
“就是,就是。。。”中年人一个劲地点头:“唉呀,分别多年了,好多人都记不起了。”
“哦,我和王文尉还是一个连队的嘞。杨家禄现在是我们三营的副教导员,还是他到成都来接的我们。”
我说出了我所知道的他们那一批转业军官中好几个人的名字,中年人一个劲的点头说“认识,认识,怎么不认识,还有XXX,黄冬生,XXX,他们现都还在农场呵?”他又想起了几个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老同志的名字来。
我们虽从未蒙面,但聊起勐省农场的今昔,提起他们那一辈人白手起家、艰苦创业的事迹来,却象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淊淊不绝。我也谈起我们从城市来到边疆后,所经历的那些艰难过程,我们还互相谈论起各自在农场时的经历和离开农场后现在的情况。一个老勐省和一个小勐省就在这茫茫苍苍的林海深处的偶然相遇中,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各自的今昔而没有一点陌生感、距离感,并为我们的偶然相见、相识而显和得格外的兴奋。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队长也从山下找来了配件。
汽车修好后,我慢慢地将车开上正道。就要分手了,我跳下车来与老勐省道别时,他用双手紧紧地把我的手握住,十分动情地托嘱我说,如今后有机会开车回勐省农场的时候,一定记住向他的老战友们问个好,并深情地祝愿他们身体建康,生活愉快。
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有机会再回勐省,但为了不让老勐省失望,我还是满口应承着。
此时一位伐木工扛着油锯从我俩身边走过,老勐省忙将他叫住,随后用眼在附近扫视一遍后,指着不远处的一根木料说:“锯几个砧板,甩到这位师傅的车上去。”
一听此话我急忙说道:“别,别,我是知青,现在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东西拿来没有用。”
“管你有用没用,带回去,没用你就拿去送人。”老勐省不由分说地将我拉住,任油锯手将锯好的七、八个厚厚的砧板甩上车厢。
汽车顺着窄窄的林区公路慢慢往下滑行,走出去一段路程了,我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得见老勐省站在山坡上目送我的身影。
返城后,我内心一直珍藏着这段我与老勐省在那林海深处里偶然相遇时的情景,每当回忆起这一切时,心里就涌起一阵暖暖的感觉。尽管我俩因聊得兴起,最后在分手时甚至连彼此的姓名也忘了询问,但这并不影响两代勐省人对农场的那份情感和牵挂。因为在我们身上,早已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勐省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