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这幢正在建筑的五星级酒店大楼就被我盯上了。
曹总说,他一定要在大楼竣工前,多省出些钱来,用来购买我们的书画作品,装点好他的大楼。
曹雪芹写大观园,借宝玉之口说过这样的观点:人工造的景致,但凡缺了字画的点缀,是断然不能生色的。
曹总是曹姓后人,当然是铭记祖训的。
他一再订嘱我:“你明年千万别请二三流的书画家来凑数,要来就来一流的,我要求墙上挂的全是能留给后人的精品。”
我连连点头承诺,若不是与时俱进兴讲诚信二字,在下差一点就向他举拳毛保了。
上个月,曹总打来电话,说他已花光了所有的预算,挤不出一点购置字画的钱了。
我大概是属于那种即使被逼到死胡同,也要杀出一条血路的人。我从不相信,事情在没进行所有的尝试前,只会是一种结果。
我说:“曹总,你是有名的智多星。你告诉我,你的大楼一共需要多少字画?什么款拨到你那里是顺理成章的?谁控制着这笔款?谁又能放出这笔款?我亲自去攻关。”
两天后,曹总打来电话,说情况都摸清了。接着,他一五一十把所有的关系都跟我说了一遍。
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了。
我按捺不住兴奋,问道:“曹总,某某说话,这笔款就能批出来吗?”
“百分之百。他说了算。”
这位某某是我当年的战士!
佛祖呀,基督呀,真主呀,事情怎么就这么寸?
两天后,我只身出发了。到该市安顿下来后,我就开始招集当年的战友们聚会。
某某自然也就来了。他现在虽然已是高官,但在我们这茬人里,当年的他,还是个毛头小兵呢。
我主张宴会的座次安排,不按现在的职务高低和社会地位的不同来安排,要按当年入伍先后的时间顺序来排列。战友们没有人不同意我的意见。
某某只能坐在下座了。
我很高兴地看到,他是发自内心地同意这种安排的,连说好好好,就这样坐。
好小子!我心里头说。这样的态度,说明他是绝对认战友情谊的。
我向战友们声情并貌地讲了我曾组团带书画家们,去慰问过已离开了二十八年的老部队的情况。
他们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中央电视台对我的那次组团慰问,曾做过八次专题报道。
几圈酒下来,某某激动了,坐过来跟我碰杯。交谈一会儿后,我确认他爽快的性格没有变,再说,自己也懒得耽误时间,于是,我就对他低声地、直截了当地讲了我这次来的目的。
“指导员,你就是厉害,”他惊讶地眨眨眼睛,“你怎么情况摸得这么清、这么准?”
我哈哈大笑后,搂住他的肩膀,低声问道:“你现在位置这么高,肯定很忙,咱俩谁都不要浪费时间。首先应该确定,这不是腐败,是给你们市增光添彩的机会,你给我个底儿,能办不?就一句话!”
他沉思了一下,说:“明天下午四点,你到我办公室来,我明确答复你。”
那天晚上,我喝成了罗圈腿。
几天后,曹总得到了专项批款,批文说:只用于大楼的书画购置,不许挪做他用。
战友不让我和曹总感谢他,说他马上去北京开会。回来后,再请书画家们喝酒。
那天,我挨个给老师们打电话,通知立即到该市集合。
当夜,我又喝成了罗圈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