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接待过的老乡
我71年底被分配到延安工厂。78年初调离陕西。我在厂期间，曾有几个老乡路过延安时找我，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最早来找我的是福儿，他是去出民工路过延安，上午到的，赶上了吃中午饭。当时我厂食堂伙食极差。那天食堂做了2个菜，一个是萝卜炒土豆，另一个是凉拌洋白菜。那个萝卜土豆炒得极难吃，既没颜色又没味，烂乎乎的像个剩菜。那个拌菜还凑合，焯过后留有绿颜色，有点酸辣味，还泛着香油香。
我认为那个拌菜，比那个炒菜好吃多了。可是吃饭时，福儿光吃那个炒菜，基本不动那个拌菜。我奇怪地问：这个凉菜挺好吃的，怎么不见你吃呀？回答：那是拌菜嘛。又指着炒菜说：这是炒菜嘛。炒菜是用油炒的，总比拌菜好吃嘛！我知道了缘由，劝他：那你就多吃这炒菜。他客气地说：你也吃，你也吃。看他吃得香，我心里一阵难受：老乡们太栖惶了！这么难吃的炒菜，居然还说好吃！只有平时过于缺乏油水的人，才能至此。后面的事我忘了，只对这顿饭记忆犹新。
过了一段时间，一下来了两个人。是我插队第一个村的2个老汉。二人好像是来延安医院看腰腿病。俩人都有50多岁，个子一高一矮，高个的外号叫三道弯，当然那是老乡们这么叫的，我们可不敢这么叫，人家是上了年纪的人。
两位老汉对我说：一满莫进过工厂，带俄们转转，见识见识。那天我上夜班，正好白天有时间，带领他们去各车间转转。
两位老汉走进车间后，眼睛有些不够使，看什么都新鲜。铸工浇铸刹车鼓模型，钢花四溅，二人嘴里不由得念叨：噎！这活危险哩！看到下一工序，工人们正清理浇铸成型后的铸件，又发表感慨说：噎！一下就做成了！
出了铸工车间，往另一车间走的路上，两位老汉继续发表议论。三道弯说：这公家就是日能哩，什么机子也能造得出，飞机，缝纫机，电话机…，那位老汉插嘴说：还有打火机。
那段时间，食堂经常吃的是高梁面压河捞，不知是为了省火还是什么原因，那面条极硬，我们称之为高梁钢丝面。胃口不好的吃了，就擎等着犯病吧。炒菜多是萝卜白菜土豆，炒得烂乎乎不说，还不放酱油，菜里几乎不见油水，跟白水煮的差不多。除了早饭，午饭晚饭一般没有稀的。
我事先用煤油炉，给二老煮了一小锅大米红芸豆粥，那是我探亲从北京带回的。又从食堂买回饭菜，宿舍里室友见我来了客，为方便我们拉话，到别屋去吃了。我给二老每人盛了一大碗粥，那粥稠乎乎的，散发着香气。二老吃得很高兴，三道弯边吃边对那个老汉说：咱种了一辈子庄稼，可不晓得这是什么豆子？那个老汉说：是哩是哩，莫见过这豆子。
两位老汉在我那呆了近一天，聊了不少村里的事。傍晚说要走，我问这么晚了，住哪去？说是住到亲戚家去，我在上夜班前送走了他们。
第三个来找我的是牛儿，他是出民工回村。也是上午到的。见到我就说：俄修罢路回家，天不明就上路，走了百十里，熬得太太了。我说：你先吃午饭，吃过后，就在我的床上歇一歇，睡个觉。正好这宿舍里几个人都上白班，后晌我去上班，你睡你的，下班我叫醒你。他说：好！看来他真是熬得不轻，出民工已有两个月，工地伙食不好，活又重，他变得又黑又瘦。
吃罢了午饭，他和衣倒头就睡了，直到我下班回宿舍，他还在睡着。我叫醒了他，告诉他该吃晚饭了。后来的事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晚我睡觉时，半夜感觉身上有虫在爬，开灯一看，是个虱子，慌忙再找，又找到2个，第二天用开水烫了床单，晾晒了被子，后来也就没了。
第四个来找我的是郭管子，他也是去出民工。他是下午到的，一见我就说：麻烦你给俄找个地方，俄要在这达住上一宿，听人说，明日延安有空军来跳伞表演，俄说什么也要看上，错过这机会，俄就是哭死想死也看不成哩！又说，修路工地让明日必须报到哩，管球他的！俄明日非要看成跳伞不可！当时我们也接到通知，说是明天有新疆军区的空军来表演跳伞，全厂放假一天。郭管子在我那吃过饭后，我去男生宿舍给他找住处，有一个男生探亲回家了，床正空着，跟那个宿舍的人说好后，当晚郭管子就在那床上睡了一宿。
第二天郭管子跟着我们，去了跳伞表演场地，那是在延安市机场东边的一大块麦田里。那次表演非常精彩，飞机一架架从机场飞出，又用汽车循环着把跳过伞的兵拉回机场，而后再飞回来。飞机飞到表演上空后，伞兵们一个个从空中落下，他们有的在空中挥舞彩带，有的在空中多人拉手造型，跳伞形式各异，花样百出，且男兵女兵都有。那些伞是表演专用伞，有各种艳丽的颜色，非常好看。霎时间麦田上空绚丽多彩，伞兵们落在哪片人群的近前，哪片人就发出嗷嗷的欢呼声，人人都像小孩子。我自己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跳伞，我高兴，更为郭管子高兴，我知道他也在人群中跳跃，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最近，我在北知网论坛上，看到了雪铁龙06年回村的照片，我竟在照片上看到了牛儿和福儿，二人都老了。尤其是牛儿，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从福儿的大眼睛上，还能辨认出他当年的模样。听雪铁龙说，郭管子已不在人世了，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因为他比我们大不了几岁。想来本文中提到的那两位老汉更不在人世了，我祝愿他们在天国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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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9/8/10 20:32:00 [显示全部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