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岁月 黄棉袄 黑土地
六八年的端午节,是我永生难忘的日子,随着一声专列汽笛的长鸣,满载穿黄棉袄知青的火车徐徐地启动了,驶向北方,驶向广阔天地。在夕阳的辉映下,我们踏上了位于嫩江平原的建设兵团。
我们是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大有作为的号召上路的。当时只想照毛主席说的那样改造自己小资产阶级思想。我埋头苦干,饱尝了扬场机下风口灰土的令人窒息,抬麻袋、挑土篮压肿肩膀的疼痛。160斤麻袋和男知青比着扛,展示了接受再教育的成果,显示了英雄主义。
记得最困难的是六九年,麦收时天涝连阴雨,机器下不了地,我们每天穿着湿衣裤湿鞋子下地抢麦收,麦子在麦秸上发芽了。在黑土地大泥潭里我们寸步难行,苦苦挣扎了数
十天,不能穿雨靴(陷进去拔不出来),我们穿湿球鞋坚持着不下火线。人没能胜天,我们吃了一冬粘麦馒。
最难熬的是那年冬天,正值三九没柴烧,晚上我们穿着毛衣毛裤盖着大厚被,被上压着军大衣,带着帽子、口罩睡觉,早晨起来牙膏冻了挤不出来,毛巾挂着的是板,团着的是球,洗脸水在盆里冻得结结实实,尿盆都没法倒掉,真是苦不堪言。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也没有退缩,烧砖、采石、积肥,按部就班地工作着。
我十八岁那年入党了。是首批纳新对象,经全员提名推荐通过的。
入党后我奔赴位于甘河的大兴安岭林区,受命于连职。在那短短的八个月里,我有踏进原始森林脚踩松软绿色地毯并深被绿绿匆匆迷人气息吸引的陶醉;有采摘野果的欢乐;有高喊抬木头号子的豪迈;有肩膀压肿不敢挨的痛苦;有亲眼所见山禽野兽的好奇;有政治工作尤其是共青团工作出成绩的喜悦;有扑救森林大火的磨练,也有饱尝失去战友的悲伤。那段经历令人终身难忘。
政治工作如影随形地伴随我下乡的十年。
连队里女知青的生活、思想、安全;党团组织发展、活动;日常的宣传教育;知青的业余文化生活.....,压在我这不足20岁小姑娘的肩上,当然是沉甸甸的。农忙时思想政治工作到田间地头,农闲时要使职工的业余文化生活丰富多彩;还要与职工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喂脱谷机时汗水湿透棉袄,稍息就霜染后背透心寒;春天烧荒送肥到田间,玉米埯种带头抓把粪;播种时随机务排下田间;麦收时晒麦场抢收、抢运;参与了无数次雨中抢粮,不顾雷电交加、不顾暴雨狂风。老职工家有困难我慷慨解囊,探亲时走街串巷家访。超负荷运转两年后我病了,无奈地住进医院。身体使我离开了热火朝天的连队生活。
医院里的政工别有特色,我很喜欢医院,尤其穿上白大褂,真有一种白衣天使的自豪感,我练打针拿药、学看处方、负责组织计划生育、参与会诊旁听......,但是没忘我的本行----政治工作。近十年的政治工作,锦旗一面面,荣誉一串串。那时没有自我意识,没有个人主义,忘我地把青春献。
当我们扎根边疆已开花结果时,迎来百万知青大返城,爱人家在天津,我们是两地知青,很难抉择的。我第一次随波逐流了。开据了唯一有效的党组织关系,办了退干手续,开据了病退证明,处理了家当,含泪烧掉了十多年来记载我前进脚印的十多本写实日记、学习笔记和那件伴随我十个冬季的黄棉袄,燃烧的火苗助生了我的心灰意冷,似乎为我屯垦戍边的青春岁月作奠。我带着未满周岁的孩子,带着简单的生活用品,带着对生活战斗了十多年黑土地的眷恋,带着对今后人生方向的迷茫返回了即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开始了生命的又一个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