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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奶奶讲，解放前，祖父和外公家住在相邻的两个村子里。土改时期，母亲在村里当妇救会主任，父亲在村里当秘书。母亲和父亲结婚后，父亲调到了区上，母亲辞去了工作在家中侍奉爷爷奶奶，操持家务，参加田间劳动。
两年后，父亲调到了省城哈尔滨，爷爷举家搬到了佳木斯，母亲就随父亲去了省城，几经辗转，最后在佳木斯稳定地住了下来。
以后的几十年里，母亲两次放弃就业的机会把她全部的精力完全倾注在哺育我们和操持繁杂琐碎的家务上。
母亲很好强，手也巧，尽管当年父亲微薄的收入养活八口之家已是捉襟见肘，可母亲很会量入为出，处处克难。
为使父亲衣着体面地去工作，为使我们整洁利落地现于人前，母亲灯下缝衣做鞋不知熬过多少个不眠之夜，有多少次手握没纳完的鞋底疲惫地靠着墙坐着睡着了。
为使父亲工作中能够精力充沛，为使我们能够健康地发育成长，母亲已习惯于打扫残汤剩饭，母亲也从不要求父亲和她的子女们能够帮她干点什么，一个人默默地支撑着这个家。
1964年，面临考初中的我由于贪玩而荒废了学习，为了应考，为了不刺痛母亲那颗殷忧的心，我不得不起大早赶到学校复习功课。而此时母亲已先我很早地起来了，用全家仅有的那一丁点在那个年代是凭证定量供应的细粮为我调理伙食，来补充我的营养以辅助我的学习。
望着母亲瘦弱的身体前后晃动着拉着沉重的风箱；灶堂里的火忽明忽暗地映在母亲疲惫的脸上，母亲又不时地发出几声咳嗽，心里猛然一震，两行热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当我已走出家门很远了，回头看见母亲依然开着门站在门旁目送着我，母亲是用屋里射出的那点灯光为我照明呀！虽然那灯光已经照不到我了，可母亲心中的那束灯光却永远照着儿子前方的路。
我在期盼和焦急中等待着发榜，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同龄的小伙伴们都陆续地接到了录取通知书，而我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不免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了。好心的邻居大叔大婶先后到家里询问，我无言以对，母亲总是笑着说；还没发榜呢！我儿子能考上！母亲说话时一脸的平静和自信。
母亲的良苦用心和舔犊之情感动了上苍，我没有让母亲失望，一张佳木斯第二中学录取通知书是我对母亲的第一次回报。(那个年代小学考初中也是按成绩录取的)
荣耀在母亲的眉宇间闪烁，兴奋使母亲连走路都显得那么轻盈，她为儿子考入了重点中学而喜形于色。母亲逢人便说：“我儿子考上啦！二中！”“他婶，我儿子考上二中啦！”灿烂和喜悦写在了母亲的脸上。
开学时，母亲用她省吃俭用精打细算积攒下来的钱给我买了一件新上衣和一双反面皮鞋，在那个年代对于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讲算是最奢侈的了。可我知道；那些钱是全家人一个月的生活费呀！我还知道；母亲是让儿子光彩照人地走进中学的校门，我更知道；在我的身上寄托着母亲全部的希望。
然而，当我穿着新衣新鞋，佩带着光彩夺目的校徽，发誓再用优异的学习成绩回报母亲并为之奋斗的时候，“文革”没有让我实现心中的誓言，“上山下乡”又把我送到了生产建设兵团。
俗话说：“娘生儿连心肉，儿行千里母担忧。”我下乡后的第二年，母亲就带着小弟去兵团看我，我欣喜若狂地从地里跑回了宿舍。当母亲看见满身油污的我站在她的面前时，眼泪扑簌簌的流淌下来------
我突然发觉；母亲的眼角竟爬上了几道皱纹，原本乌黑的头发也露出了几根银丝。不知是岁月的无情，还是牵挂孩儿的愁思，竟然让母亲苍老了许多。望着泪流满面的母亲，我百感交加，一年多来的劳累和委屈又一齐涌上心头，我真想扑进母亲的怀里大哭一场，可是我没有哭，我真的没有哭，我只是让眼泪悄悄地流进了心里------
我返城的时候，父母已经和爷爷奶奶同住了。一年后，我娶妻生子，虽然和睦，欢乐，温馨充溢着我们四世同堂的家庭，可母亲肩上的担子却愈加沉重了；母亲既要侍奉爷爷奶奶尽一个儿媳的孝道，又要操持正常的家务尽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责任，还要看护孙女享天伦之乐，这得付出多大的劳动和艰辛啊！不知疲倦的母亲总是能做得面面俱到，母亲宁可自己受多大的苦挨多大的累，也不让爷爷奶奶和她的子孙们受半点委屈。
1979年，知青战友陆续返城了，我家便成了“知青联络处”，时不时地我们还聚一聚，每次母亲都不厌其烦地为我们做上一顿丰盛的饭菜。尽管那个年代没什么好东西，母亲却总能做出许多花样来。母亲总说：“这帮孩子在兵团什么都吃不着哇！可苦啦！”好象她要把在兵团那几年欠缺的都给我们补回来似的，做这做那。战友们过意不去说了几句客气话，母亲说：“不要客气！这就是你们的家，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当时一位女知青被感动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人们都说姑嫂关系不好处，从我记事儿起，母亲和三位姑姑从未红过脸。三位姑姑和姑父对母亲都是必恭必敬的。就连表弟表妹们都愿意到家里来玩，母亲就象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他们。
他们说：“就愿意到舅妈家来玩，随便！”
他们还说：“舅妈做的饭好吃。”
母亲就是用自己的人品赢得了家人的爱戴和众人的敬重。
当母亲把毕生的精力无私地奉献给我们后，自己却因紧衣缩食和常年的劳碌身体非常虚弱，终因积劳成疾住进了医院。经诊断“胃癌”晚期，已经转移到肺部，又加之心衰，没有手术的可能了。
专家们的诊断如同青天霹雳炸响在我们的头上，我们决定抬着母亲去北京。专家和姑姑及姑夫们劝说我们不要去，因为母亲经不住再折腾了，很有可能没到地方就会有危险。三个姑姑和两个姑夫都是科主任以上级的大夫，他们最了解母亲的病情和身体的现状，我们听取了他们的忠告，含悲忍泪向母亲隐瞒了她的病情。
聪明的母亲似乎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可是在母亲平静的脸上却没有看出丝毫的忧郁与不安，母亲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嘱咐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母亲一生都是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人，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叮嘱我们把爷爷奶奶的坟墓移置到公墓。
尽管我们找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物，还是没有挽留住母亲的生命，母亲带着一身的疲惫，带着一身的牵挂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时间是2007年8月1日。
如果当初我们能为母亲多承担些家务------
如果当初我们能及早地发现母亲的病情------
如果我们能------
每每想到这些，我的鼻子就酸酸的，泪水在眼中滚动，负疚的心溢出丝丝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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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9/9/7 0:16: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