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马的故事(一) 二赖子

                           （一)   二赖子

到北大荒接触的第一种动物就是马，从营部到二连,三里的山路我们是坐着马车去的，一路是车老板的吆喝声与长鞭的炸响交结在一起，在山林里回荡，马蹄踢踏着黄色的风化石路面发出清脆乐耳的达达声，带着我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男生的生性出于自然，喜欢马是本性，从小便有挥刀驰骋的壮志豪情，跃身骑上飞奔的战马，是每一个男人儿时候的梦想。所以，又臊又臭的马号，那小小的土炕上常常是我们横躺竖卧的好地方，在那里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更多的是聊有关于马的事，有关于马号里的马匹的事，听着外间马棚里马儿吃草料的声音，听着马儿嘶叫踢踏的声音，心里分外地踏实。马号里的马我们都给它们起了名字：身上有着红色斑块的叫：大花马，黑缎子般的骒马叫：赛虎，全身绯红头部有白星的儿马子叫：利利，两岁的枣红马叫：非非，大肚子的黄膘马叫：大肚子------还有一匹灰白色的骟马叫：二赖子。

北大荒的马车是一辕二套，二赖子是里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工作岗位，拐弯抹角老板子都是长鞭指挥里套完成方向的改变。二赖子在这方面很灵性，套上二赖子拉里套老板子赶车很省心省力。二赖子的本事不小，毛病不少，它会时时侧过头偷看老板手里的红缨狗皮鞭稍的大鞭子，见到老板子竖在怀里的大鞭子，它便会放慢了脚步拉车不出力，套绳松松垮垮，还不时啃一口路边的青草，慢慢地咀嚼着，斜眼看着满身大汗的外套马，得意摇着头，不时地打个响鼻，放几个臭屁，车老板看在眼里也不多要求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做看不见，二赖子更加得意忘形，车该爬山坡时还耍小聪明，老板挥着手里的大鞭子，狠狠地抽在二赖子的耳朵根上，把二赖子打了一个激灵，它疼得摇着头朝前一冲，马夹板上的套绳被它拉得崩崩响，所以，大家给偷奸耍滑的它起了个名：二赖子。二赖子为这点小聪明没少挨打，记吃不记打是二赖子的性格。

二赖子另一个脾气就是不服气，有一次在麦场上当着全体二连人的面栽了个大跟头。那是收完场后，在大家的撬合下，马号谢班长要把刚拉完大推板的二赖子摔倒，知青们看着高高大大的二赖子，再看看瘦瘦小小的谢班长，不知道他是吹牛还是白唬，叫闹着要看个热闹。谢班长心有成竹地拉着僵绳，死死地驳回马头，二赖子感觉这个恣式太不自在，白着眼珠子，跺着马蹄子，连连打着响鼻，一肚子的不服气，二赖子想：凭什么样？没看人家拉大推板累得浑身一汗，欺负人咋的！想到这二赖子气深丹田，浑身的疙瘩肉一崩，跟谢班长叫上劲了。只见谢班长不慌不忙将身子靠着二赖子的胸脯上，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二赖子的左前腿，说声：倒倒倒——二赖子身体重心失控，此时没了脾气，顺势慢慢在倒地，谢班长在大家的欢呼声中，脸上笑开了花，二赖子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完了完了这回算是彻底的摘面了！。

其实二赖子是不怕摘面的，只要能偷懒耍滑、少出力多占便宜，摘不摘面它无所谓。二赖子换主子了，自从给了知青于海于老板子当差，脾气见长常犯常耍，小试牛刀——于老板子的鞭头子软不拉机的不咋地，仗着自己皮糙肉厚，耍起了大牌，时不时地欺负起车老板来了，不是拐大弯儿掉到水沟通里，就是绕小弯儿撞到墙根上，气得于老板干瞪眼儿拿它没办法，二赖子心里好个快活。最美差事便是麦收时拉粮，明目张胆地搂上吃几口喷香喷香的麦粒子，嘎嘣嘣地嚼着咽着，一副这套车谁做主——咱爷们的架式，不对——二赖子被骟的老宫马，只能算个二尾子爷们。

这时的我已经熬出了头，正经八百地当‘倌’了，二三百的队伍，比连长大比营长小，是一群咩咩叫的羊倌，羊号需要马号出车拉沙垫圈，于海于老板赶着大青马驾辕、二赖子拉的外套出车了，我们到了营部旁的沙石场，装好了沙，慢悠悠地赶着马车，穿行在绿树众中的山路上，我们两人坐在车上聊着天，很适宜。快到羊号了，于老板神情紧张地喊了一声：吁——！车停稳当了，他跳下走到羊号前的一人深的排山水的渠，站着发呆：沟渠上的圆木小简易桥比马车的轱辘宽不了多少，有一点闪失就会车翻沟底，造成车毁马伤人亡的事故也说不准，于老板回过头来小声问：“在这卸车行吗？”我忙喊：“不行——不行！”一大车的沙子自己怎么弄到羊号里，于是我就忙说：“过！”于老板摇产头为难地说：“我怕——二赖子-----”我看见于老板的样子哈哈大笑说：“我有办法。”于老板看着我说：“你有吗招？”我笑着说：“你忘了老祖宗的教诲了，打马摸索牛，打呀！”

于是我们给二赖子卸套，把它拴到马车轱辘上，我和于老板一左一右，把二赖子加在中间，大鞭子小鞭子暴风雨般地抽去，直打得腰发木胳膊发酸，再看二赖子低头夹尾浑身发颤，听到于老板的吆喝吓得直拉拉尿，再也没了先前的精气神儿，我很有把握地对于老板说：“试试吧。”上了套的二赖子哆哆索索地把马车领上了小木桥，对于老板的口令一点不敢怠慢，顺顺当当地完成了任务，自从那次挨打后，二赖子对于老板的命令言听计从，再也不敢耍滑偷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