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忘怀的初恋
年已花甲,也有了幸福的家庭,只是为儿女们大龄未婚而牵挂。儿子在为事业奔忙,年过三十也不为大。女儿却为被我老伴拆散的初恋而迟迟不愿出嫁,凡是别人介绍的对象,都要与她初恋的情人对照,总有不如意之处……
每想到此,就不禁回忆起我的婚姻坎坷了。
过来的人,都不会忘却自己初恋的激情与温馨。很多人的幸福家庭就是建立在这初恋的基础之上。而我却只能用现在和和美美的家庭生活去抚平那初恋的创伤。
故事发生在六三年十月十二日的上午……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车厢里擦肩接踵地来往着,坐车的人在送行人的帮助下都急忙地找寻着自己的座位,并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提包。离开车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我安排好随身携带的手提箱和背包便下了车,姐姐和弟弟、妹妹们都来送行了。我一边听着姐姐反反复复的嘱咐,一边不断地抬头焦急地注视着天桥的进站口,怎么还不见她的踪影?难道她已经上了车?……
列车驶出了站台,送行的人影已消失在朦胧中,车内的哭声依然此起彼伏。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惶恐,走遍了每一节车厢,仔细地寻找着她的身影,可却一无所获,我顿觉头脑空空、全身无力地瘫坐下来……
嗨,是我太自作多情了吧,我安慰着自己……我们并没有海誓山盟相互许诺,又没有挑明朋友的关系,只是在“广寒宫” 学习时结识的比较要好的异性同学(为了辅导非在校的青年参加高考,北京市组织了电视广播函授学校,我们私下称之为“广寒宫”)。她叫许惠娟,六二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也参加了电视广播函授学校学习。我们被分在了一个学习小组,除了上电视课外,她也是天天都到首都图书馆阅览室复习功课。开始我并没注意到她,可是她却很主动很爽直地与我接近,几次见面后,就经常坐到我身旁的座位或是对面的座位上了,并主动地向我提出些学习上的问题。我到室外休息时,她也来到院落中。说实在的,在上高中时我很想与女同学接触,但又怕同学们瞎起哄。因此在她走近我的时候,自己心情是很不自然的。她却落落大方地与我谈笑着,开始接触只谈学习上的一些问题,时间长了,就互相了解对方的姓名、年龄、兴趣爱好以及家庭的一些情况。有一次我因为感冒而没去图书馆,没想到,下午她就到家来找我了……这次高考她也落第了,她多次与我相约在北海公园谈着今后的打算,我们谈得很投机。将近一年的接触,她那泼辣的性格、开阔而善良的心胸、美丽的面容和那动人的微笑征服了我的心……
这次上山下乡到北大荒,是我们一起在中山公园音乐堂听了北京市万里副市长的动员报告,当场还听了农场来的同志很真实地讲述了北大荒的艰苦条件;冬天的严寒、夏日的蚊虫、蔬菜的短缺、交通的不便等等。当然更主要地还是那里的自然景观和发展远景吸引着我们,才下定决心响应党和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到北大荒,参加支援边疆建设的。这次到北大荒,不但要求每个人必须是自愿报名,还需要家长和学校的同意才行。我和许惠娟都经过了反复思考,并与家长进行了多方说服工作,是软磨硬泡才得到允许报名的。我俩被编到了一个小队,心情都很激动,都深信我们的友谊会在北大荒得到发展……她怎么能没来了呢?!
我与许惠娟相识后,曾去过她家两次,见过她的父母,她父母都是部队里的军官,第一次去时就对我进行了比较仔细地“盘查”。想起来也很有意思:那是一个星期天,我们都在首都图书馆复习功课,快中午了许惠娟说有些头痛,眼发晕,要我送她回家。我没有推辞,就用自行车托着,送她回了家。她父母很客气地接待了我。并与我进行了长谈,先是问我自己的情况,而后又特别详细地问起了我们家的情况,除了问到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还问到了我的祖父和其他的亲戚关系,我毫不隐讳地做了详细地回答。我也不是傻子,知道这是一个革命家庭对自己子女所交朋友的全面政治考查。我真有些啼笑皆非,当时我还并没有产生与许惠娟深交的想法,只想全力投入高考。
但都是二十岁出头的男女,她又长得那么出色……没有非分之想也是骗人的,只是当时我有些自卑,总觉得人家看不上自己。即使许惠娟比较主动地进入了我的生活之中,看来以后能否继续与许惠娟交往,就取决于她父母对我的看法了。结果还不错,不但中午留我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第二天许惠娟还非常高兴地对我说她父母对我印象很好,我也很高兴。
在我们高考都落第后,又被邀请去了她家,她父母都鼓励我们好好复习功课,明年再参加高考呢。我报名要去北大荒不但我父母不同意,她的父母也是不同意的。当时我也是为了考验她,看她是否真正有心跟随我。当她也报名去北大荒并得到批准时,我俩都特别高兴,虽然相互感情都没有表白,却都憧憬着未来……当时经常在一起时,并没有感觉到思念的苦恼,但如今也不知为什么头脑中总有她的影子,我多么渴望她能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啊……
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不论是在农场的青年学习队时(农场领导为了让我们这些北京青年能适应北大荒的环境,没有直接把我们分配到生产队,而是把我们组织在一起,学习、参观、和组织一些劳动,把这种形式称之为青年学习队),还是在生产队里,给玉米脱粒、到大草甸子割草、用农药给小麦拌种……学习和工作再劳累,她的身影和音容笑貌总会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为此我冷漠过几个姑娘的秋波,谢绝了有人要为我介绍对象的好意……我已经发出了四封信,每天都在期盼着许惠娟的回音。
那是六四年“五一”节,生产队刚开完庆祝大会,统计员从分场带回了生产队的报纸和一些信件。我们几个北京知青几乎都收到了北京来信,我一人却收到了四封信,不但有爸爸的亲笔信还有老同学们的来信,更有一封来自江西南昌的信。那熟悉而秀丽的笔体立即撞开了我的心,那靓丽的身影刚刚在我记忆中渐渐淡漠,此时立马又浮现在了脑海。是她,怎么去了江西?用的是某部队的专用信封,我迫不急待地打开了信……
抱歉、解释和安慰。甜美的话语又把我带回了首都图书馆那苍松翠柏之下、带回了北海公园那碧波荡漾中的游船之上、带回了天安门前那雄伟的玉狮子身旁……四张纸密密麻麻的小字,娓娓动听地诉说着已往的事情……我的心被搅乱了,爱和恨在激烈地搏斗着。我不要听因父母抢走行李而没能赶上火车的解释,更不要听因父母扣压了信件而无法与我联系的苦衷,那已成了往事,我须要的是如今的真情!为了你那苗条身影,我默视了多少女孩儿的秋波?为了你那笑容,我拒绝了其他姑娘的钟情。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地址,必然也知我前几封信的内容,是继续保持交往?还是就此割断情丝?为什么还含糊不清?只是说我们已南北两地,还说什么她已是军人并不知今后的前程。见鬼去吧!见异思迁才是真情。我们虽然没有相互的许惹,却都投入了感情。北海公园假山后你那激情地投抱,时间虽短暂却夺去了我的魂魄……现今怎能如此无情?
我知道这是她以一种非常宛转的语言来断决我们已往的关系,说得很好;“希望你能早日遇到比我更好的姑娘”……也确实给了我明确的回答,我欲喊无声,欲哭无泪……
当头一棒,把我热切期盼着的希冀之情一扫而光了。我有些神情恍惚,离开了我住的茅草小屋,木呆呆地向前冲着,对熟人热情地招呼也全然不理了,毫无目标地向南走着,拖着粘满泥巴的双脚,漫不经心地走进了农具场,在一排排钢铁的农具面前,我痴呆了。看着它们无声无息却又傲然挺立的样子……我,我这是怎么了?人家并没有向我许惹什么,她已是军人,又有个革命的家庭,今后的前程无可限量。我不应再有什么惋惜,振作起来吧,还要坚强地去奋斗自己的人生……
那是二十三岁的事情。以后多少人的做媒我都无动于衷,快到三十岁时,为了成家,我选择了一位身强力壮的农村姑娘,我们只交谈了三次就结了婚。婚后的生活才使我们互相更加深了解,在互相关爱之中产生了相互依赖的感情。我们有了儿女后,生活更是幸福美满,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不管是粗茶淡饭,还是丰衣足食,过得都很快乐。然而,不管是怎样,每当见到年轻的情侣们相互偎依在一起那甜蜜的爱恋之时,头脑中都难免要闪现出自己那初恋的情景……
(沉思于2004.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