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征程路
1979年元月2日,正逢我回家探亲。刚把女友领回家,还没有来得及向父母介绍,部队“一级战备,速回”的加急电报就送到手中。因友军已提前抵达前线,因此回去参战是不言自明的事。匆匆向父母、女友告别。急急忙忙赶回部队。
回到部队,向连长销假。连长告诉我:“部队马上要参战,紧急扩编。你做好提干的思想准备。”我说:“别提了,这次回家,父亲把工作给我安排好了,18型凤凰自行车也买好了。我给你当个好班长,战后让我复员就行。”连长说:“别傻了!战士牺牲是400元抚恤金,干部是600元。而且一提干就发两个月的工资。”
100元的工资我和我的弟兄们可以在县城的小酒馆喝十顿,600元的抚恤金可以让母亲买一个不错的黑白电视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再加上挡不住的诱惑。摇头不算,点头算。几天后我连正常的例行体检都没参加,就被任命为步兵479团直属100炮连一排长。
连长的那句话至今还像一根沉重的铁链拽着我的心。一个年轻的生命,在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经历了十年动乱后,还没来得及沐浴祖国改革开放的春风,有的农村籍战士在入伍前甚至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穿过一件囫囵衣服,就为共和国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而共和国给他们的仅仅是······。
全连经过整编,副班长以下的仅剩两个战士。接下来各兄弟部队支援我们的勇士们陆续来到部队。在京广线行驶的其他部队的新兵专列也被强行拦下,分到部队。
接下来是紧张的战前训练。来自各个部队各个兵种的战士们要在短时期熟练掌握75年才装备部队的100迫击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随时能拉的上,打得赢。我们只有超负荷训练。100迫击炮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步兵装备的,扛在肩膀子上最重的武器。炮筒、支架、座版每件都25公斤左右。每天一训练就是10个小时。战士们磨烂了肩膀,练肿了双膊。吃饭都拿不起筷子,睡觉都脱不下棉衣。
即便是这样,训练成绩也不尽人意。一次实弹射击,炮响以后竟然看不到炸点。一检查,诸元错了30密位。还有一次,一个连齐射,6发炮弹竟有3发哑弹。我和二排长找了半宿,才将哑弹找到,排出了险情。
2月15日,部队接到装车的命令。在部队驻地史庄国家仓库专用铁路上,我连6辆运输车装上了平板,全连齐装满员装进了闷罐。16日,一列传统的军列缓缓地驶出站台。没有锣鼓、没有红旗、没有鞭炮、也没有欢送的人群、只有几个家属在站台上悄悄地抹泪。
列车轰鸣着向南飞驰。南国的风景尽收眼底。祖国的大地尽在我们身后。战士们不知是越来越感到责任重大,还是对即将奔赴的战场感到恐惧,车厢里几乎没有任何声响。为了鼓舞士气,我领着战士们一遍一遍唱着“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象太阳。”“雄赳赳、气昂昂、跨国鸭绿江。”“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列车在广西边境的一个叫崇左的小站停下。部队下车、卸车,忙活了好一阵子。来到车站不远的一个小村庄。配属我们的汽车要支援478团第一梯队。我们将所有的武器装备卸下车。刚松了一口气,正安排部队给老百姓扫地担水。又接到马上装车出发的命令。
临时配属我们的车是成都军区汽车团的。这些常年奔驰在青藏高原的汽车兵也是匆匆忙忙赶到前线的。紧接着就是三天三夜机械化强行军。
当我们第一次看到发出恶臭的尸体,才知道已经进入战区。部队过了通农,我们看到友军被敌人摧毁的坦克,看到了被敌特工队打死的担架队员。
天渐渐黑下来,四处都是枪炮声。部队全部下车,趴在路边的水沟里。这是最迷茫的一夜。不知自己在什么位置,不知自己处在什么环境。一颗杀敌报国的雄心情不自禁的一阵阵发紧。莫名其妙的恐惧加上又冷又饿,上牙和下牙直嗒嗒作响。
第二天天亮,举目一望,漫山遍野都是草绿色的军装。
没来得及洗一把脸上的征尘;没来得及晾干军装上的露水;没吃一口热饭,我们连就参加了一营的入越第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