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许多朋友并不知道我的第二故乡——莫力达瓦，但我还是想把这篇小文传上来，让大家分享我回乡的快乐。
重回莫力达瓦
正当我试着把零星的记忆变成字，码成文章，一段一段地往知青网上粘的时候，正当我和老公、朋友商量如何在今年8月下旬请下年假，实施我们策划已久的环呼伦贝尔自驾游计划（最后一站就定在莫旗）的时候，忽然接到单位的通知——到位于嫩江县的农垦九三公干几天。这真是天遂人愿！我从心里感谢上天的安排，使我提前实现了重回莫力达瓦的心愿。
6月20日傍晚，我登上了北去的1467次列车，当年我们就是沿着这个方向一路来到莫力达瓦的。火车过了齐齐哈尔后，土地开始变黑，植被开始茂盛，熟悉的景色渐渐映入眼帘。离开莫旗后，每当我见到肥沃的黑土地，见到茂盛的草甸子，心就怦怦地跳。这次直奔莫力达瓦，心情更是激动不已。
火车晚点50分钟，21日下午5点到了讷河。这是我自68年8月23日从北京坐知青专列到讷河后，第一次再到讷河。
出了站，就看见许多司机在揽客：尼尔基！尼尔基！这些是现代公司的车，一车拼4位客人，每人10元。虽然尼尔基和讷河仅一河之隔，但由于分别属于内蒙古和黑龙江，所以运营的出租车和公共汽车是不能过江的。于是，这个现代公司就垄断了这个买卖，除了单位的车或私家车，普通游客只有这一个选择。
天下起了雨，湿凉的风从车窗外吹进来。窗外是熟悉的庄稼地，大片大片的，一眼望不到头。看样子最近水有些大，靠路边的低洼地都进水了，不知莫旗那边怎么样，我想起了69年发大水的事。
大约15分钟后，车就驶上尼尔基大桥了，我望见了上游的水库大坝。大坝很壮观，“尼尔基水利枢纽”几个字非常醒目。40年前，我们就是从这里踏上的莫旗的土地，开始了我不知未来的插队生活，当时的心情是非常茫然的。
过了桥，就是尼尔基镇，转两个弯，2分钟就到莫力达瓦宾馆了。在北京订好了房间，60元/标准间，很便宜。房间不大，还算干净，就是到晚上8点半才有热水，但我对这倒无所谓。
由于时间紧，我放下东西就来到街上，好在这边天长。插队时我基本没来过旗里，对尼尔基的印象就是泥草房+泥土路，就一条街，都是泥巴色的。可眼前的尼尔基和我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不比任何内地小城镇差，整齐、干净。现在全旗都在为建旗50周年做准备，到处在装修整饰，连人行道上的地砖都扒了重铺。
先要买张莫旗地图，这是老公交待的任务，虽然我的莫旗之行已开始实施，但他们却不能因此在8月份的呼伦贝尔游中抹掉这一站，因为莫旗早已被我夸得他们必须亲自一睹风采才行。走了两个路口见到一个书店，只有全开的大地图，不管它，买下。接着就实施我当天的第二个项目——去尼尔基水库。
在街上叫了辆出租，尼尔基大街上出租车过剩，到处是空车。司机师傅说水库大坝上不去，只能在外边看，我说那就往北绕吧，能亲近一下水最好。说实话，嫩江在我心中最不能忘怀，修了这个水库，下游的水肯定少了许多，只有在上游聊胜于无了。于是我们决定到达斡尔民族园附近的水边去，往返40元。
尼尔基的出租车没有里程表，按公里谈价。车都是个人的，自己直接到工商税务交各种税款，除去油钱和养车钱，剩下就是自己的了。一辆夏利车办下来5万元，一年能挣2万多，两年多就会回本了。一个月2000来元的收入，在莫旗能过得不错。
出尼尔基往北就是大兴安岭的余脉了，我从没来过这边。双车道的柏油路随地势蜿蜒起伏，坡上的庄稼地配上茂密的树木和零星的房屋，一派田园风光。我发现，在这里泥草房已很少见了，都是红砖房，房顶是金属板的，有红的，蓝的，煞是好看。路况很好，没什么车，这就是111国道，通到巴彦和加格达奇，打听路况也是这次要完成的任务之一。我们边走边停，看到好的景色就下车拍照，虽然不时飘点小雨，但兴致不减。
民族园每人20元，每辆车10元。一来时间太紧，二来8月份还要过来，就没进去。为了接近水面，我们从民族园旁一个叫“七家子”的屯子边穿了过去。
水库的水面宽阔、平静。由于刚下过雨，土地松软、泥泞，我往里走了一会儿就无法再近前了，只好拍几张照片，返回。
返回的时候，我发现七家子屯旁边就是金界壕，界壕遗址上立了块碑，我走上遗址，东西望去。去年我在东乌旗乃林郭勒夏牧场附近见过一处金长城遗址，今年春天在哈尔滨东边阿城也见到过金界壕遗址，这该是一线的吧！
水库游虽然没有尽兴，但我还是挺满足的，面对这潮湿新鲜的空气，我深深呼吸了好几口。
回街里的路上，我知道师傅姓殷，问明天愿不愿意去趟汉古尔河，他说愿意，要价100元，过路费我出。我没还价（比我预算的便宜），约好第二天早上8点宾馆门口见。
22日清晨3点半我就醒了——天大亮了！想起40年前，住在泥草房中，也没有厚窗帘，还不是照样睡不够！又似睡非睡地躺到了6点，就起来了，洗漱之后，出门往东，去尼尔基大桥。可能由于是星期日，街上很清静，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我就往江边溜达。街上的小公共招手就停，一块钱了到江边。
水库大坝有铁丝大门拦着，我没过去，转身向尼尔基大桥走去。桥头有个城市雕塑，是三个曲棍球杆和一个球，基座上几个金色大字“全国曲棍球之乡”。上得大桥，脚下就是嫩江了，可是由于水坝的缘故，江水很少，大片的河床裸露着，不少采砂车在挖沙。我尽量往东走，拍下了“尼尔基水利枢纽”几个字。
7点40回到宾馆，吃完早餐，在宾馆门口等到殷师傅，就上了去汉古尔河的县道。
以前这个路是沙石的，如今已是非常不错的柏油路了。30KM的路，当年大马车拉着我们走了好长时间，现在从尼尔基到汉古尔河，估计20分钟够了。
说实话，以前对整个莫旗的地理位置没概念，觉得汉古尔河离尼尔基挺远的。这回买了张地图，仔细端详发现，如果将莫旗的形状比作一只大鸟，红彦和巴彦是尾巴，尼尔基是心脏，我们汉古尔河就是脑袋，我们村简直就是鸟嘴，其实离旗里是很近的，怪不得现在将博荣和汉古尔河并入尼尔基镇了呢！
出尼尔基就是一马平川，目力所及都是庄稼地，绿油油的，非常漂亮，还好，这边的地没有进水。路上车不多，刚下过雨的多云天气，既不晒，也没有灰尘，两边的树木高大、茂密，跑在这样的路上非常舒服。
仅十来分钟，我们就路过了东博荣和西博荣。在东博荣见到了熟悉的泥草房，这里好像比别处相对多些。西博荣搞了个养殖场，听殷师傅说以前曾是个娱乐休闲场所，现在专门养鹅了，外人不许进，怕带进病毒。我们在院外就可以听到鹅叫声。
养殖场外就是诺敏河，河水不多，还算干净，河边有条木船，有几条小牛犊悠闲地卧在那里。我走下公路想到水边看看，谁知还没靠近，两只小狗就狂吠起来，原来看着那！我只好退回来。可我不明白，以前看家护院的都是大狗，怎么现在都是小狗了？殷师傅说现在都是小狗看家，因为大狗有贼惦记，所以没人敢养了。原来如此！
过了诺敏河桥没多远，就到看到汉古尔河防洪堤了。防洪堤和公路交汇处设了个收费站，每车10元。我挺奇怪：一般都是穿州过县时才收过路费，怎么在旗内还要交钱呢？殷师傅也说不出所以。只知道4小时之内返回来，就不用再交钱了。
防洪堤比我们在时宽多了，有汽车在上面跑。记得我们到三合找同学玩就从村里走到这上大堤，这里叫地房子，然后沿着大堤就到三合了。那时全凭两条腿，从东明到三合得走4个多小时！
再往前就到汉古尔河的地界了。眼前景色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两边仍然是庄稼地，路的曲直走向和印象中的一样； 陌生的是垄沟好像没有原来那么长了，铲地的时节没有犁杖，都是4轮了，房屋多多了，很少有泥草房了。
按着路程计算，应该到我们东明屯了，可是熟悉的进村的路一直没有出现。以前路西是没房子的，可现在有许多房屋，我含糊了，找不着家了。汽车慢慢地开，就在这时，我看见路边的汉古尔河中学了！
来到校门口，因为是周日，所以大门紧锁。我走进旁边的收发室，有4个人在搓麻。我说，师傅，我们想进去看看成吗！一位老师傅接话，你们是哪的？真把我给问住了，我是哪的？说我曾在这教过书，是当年的知青？我好像不愿意这么说，我说我是尼尔基的。没想到老师傅不再追问，让我们从收发室进到了院里。
学校真是很漂亮！正中是宽宽的甬道，东西两边是一排排的教室，甬道尽头是一排教师办公室。都是砖房，金属的屋顶，比我们那时的泥草房不知强了多少倍！趴在门上往教室里边看，我笑了，课桌椅虽然已经换代，但还是那两种颜色，绿色的面，橘色的腿，和40年前一样！
听看门的师傅说，中学和小学早就分开了，这里是中学，还是只有初中。
从汉古尔河中学出来，到公社转了一圈。公社东边的桥还在，水是干了，清澈的小河只能梦里见了。原来的粮库，现在是“XX米业”了，不单存粮食，还搞深加工。
出公社一直往东，又过了一个收费站——汉古尔河收费站，交费10元，也是4小时之内返回来不用再交费，我们奔拉哈渡口，那是当年回家的必经之地。
尽管我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还是没想到拉哈渡口的水是这么少。以前这里的水面非常宽阔，大渡船得开一会儿才能到对岸，现在也就三四十米，搭个浮桥就过去了。站在浮桥上，我无论如何不能把眼前的景色和记忆中的拉哈渡口对上号。第二天到九三后，我问哈尔滨的同事，嫩江修水库，下游水都少了，你们松花江受影响不？他们说，当然受影响，可后来我们在松花江上修了个坝，我们那的水位又抬高了！那松花江下游呢？咱也不是水利专家，说不好。
本来我想到江沿去，看看当年打草的草甸子，但由于最近一直下雨，再加上不熟悉路况，不知夏利能不能过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返回汉古尔河，继续找东明屯。
我们在汉古尔河中学对面的一座房子门口停下来，我趴窗户往里看，像个小饭馆，就进到屋里，见到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我问，有大人吗？小男孩跑进去叫出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我说，打听一下，去东明怎么走？他说，你找谁？有点怪，为什么问我找谁？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找谁。我只在东明呆了两年多，许多乡亲，只记得当时的模样和发生的事，名字还真记不清了，我能找谁呢？再说，我这人不喜欢热闹，本想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独自去寻找我那青春的痕迹。我说，不找谁，就是问问。他说，刚才你们在学校那转游我就看见你们了，你认不认识魏柳堤（我们同学）？我马上意识到碰见知根知底的了，赶快摘下墨镜坐下。他不但说出了我的名字，还说出我们点里大部分同学的名字。
他叫张杰，是我们前屯东升的，东升没有知青，我们女生和他们屯没什么来往，可他们这些半大小子经常找我们队的男生玩，所以就对我们也有了解。张杰现在学校工作，是有文化的。他说这些年，由于人口的增加，东明东升都合一块了，加上旁边的红联一、西边的西汉统统叫汉古尔河了，汉古尔河也不是一级政府了，属尼尔基镇。这点我也看出来了，房子连成大片，我都不认识了。我说还是想进村看看我们过去的老房子。张杰说我带你们去吧。
进了村，我渐渐认出了以前的路。我向张杰打听谁还在村里，有的不在了，有的迁了，看来东明被淹没了。我提到当年的老会计，张杰说老会计不在了，他儿子就住在你们隔壁，好，就去看看老会计的儿子吧。其实，老会计的儿子什么样，我都没印象，比我们小七八岁，那时还是小孩呢。
我们来到原来队部的地方，这里有一新一旧两座房子，一个是泥草房，一个是红砖房。张杰上前吆喝，看！XX来了！应声出来一个中年汉子，是老会计的儿子，虽然我不记得他的模样，但一看他那瘦瘦的身材就和老会计一样。令我惊讶的是，他出来竟像见了老朋友似地说，真是呀，你不是当兵去了吗？
接着他就挨个念叨我们同学的名字，谁最小，谁最大，谁劲大，谁不行。他老婆也是屯子里的，我们在时，她还小，肯定是那群大丫二丫里的一个。放排精英阿荣迁走了，放马的瘸子不在了，他的大学生老婆现在尼尔基和儿子过，已经70岁了，老会计儿子说瘸子的儿子都出息了，在旗里当科长了。
老会计儿子的新房是旗里补贴盖的，50平米的房子自己掏6000块钱，如果想盖大的，超出部分自己掏钱。这样的房子，村里很多。我进屋一看，里边是一个住人的大间，外边靠近房门是灶间，靠北边又间出一个小间，老会计儿子的老丫头住在那。屋里也不是转圈炕了，只有北面是炕，屋里很宽敞，地下铺着浅色的地砖，很干净，就是没有“民族特色”了。我问，地砖也是国家给铺的吗？他们笑着说，补贴里可没装修费。
我们原来的房子就在隔壁，早已易主，盖起了一明两暗的大砖房。我给大房子拍了张照片。
此行到这儿算告一段落了，站在旁边的殷师傅一直唏嘘不止。临行前，大家合影留念，交换了联系方式，他们问我旗庆回来不？我说得8月了。我让他们有事到北京联系我，他们说没事常回第二故乡看看！
记得前年和同事到乌拉特前旗出差，陪她去看当年的连队。结果连队没什么改变，甚至不如从前，毛主席语录还在破败的墙上摆着，当年修的水渠早已杂草丛生，废弃不用，她难过得落泪了。因此，回莫旗前我曾告诉自己，莫旗是个偏远的小地方，又是传统的农牧业地区，也没什么知名度，一定要容忍她的落后，不能苛求。可此次莫力达瓦之行大出我的预料，从尼尔基干净整洁的街道，到汉古尔河中学漂亮的校舍，从大田里的农用机械，到老会计儿子的新房，都让我感到了第二故乡的变化！
我衷心地感谢乡亲们！祝福我们美丽的莫力达瓦越来越好！
2008年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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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8/7/31 21:12:0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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