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夏天的彩虹(3)
路边有一个老太婆卖糯米粑粑,凌云马上掏钱说:“我要吃这个饼”。 她买了两个递给我一个,我再三谢绝,她就一个人吃起来,她红润润的嘴唇吃起东西怪诱人,仿佛那糯米粑粑有多香多甜.。
第二天一早我到洛塔镇文教办借来两辆自行车,我想陪她到两个路较远但靠近公路的寨子去,以后我回去了,她独自到较近的地方去也不会太困难。当我推着两辆车走到我们旅店门前时,我故意振响了车铃,想叫她听到,果然,只听她一声惊叫,一步从屋里跳出来,向我跑来。“哪来的车?”她问我,一双明眸笑得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线。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对她非常有帮助的事。心里一下子充满欣慰。很长时间,我只要一想到她那双笑成一条弯弯的线的眼睛,一丝 甜蜜的欣慰就流向我的心田。无形中,她的笑容成为我挚心追求的目标。
我们俩骑着车,走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这条路通往 17 公里外的一个纳西族寨子。凌云在前,我在后,我们尽可能快地蹬车。风把她的短发吹得向后飘动,她的头微微扬起,双肩向前探着,背上背着双肩的旅行包,柔韧的腰肢,匀称的双腿有节律地运动着,那姿势真美。我奇怪,以前怎么没注意女人骑车的姿势是这么美妙动人。
我们走上了盘山公路,右边是山谷,左边是高坡。时值初夏,山坡上一片翠绿,偶尔露出嶙峋的岩石、红褐色的泥土。松树、杉树、木棉树、野琵琶树,争相从山壑里伸出繁茂的枝条。绿绒毯一样的草地上开着各种野花,白色的野百合、黄色的山菊、紫色的杜鹃。
凌云喊道:“老莫,这儿的景色真美呀”。我用力蹬了几下车子,赶上来,与她并肩骑着。我说:“你看远处”。凌云抬起眼睛往天边望去,她不由得惊喜地叫道:“啊,玉龙雪山!”在绿色的山峦与远天交接的地方,玉龙雪山静静地卧在蓝天之下,披满冰雪的山峰峭然耸立,像一座水晶的山,又像白银铸就的山,清纯、曼妙、神秘,似仙境,似幻境,叫人看得如醉如痴、心驰神往……凌云不由得跳下车来驻足观望,她脚下是深红的土地,是浓绿的草,而她的目光投注着高远的雪山。她在为眼前的美景倾倒。我在为美景中的她倾倒。
我们又拐上小路,路两边都是灌了水的稻田,狭窄不平的土路不时被水隔断,只有硬着头皮往前闯,有一处烂水坑很深,一脚踩下去,眼看要没脚面了,还没到底,急忙收回脚,又想找一处较干爽的落脚点,却找不着,索性大步往前走,鞋里也灌进泥水。我也顾不上脚下了,手里又推又抬的把车子送过泥塘去,转身对凌云说:“别着急,我来我来”。可是晚了,她叫道:“哎呀,我的脚拔不出来了”。我急忙冲过去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扶车说:“把车给我,你只管往前迈吧”。她攀住我的肩膀,往前走了一步。这一刻,一股温馨的她的体香钻进鼻孔,我的血立刻涌上头,脸发烧,心也跳个不停,好像初恋时那样甜蜜。
凌云过了烂泥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哭笑不得地说:“现在我的白鞋变成黑鞋了,而且变成一只大水壶了”。她抬起一只脚,鞋里的泥水往下直淌。我打趣说:“穿水壶就是凉快,也没什么好处”。
我们在路边找了一处水田,好歹把鞋袜涮了涮,把袜子夹在车架上,光脚穿湿鞋,蹬着沾满泥的自行车又上路了。
我们到寨子已是近中午了,看见几间干栏式的木楼参差座落在半山坡,周围有几大蓬竹子。我们顺着一条小路,往寨子走去,于是听见了鸡鸣狗吠。
我们把自行车停在栅栏门旁,立即引来了一大群小孩。
当我们跨上自行车返回洛塔镇时,天边的落日正自辉煌,座座山顶被抹上了一层浓浓的桔红。山峰投下的巨大暗影笼罩着山谷,有一股凉森森的、湿润润的气息从山凹里、从四周的树林中浸漫过来,驱赶着白天的燥热。
凌云从背包里掏出一包饼干递给我说:“老莫,拿着,咱们边骑边吃吧”。 说着,又掏出一包撕开包装纸,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然后她突然向着一大丛竹子跑过去,说:“哎!咱们先方便一下,我在这儿,你在那儿啊”。我听了直想笑。
我抓一块饼干塞在嘴里,踩动了自行车。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我们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在老乡家里,我们吃过烤米粑粑,煮芭蕉芋,还有一种野菜煮的汤,没有好好吃一顿饭,我的肚子早已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凌云比我吃得还少,她忙着观察、记录、拍照。时间紧迫,她只能来一次,必须把有用的东西都抓到手。
现在天已经擦黑,要到洛塔,最快的速度也得两个多小时,我们使劲蹬车,顾不上欣赏黄昏时山中的美景。
凌云对我说:“这里的纳西族文化特点不很突出,它既不像永宁的摩梭人那样母系制的传统很明显,也没有中甸白地的纳西族那样浓厚”。我说:“永宁的纳西族实行走婚,是终生不结婚的。但中甸白地的纳西族有什么特点呢?”“白地是纳西文化的大本营,那里的东巴经文最多,字形最成熟,祭祀的仪式最古老。完备”。她回答说。我又一次惭愧自己的无知,我这个本地人,却从未好好地了解关于民族文化方面的事。
山风把她的短发翻弄着,夕阳给她俏丽的脸庞镶上一个华丽的、柔细的金边,那轮廓线随着她的动作变化着,丰富、迷人。她的夹克衫里兜满了山风。看起来,没有一丝娇柔,倒像是驰骋征战的女骑手。在凸凹不平的山路上,她飞快地骑着车,自行车不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当山路快要进入那片水田时,我跳下车,在路边捡了两块石头夹在车架子上,我说:“给水坑搭个桥”。凌云笑道:“太棒了!应该颁给你发明奖!”过水坑的时候,发现那水坑比早上浅多了,大概水已渗下去了,垫上那块石头,我们很顺利地走过去了。
我们回到洛塔已经是晚上近九点钟了,一身泥土,饥肠辘辘。招待所的老头正坐在火塘边打盹,见我们进来他嗔怪地说:“咋个这么晚,黑天半夜才回来。不怕豹子把你们叼去?”我和凌云抱歉地说:“对不起了,大爷,因为路太不好走了”。老头儿从火塘边端起一个平底锅,“我这些米饭,已经热了好几次了,现在又凉了,我再热热”。我拉着他说:“你再去热饭,我就饿得要舔脚掌了,算了吧”。老头儿笑了,从墙边的木板架上拿来两个碗,我和凌云每人盛了一碗饭,就着一碗牛干巴,一碗苦菜汤吃了起来。
我狼吞虎咽。“你怎么那么饿?咱们路上不是刚吃了饼干吗?”凌云问我。“那几块饼干有什么用,都塞牙缝了”。 凌云“噗哧”一笑,“你们男人太消耗能源,我下乡经常一天一包饼干什么的,基本解决问题”。 “我这产品质量不过关,耗能大,效率低,该淘汰了”。我们说笑着,快活得忘了疲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