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又回景颇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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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景颇山寨

我无法扔掉我过去的影子就如我无法回到过去的岁月一样。之所以回味和眷恋过去，因为那上面有岁月的划痕和我们一生不变的指数。————题记

四十年后,我又回到了边城瑞丽景颇山寨。我再次沿着当年插队进山时的那条隐没在原始森林深处的崎岖小路，登上巍峨的勐秀山巅，我站在高山之巅动情地领悟天地的胸怀，自然的博大。在当年杨非为电影《勐陇沙》创作的那首著名的歌曲〈〈有一个美丽的地方〉〉的那棵大榕树下四望；远处的山峰还挽着朵朵白云，海拔1200米的勐秀山少了些往昔的峥嵘多了些林海的俊秀；嶙峋中增添了些许大山的温韵。精灵的松鼠急促地穿越公路跃入路旁的密林之中，水桶般粗的大龙竹挥舞晨雾从四周向你围来想和你搭话；天空发出柔和的光芒，早晨象露珠一样新鲜，清澄而又缥缈。这里的一切都充满着久违、亲切的情感，使人迫不及待地渴望听到翠鸟动听的歌唱,呤听竹笋破土而出的声音......。群山耸立，林海莽莽,腾绕树缠的沟壑交错寂静无风,视野里满目苍翠，全是葱郁的绿色，简直绿到了极至……。

远远地向瑞丽和陇川看去,陇川河、瑞丽江在茂密的热带雨林和倩影婆裟的竹林环绕中淌徉，依傍着竹林掩映的傣家竹楼和肥沃的田畴。沿江两岸，林荫染黛，碧水翠绿，异国远山隐约。走进通向景颇山寨的那条湿滑、崎岖的山间小道，我的思绪随着远去的林涛散落在山涧的沟壑，那是一种真实与幻想的聚合。在这里我又听到了往日林海的歌声，嗅到了久别了四十年热带雨林的湿润。我深情地穿行于莽莽的原始森林之间，深切地触摸生命的深沉与艰难。这里的每一缕阳光，每一片绿茵；草丛中被我看到的每一朵野花，我都会欣然表示感谢。也许那绿色的枝叶,那鲜花的色彩,那森林中万物的寂静就是勐秀山的颜色。当我有重新置身这郁郁葱葱的世界时，我们感到了从来不曾有过的感情。因为有了这浸透着我青春岁月的本色，它让我们有了生命的自信。这里的每一棵参天大树都铭记着我二十岁时的年轮；每一道沟壑都印证着我们人生的跋涉；每一条崎岖的山路都留下了我们年轻时的足迹；每一条水流潺潺的小溪都记述着我们青春的故事。是巍然屹立的勐秀山让我知道了人生的真缔。当我伫立在这高山之巅；四十年前那一幕幕青春的惶惑和艰难仿佛从山路的那端走来，让我重新面对那段熟悉的岁月，所有的往事尘埃四起……。                

 四十年前的那个早春二月，我们迈着艰难的步履和着阵阵的驮铃声，背井离乡，沿着这条陡峭的山路，潜入茫茫的热带雨林，翻山越岭四十公里，在一片竹林掩映的景颇山寨中开始了我们的青春岁月……。

那里有我昔日的山寨，我朝夕栖身的知青小屋.....。月白清风，秋声在树，远处几声狗叫，几点朦胧的灯火才能证明这大山深处的山寨。生活在密林深处的景颇人凭天地的给与生存,他们生活简单、但没有丝毫的焦躁,因为在他们眼里；生活的根本是对自然的虔诚，是对隐藏于土地、溪流、山涧中的灵性的感谢。四十年前我们十三个血气方刚的少男少女正是从这条崎岖小道走进了原始森林……。如今重新走着这条崎岖、湿滑的蜿蜒山路；在这条小路上用小径行走的心情去倾听溪流的潺潺水声，翠鸟的悦耳之音，去欣赏孔雀的美丽开屏，蟒蛇的幽幽冷静，似有一种人生的狭窄。

我仿佛又听到了我们在密林深处砍筏大树倒下时的吆喝声和悠然自得的驮铃声……。

其实，四十年前的那段岁月远没有四十年后今天的回忆那么美丽。生活的徘徊、理想的破灭曾让我们心如冷水，意如残灰。昨天的勐秀山远比今天更加的浓郁美丽，可昨天的经历却没有今天的回忆这般惬意。昔日青春的跌菪使我们忽略了景颇山寨的自然之美。今天让我们在这片磨砺过我们青春的崇山峻岭中，感受着久违的平和与安祥。

山路沿着陡峭的山箐沟壑在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中攀垣，尖尖竹笋破土而出，发出清脆的响声。山路铺垫着湿漉漉的青苔，一旁是陡峭的山崖，一旁是深邃地沟箐。四周的群山被高大的针、阔叶混交林重重地覆盖，在鸟语花香中我们忘记了时光的存在。山涧小溪流出来的水清澈如镜、温馨宁静，每隔一公里左右的山泉处便有景颇人挖出一个清澈的水潭，在水潭边的树叉上放一只竹桶，让路过的人在路途的劳累中歇息，饮上一口甘甜的山水。在幽暗的小路上，我和我们的同伴一同唱起了四十年前那首凄宛的〈〈知青之歌〉〉。那歌尤如这条崎岖曲折的山路，一半含着寂寞和思念，一半含着绝望和心辣的泪水。知青岁月，我们在山寨几乎的所有感觉都是从这首歌开始的；又是从这首歌结束的。我相信，在我们这一代人的心里，数十年后，岁月悠悠，两鬓斑白，我的耳畔仍旧会有这歌声……。

                   (二)

穿出原始森林，来到与陇川县章风镇彼邻的森林边缘，看到了清亮的栏拦河和那掩映在竹林深处的景颇竹楼，在那通往田间的小路上我拾取一粒秋天遗落的谷穗时，心中涌起一阵喜悦。四十年来,每当我静静地回首往事,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四十年前一同插队的同伴们。因为勐秀山,我们在人生的山路上不其而遇结下了一生无法释怀的情谊。

走进山寨，我看到了我一直牵挂的景颇山寨，看到了寨口那棵生生不息的大青树；看到了袅袅的炊烟为我们的到来在温情地招唤；在山寨,每一棵大青树就是一片撑起的绿茵, 一年四季总是撑开巨大的浓荫。只要有大青树；风便有了和声,鸟便有了家园,竹楼便有了可靠的标志。不管谁走过这里,它都平静而慈祥,象一个和蔼的老者透着宽厚的微笑。四十年间，大青树缄默无语,却透晰着人生的无常，因为它始终如一地注视着岁月的来来往往。在插队的日子里，想家时,我们会跑到路口的大青树下,倚在它那宽厚的板状根系之间,深绿色的叶片会轻轻地抚慰我们的脸庞,陪我们翘首盼望每周一次邮递员老王的到来。一年四季，大青树都以自己的本色、守护在大森林的边际，给炎热的夏天平添一抹凉爽；给鲜嫩的春天一片深色；给秋天一点沉思的惬意；给浓雾的冬天一丝温情的暖意。我知道；四十年来这棵大青树一直在寨口等待着我们的回来，就如用枝叶指引着进山和出山的路一样。景颇山寨的每一片绿叶都铭记着我们抹不掉的青春岁月，此时此刻，过去的岁月，如同生命中的时时刻刻；如水一般轻柔地向森林深处流去。

四十年来我的人生经历了许多的坎坷与曲折，我忘记了很多，只记住了那些在一个屋檐下、一个锅里吃饭，一同春播秋收，夏忙冬闲、同病相怜，同甘共苦的知青伙伴们。在那一千个青春的日日夜夜里；春天的清晨，我们吆喝着牛群满山遍野的寻找悠荡，回来时采回一筐鲜嫩的竹笋、野橛菜。四月，我们将一粒粒种子撒在肥沃的土壤上，让梯田抹上鲜嫩的颜色；五月烈日当顶时，一点风没有，我们卷起高高的裤腿吆喝着老牛在层层梯田的高坎上耕耘，炎炎烈日将我们原本白晰的皮肤染成了古铜色；马蝗、蚊子、苍蝇和蛇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疤痕；猖獗的疟疾几乎夺去了我最好朋友的年轻生命。在烈日的暴晒和生活的艰难中我们稚嫩的肩膀变成了今日的坚强。六月开秧门时，热不可耐时，我们便一窝地躲在路边那棵大青树下，挥汗如雨，望着瓦兰的天；向在田间悠闲漫步的白鹭投去羡慕的目光，忧郁的凝视着栏拦河清澈的溪水，目光空泛，思念千里之外的亲人，日落西下，在山涧飞溅的溪水中和着水碓的声音洗去田野留给的劳累。没菜吃时，我们便跑到房子的周围抓来一大把歇在树枝上的知了，用火一烤，顿时香味四溢，充饥裹腹。仲夏的夜晚；荧火虫象无数的小精灵，飞舞着流光异彩，悠然从月色中落到美丽的拦栏河坝子里，宁静的拦栏河顿时成为一座繁华喧闹的城市。我们把抓来的许多荧火虫放在洗净的墨水瓶里，让屋子里充满了幽幽的光芒。收割季节来时；我们在雨中踩着泥泞、湿滑的竹梯，凭着青春的力气将一担担沉甸甸的谷穗垒成一座座临时的粮仓，给田野一派丰收的喜悦。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候，打谷场上遍地金黄，男人们吆喝着老牛沿着场子碾压谷穗；妇女拍打谷子的“劈啪”声此起彼伏，谷糠飘去，金色的谷粒在空中欢畅……。冬天是我们最快活的节日；我们走乡串寨、延续着“大串连”时的萧洒，只要有知青的地方都会有我们的足迹。那是一个香飘四季的季节；整天不用出工，香蕉、菠萝、柚子、各种鲜美的野生菌和硕大的菠萝蜜让我们尽情地享受，生存的磨坜，想家的伤感、悲喜交加，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