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江湖老头的作品，由于网络原因，委托我将其发表于此。特此说明！
深山砍柴，1、2、3
——江湖老头
记得那还是在1972年到1973年的冬天，我们六连要例行的进行柴火储备，其中要组织力量进深山砍柴，主要是用于第二年全连全年的烧水做饭。既然叫连队，就要安排兵力，我有幸被领导点了名，成为进山砍柴队伍中的一员，我正要进山里去见见世面，就欣然领命，打点行装，准备启程。
这一次的砍柴队伍人员结构合理，领军人物是连队的一位老工人，排长，名叫杨老财，保山人氏，身材不高，干练精干，在知青里很有人缘，嘴巴冲磕子（聊天）很有一套，实际干活经验丰富，脑筋灵活鬼主意多。他的老婆苏正香也是个好心肠的人，他们的家平常就是我们知青们向火（烤火），喝茶，聊天的所在，他当我们的领队我们很满意。第二位就是号称老猴的李本忠，保山人的他为人憨厚老实，干活实在，那个时候刚娶了一位年轻漂亮的老婆，每天都笑呵呵的，而且对我们知青也很好，也不错。第三位是昆明知青张德政，身高一米八十，个子虽高但活路儿一般，胆小怕事。第四位是四川成都知青张经建，他个子不高，但为人仗义，有点儿像四川成都知青嘴里常说的舵爷，在曾经发生的三营六连北京知青与四川成都知青殴斗大战中，他是四川成都知青参与群殴的头领。第五位就是我了，大病初愈，正在恢复身体阶段，体重已从一百斤长到了一百五十斤左右，正是需要消耗锻炼的时候。
两匹马驮上了我们的生活必需品，包括大米、盐巴、南瓜、大油、咸腌菜、豆豉还有砍柴的工具，斧子砍刀，五三式步骑枪等等，我们五个人和营部赶马帮的师傅，太阳初上就告别了连队，向着大山里的原始森林进发。
一直不停顿的走，一直往上爬，三个多小时吧，来到了划给我们连队可以砍柴的大山里面的树林深处，找到了一块向阳的小山坡，坡下是一道潺潺的小溪，这就是我们吃饭、洗漱的水源。砍下树枝、树干搭起了一个偏厦，剖开了大龙竹，就铺平了一块睡觉的大炕，安完了家，与马帮师傅告了别，我们五个人面面相觑。
任务很明确，每人每天要完成的任务是独立砍出一排柴，一排柴的感念就是一个柴的单位，大概的重量在两千斤左右，我们实行的是大家按顺序轮流做饭，谁最后一个吃完谁负责刷碗，每顿饭煮六块猪肉（煮完每块一寸见方），谁刷碗谁吃两块。
俗话说火大不怕柴湿，刚刚砍下来的三十公分直径的树干，被篝火烧得呼啦啦作响，大家肚子吃得饱饱的，就着篝火谈天说地，然后都把自己的被子一头用一根电线勒紧，就像钻进了睡袋，一声命令：睡觉。
黑黑的夜空就在你的眼前一览无余，森林里不时地传来不知什么野兽和猫头鹰的叫声，声声瘆人，浑身发抖不能入眠。53式苏式步骑枪、长把斧头、大砍刀虽然都顺在床边，但只听见竹芭床在瑟瑟作响，大家都一夜无眠。
初升的阳光像箭一样的射进了森林，洒满了眼前的一切，不知名的鸟叽叽喳喳的，令这个世界充满了生机。我们一天的劳作就在腌菜和大米饭之后开始了。大家在老财的带领下，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掌握了找地形，搭排架，顺山倒，看茬口等最初级的技术，就分开各自为战了。
刚开始几天，别说完成砍一排柴的任务，就是连树都不会砍，树杈、树枝也不会分解，也不会把分成段的树干劈开。往往一棵树倒下，一天也收拾不完。两个手掌磨的全是大血泡，张合之间，血呼啦撒，疼得钻心。慢慢的，手上布满了老茧，也能一眼就看出砍完这一片大树能不能码够一排柴。也掌握了投机取巧的码排技术，砍柴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但是枯燥单一的工作和无聊的精神世界，就想快点儿干完活儿。早日回到连队的思想蔓延在大家中间，在砍柴的日日夜夜，我们都省下了一道工序，就是我们一般都不洗脸洗澡，个个都像野人一样，头发都赶了毡。老工人想家想老婆热被窝，我们知青连家都顾不上想了，就想回连队，回到知青们中间。
大家同甘共苦，在日常的工作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张经建和我的敌对情绪（因为曾经面对面的打过架），早已烟消云散，我俩互相帮助，互相支持，成了好搭档。大家每天在一起没有任何消遣，顶多就是互相开开玩笑，印象里好像也说说黄段子，但我敢发誓，那个时候再怎么说，比起现在流行的黄段子来，那时候的黄段子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儿科。现在发展到如此地步，单单在这方面学习践行科学发展观怎么就贯彻得如此迅速彻底？
在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几件遭遇不能不说：
第一件，猪头的骨头招来土豹子。
赶马帮的师傅还没上来，给养中的“赶马肉”没了，干这么重的活儿没有肉吃，顶不住啊，没肉吃简直就是完不成任务的最佳借口。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们就往户育山上景颇族的公社爬去，太巧了，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杀猪，经过商量，我们花了两元钱，就买了景颇族的一个猪头，高高兴兴地带回了驻地，连烧带煮，大快朵颐，太解馋了，大家扎扎实实的打了一次牙祭。
吃完就把猪头的骨头随意扔在了篝火边，大家美美的睡去。记不清了，不知是谁先醒的，反正大家都被一种声音惊醒了，就是被那种一步一步走在厚厚的树叶上的脚步声惊醒的。哗，哗，哗……，脚步声离我们的通铺越来越近，离我们的脚的位置，好像也就半米之遥。脚步声停止了，大地夜空太静了，我们整个通铺发出了一种奇怪的颤抖声，可又没有一个人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动静。
我悄悄的眯着眼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头就像个大号的野猫一样的动物，土黄土黄的颜色，眼睛发着绿色的光，正在静静地嗅着我们这五条汉子的包在被子里的十只臭脚。
土豹子，肯定是当地老百姓说的土豹子，个头比真正的金钱豹子要小，但凶狠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种土豹子有一个特点，就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要是惹着它，拼死也要血战到底。妈呀，怎么让我们给赶上了？
土豹子看到我们几个大活人半天没有动静，就转身去舔猪头的骨头，嘎吱嘎吱，牙齿与骨头摩擦的声音在夜空之中显得分外瘆人，我完全的醒了，后脑勺嗡嗡的响，神经高度的紧张，头脑里在紧张的想着办法：“斧头就顺在我的右侧，我的身体紧挨着斧把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枕头底下是我趁手的长把砍刀；我得先坐起来，然后右手抓到斧子；不行，我得先把脚缩回来，而且速度要快，以免我的脚被土豹子当作夜宵点心，我还得大声叫喊，把大家都叫起来……”。
我还在思想上做着人兽大战如何才能万无一失的准备呢，就听见哗，哗，哗，哗的声音渐行渐远了，警报就这样解除了？很久很久，真的是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我们五个人就像吃了炸药一般，齐齐的都翻身坐了起来，张德政连连大叫：“太恐怖了，太恐怖了，差一小点就喂了土豹子了”。
大家心有余悸的交流着内心的感受，吹嘘着和我一样的思想上的准备情况，杨老财说得好：“枪就在我的身边，倒是我不敢拿，怕惊动了土豹子，咱们拼不过它，万一一枪打不死，咬了谁都不好。”
经过分析，判断出肯定是猪头的骨头惹的祸，骨头靠在篝火边，散发的香味儿几里外都闻得见，招来野兽不稀奇，我们赶忙把骨头远远的丢了出去，加上几块大树干把篝火弄得旺旺的，可再躺下却都后怕得不得了，谁也睡不着了。又都跟打了一场胜仗似的，兴奋得不得了。可惜那个时候还没有《今夜无眠》。
第二件，有幸吃过老虎肉。
谁都知道，老虎是百兽之王，有谁会相信我曾与百兽之王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我吃过老虎肉。
有一天的夜里，好像是后半夜了，突然山林中猎狗的狂吠声此起彼伏，影影绰绰会看得到手电筒的光亮，还有景颇族人的吆喝狗的声音。一会儿归于平静，突然几声景颇族的猎枪——统炮猛烈的开火声震的深山哗哗回响，把我们吓得够呛，都在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的清晨，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顺着山间小路喧闹着走来，我们赶紧地拥上前去打探，好家伙，足足有二、三十条景颇族的四眼狗前呼后拥，二、三十个景颇族拿着长刀，背着猎枪，簇拥着一副担架，定睛看去，担架上一头斑斓猛虎趴在上面。一路洒去鲜血淋淋。一切皆在不言中，昨夜的人虎大战硕果累累。还是我们老财脑子好使：“按老规矩，见面分一半嘛，我们想……”,我们也兴奋的嗷嗷叫；“对，分点儿分点儿”。人家景颇族真够意思，将近六、七斤的老虎肉就放在了我们的眼前。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我们知道了打虎的大概：
景颇族人知道了最近山上出了只老虎，怎么办？景颇族的猎手们把一只死的小猪仔里放上了毒药做诱饵，老虎吃了就没命的跑，猎狗们就照着猎手的意思拼命的追，两个小时过去了，天慢慢的亮了，可是大家远远的看去这只老虎仍然不倒，在一棵大树旁虎视眈眈的站着，大家不敢过去，就放枪，老虎还是不倒，有胆大的猎人踅过去一看，老虎早就死了，只是靠在大树旁，保持着威严。有句老话叫做：“虎死不倒威。”果然，老虎到死都不倒，在我的面前，“虎死不倒威”这句话在这儿得到了具体的体现。
说实话老虎肉一点也不好吃，肉丝粗的堪比老水牛肉，可我们吃完了之后仿佛增添了无穷的力量，干起活儿来生龙活虎一般，我们都说：“吃了老虎肉，是有劲”。其实我们老财很快就后悔了，因为这一队人马再接着向山下走的时候，碰见了一营的伐木队，那些老工人向景颇族要的是虎鞭和虎骨，据说拿回去泡酒，那功效，那价值，简直是妙不可言。
其实我很快也后悔了，老虎是珍贵的保护动物，我们这么做？心里总是有一种愧疚的感觉在升腾…….。
第三件，松青的脚差点儿被砍断
刘松青，从三连来到我们连当连长，湖南人，他剽悍精干，不善言辞可干起活来一般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为人耿直率真，他上山来到我们中间，为的就是快点完成任务，好让我们早点下山。几天下来，我们的劳动功效明显见长，下山回家的日子指日可待。
照常的一天开始了，我们每个人都走向了自己的工作地段，斧头砍伐树干的声音就响在了附近的几个山头。突然，就听见松青大喊：“快来，我受伤了”。我们从不同的地方拼命赶过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松青双手捂住自己的右脚脖子，鲜血哗哗的流了出来。疼得松青的脸已经扭曲的变了形，老财大叫：“把你们的毛烟放到嘴里嚼碎，要快。”
你别看每天抽着毛烟（一种烟丝，自己卷来抽）很舒服亚赛过神仙，可要是把大量的烟丝放到嘴里嚼，那简直就是又辣又苦，难受之极。但大家毫不犹豫，一坨坨嚼过的烟丝就像牛粪一样，老财接过来马上盖在松青的伤口上，一件背心被撕开，紧紧的包扎住了伤口，血终于被止住了。
原来，松青正在卖力气的砍树杈，砍刀和刀把却突然分离，砍刀叶子像一道亮光直接划向了脚脖子，踝关节上面部位被险些砍断。
在老财的带领下，用藤子、树干、背包带、棉被做成的一副简单的担架很快地做好了，我们几个人也做好了各种准备，一声令下：“起勒，出发。”四个人的救急小分队出发了，前后两个人抬，一个人做预备，一个人在担架旁边控制着，不要让担架侧翻。
山陡路滑，一个山坡接着一个山坡，灌木划破了我们的胳膊和脸， 有的地方前边扛在肩上后面抬在手里还找不到平衡，我们就这样互相轮换着，互相鼓着劲，还要安慰着松青：“就快到了，你要坚持”。大踏步飞奔下山。
三个多小时，远远地看到了连队的影子，我们一起大叫：“快来人，接我们一下，快送松青去县城。”连队的人闻风而动，一批更棒的小伙子，接力棒似的接着担架就飞快地向山下跑去，像是带走了一阵风。我们四个人却像被抽走了筋，瘫在了地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我们又精神抖擞的向山上爬去，我们知道，任务还没完成。
松青的伤势肯定牵动着大家的心，值得欣慰的是，由于措施得力（止血效果好），抢救及时，松青的伤势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救治，三十多年过去了，松青最后只留下了微微的后遗症，走路有一小点儿跛，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我当知青的时候，曾经连着上过两年的山，砍过两年的柴，还伐过一年的木，大树顺山倒的惊心动魄，一咬一嘴油的吃着赶马肉的过瘾，弯着腰一干一整天的拉据改木头的枯燥与乐趣……，深山老林里砍柴伐木的经历虽然短暂但却给我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将近四十年过去了，不思与时俱进的我会仍旧想往那个时代，有时我会经常在梦中想起劳做时候的种种场面，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2008,11,21 周末的下班时分 18:00
加好友 
发短信
Post By：2009/8/25 11:45: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