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五色土 栏白山黑水 → [原创]追忆集体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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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追忆集体户(20)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冰雪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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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追忆集体户(20)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10/9 8:40:00 [显示全部帖子]

 

八、重返故里

 

1.网络寻“亲”记


自插队落户于东北农村以来,时光荏苒,竟然度过了40个春秋。在忙于工作的时候几乎无暇顾及遥远的乡亲,闲暇之后,油然产生与过去生活、劳动数载的屯子取得联系的愿望。然而,40年隔绝,恐怕早已物是人非,许多不确定的因素妨碍着我们进一步沟通的实现。40年光阴,在人类长河中不过闪烁的一瞬,在个人生命中则是漫漫岁月。如果20年为一代的话,这期间已经历两代,上辈人凤毛麟角,同辈人星罗棋布,晚辈人风起云涌。在人事难料的当口贸然去信,深恐泥牛入海。因而,在网络上搜索便成了应有之议。


人海茫茫,网络无涯。我们不惜用大海捞针的办法,利用google和百度的搜索引擎进行大面积地搜求。在搜索框里输入关键词后,便一页一页地翻检。随着页码的增加,符合关键词语的信息愈来愈少,我们不得不无功而返。


接着,我们又去访问一些有关农村和农业的网站,采取广种薄收的方式,在bbs上留下足迹,发出寻“亲”信息,期盼获得反馈。然而,几天过去却没有掀起丝毫涟漪,网络依然风平浪静。我们的吴同学偶然碰到一个以聚集村友的网站,高兴地在其上找到“徐家村”的页面,在上面留下一句“徐家村是原来的徐家围子吗”的问句,作为试探,祈望得到回响。过了很久,那页面上才新添了文字:“徐家村就是原来的徐家围子,在五棵树公社的最西面。”这段文字并没有让吴同学兴奋起来,因为他猜到这是他的同学,也是同户的插友沈同学的答复。虽然有点儿失望,但想到自己的同学也在苦苦搜寻,似乎给了吴同学继续搜寻的勇气。


一次,在网上见到一张农业经纪人的名单,按图索骥,找到徐家村,竟然发现有一个1975年出生、毕业于吉林农业科技学院畜牧兽医专业、现为农村经纪人的名字及手机号码,于是吴同学贸然地给他发去一条短信,希望能联系一下隋家围子的人。短信发出后犹如石沉大海,这并不令人意外,因为我们和他毕竟素昧平生,人家没有义务去做与己不相干的事。


又一次,吴同学踱进一个地域性很强的网站论坛,那里可以不用注册就能发表文字,于是便怀着“有枣没枣一杆子”的念头发了一条文字:“请问:这里有五棵树镇隋家围子村的朋友吗?”没想到当晚就有了回音:


一位“水”字打头的网友问道:“隋家围子? 都姓隋?”


一位匿名网友,吴同学后来猜测就是沈同学,他回答说:“最早在那里开荒立户的就姓隋,后来建了四角有炮台、干打垒的土围子为防胡子,所以叫隋家围子。现在这屯子里有隋、吴、李、王、曲、崔等姓氏,不知此吧里是否有认识隋家围子的人呢。”


由于是匿名发帖,吴同学未能分辨出所询问的“网友”就是沈同学,在第二天还这样问:“这位朋友,我虽然不是隋家围子本地人,却在那里生活了7年,认识许多人,比如隋云志、吴焕文、李月生、李月才、王玺、曲兆铭和崔文举等人。我离开那里已经32年了,对于乡亲们的情意丝毫未曾忘怀。我很想知道他们的近况,不知这位朋友可曾知晓?”


这时另一位隐身网友现身了,问道:“我认识那里的人,请问楼主叫什么呀?”


吴同学报上自己的名字。


沈同学迫不及待地答问:“6楼的朋友你是哪儿的人,怎么会认识五棵树镇隋家围子屯的人呢?有亲戚吗?  ”


到了第五天,那另一位隐身网友才答道:“我老家就是那里的呀!我问我妈了,她说认识你啊!你说的那个崔洪举就是我大舅啊!你现在在那里呀?是在北京吗?  ”又进一步解释道:“我老丈人是徐家李东彬,认识不?”


沈同学再问:“是40多岁吗?”


那另一位隐身网友回答:“是的,我去年结的婚。”


沈同学初步确定情况是正确的,又问:“这样啊!呵呵,那你是哪里人啊?现在在哪里住呀?”


“莫莫格人。”


沈同学开始透露一些信息,以便最后得到落实,继续写道:“你说你大舅是崔洪举,我也是在隋围子的知青。你母亲叫什么名字?她是姐还是妹。我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 ‘鲁’”。


第六天,那另一位隐身网友回复道:“你是姓‘沈’吧?我妈是最小的妹妹!她说认识你啊!呵呵,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在网上相遇。”


沈同学验证完毕,似乎松了口气,写道:“对,我是姓沈。那你母亲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霞’对吗?你大舅现在身体还好吗? 也是快70的人了。海军当武警了吧?你老丈人李东彬好象有印象,当年是生产队的团支书吧,好像我们一块儿在白沙滩出过民工吧。对了,先向你母亲问个好。”


那另一位隐身网友答道:“呵呵,我大舅的身体还可以。好的,也祝你身体健康!”


至此,我们总算与隋家围子联络上了。虽然吴同学建了“楼”,而沈同学却一直在添砖加瓦,功劳不凡。吴同学结束一段时间的“潜水”,冒了出来:“这位朋友,看到你与我的同学的对话,既感亲切,又激动万分。没想到三十多年过去了,竟然在网络上又与第二故乡的人相识对话了。向你大舅问好,向你母亲问好,向隋家围子老少乡亲问好!”


第八天,吴同学又贴上几段文字:“这位朋友,我们“集体户”(知青点在当地的叫法)在未迁新址前曾借住老马家的宅子,在隋家围子的最前端,与老崔家是邻居。老崔头儿和崔大娘是我们的常客,并经常帮助我们。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曾写就一篇文字纪念崔大娘,现贴在网上,请你并请大家一读。”然后把网址附录其上。


第十天,突然,一位网名以“s”打头的网友现身,发帖道:“朋友:你好,我看了你写的文章,你是一个非常怀旧的人,谢谢你还记得崔大娘哦!”我们严重困惑,弄不明白这“s”网友与那另一位隐身网友是什么关系。


第十一天,沈同学可能同样困惑,他在论坛上写道:“我们是曾经在那里插过队的知青,那段经历记忆犹新,也非常想念那里的乡亲们,总想有机会回去看看。21楼的朋友,能否提供一些隋家的联系方式。比如某些人的邮箱、电话、手机等,以便联络。”同时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s。。。网友回复道:“朋友:你好,哈哈,邮箱恐怕没有哦!朋友你想联系哪一位,电话还可以啊!”


第十二天,沈同学写道:“崔洪举,隋云志,吴焕文,王庆林,李月生都可以。谢谢。”


s。。。网友继续写道:“31楼的朋友:你好,谢谢你还记挂着随家围子的父老乡亲,我代表乡亲们谢谢你!我给你联系一下李月生吧,至于隋、王,他们不在那里生活了,吴的电话我不知道,崔年纪大了、耳朵背了,所以我给你联系一下李,不知31楼的朋友贵姓哦!


沈同学答复道:“我姓沈,还有一位姓吴。谢谢你了!”


见到能够联系到屯子里的乡亲,吴同学十分高兴,在论坛上留下一段文字:“我和李月生、李月才兄弟俩是好朋友,分别32年来,真想得到他们的消息。听说你可以联系到他们,我大喜过望!请代我问他们好!谢谢!”


第十三天,我们集体户的洪同学也在论坛上发言:“我也是知青,姓洪。你能否再回隋家围子的时候,拍几张那的照片,让我们看一看那里的变化。多谢了!另外我代马、顾、何他们向你问好了。”


第十五天,s。。。网友发来帖子:“沈、吴:我给你们联系李月生了,他家在镇赉,他很好。可是他最近没有在家,出门了,过2天回来。他回来,一定会跟你们联系的。另外我也谢谢马、顾、何,谢谢你们还记挂着随家围子。有机会我一定拍几张照片的,我代隋家围子的父老乡亲欢迎你们回去作客。最后祝几位叔叔和家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十六天,吴同学又一次到论坛,只见沈同学的文字:“谢谢s。。。网友,我和李已联系上了。”吴同学激动万分,马上给沈同学去电邮询问。当天就接到了他的回复,他的电邮说他与李月生通了10分钟电话,李年纪大,地中不了,于是就到镇赉居住。李与隋云志结成了儿女亲家,而隋已然回屯居住。李说屯前大泡子已经改造成水田,承包者要用两亩旱田换一亩水田。李欢迎我们明年(2009)回去看看。李最后说,论坛上 s。。。网友是崔洪举的外甥女,崔洪霞的女儿。


我们终于与我们的第二故乡取得了联系,终于了解到了乡亲们的信息,这让我们欢欣鼓舞,更让我们惊叹网络的神奇和魅力!我们祝福我们的父老乡亲,并企盼相聚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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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返乡纪行


2009年8月3日,我们当年共赴东北插队的知青马、沈、吴、何一行4人,踏上19点55分北京站始发的1467次列车,开始我们的返乡之旅。


返乡之旅的酝酿始于去年7月27日的同学聚会,今年的7月20日在马同学家进一步确定具体事项。人员为4人,顾同学因H1N1的缘故、洪同学因家庭的缘故遗憾地放弃,其余人员的分工为:马同学负责购票及买两人份的北京烤鸭;沈和吴负责购买6人份的糕点和我们途中的食物。为乡亲们准备的礼品非常容易,但火车票却一票难求,马同学奔波数日,排队数次,均一无所获。当我们几近绝望之时,终于传来佳音:购得8月3日车票。马同学为此次返乡得以成行,立下了汗马功劳。


列车风驰电掣般地驶向北方,路旁的树木疾速地向后退去,远处的大地缓缓地转动方向。坐在车内的我们放眼窗外,心潮澎湃不已。我们重踏返乡路,又乘还乡车,而心情与当年截然不同。


距离熄灯尚有一段时间,我们几个围绕还乡话题聊了起来。其中谈到住房问题,马同学告诉大家已经与老隋大哥联系妥了,大哥在电话中说,“漫说你们4个,就是全来也住得下,住一年都没事儿!”这下我们都放心了。何同学说,咱们买只羊吧,羊肉就酒。“可不咋的,”大家来了兴趣,言语中不经意带上了东北味,“喝(ha)酒,大块儿的肉(you)可劲儿造!”谈笑中,忽然吴同学的手机铃响,原来是屯里的小铁子来电话询问可曾到达。吴同学告诉他,我们正在火车上,明天可以到屯。沈同学接过电话继续说:“准备好了吗?‘一个小鸡儿一把粉儿’! ”这是当年小铁子经常挂在嘴边,形容“胡子”进屯抢吃抢喝时的话语,就是要吃小鸡炖粉条。挂上电话,发觉车厢已经熄灯,于是我们纷纷走向自己的卧铺。


第二天清晨起床,拉开窗帘,窗外的景致转换了模样,低矮丘陵不见了,呈现眼前的是宽广的草甸和甸子上点缀着的村庄,我们仿佛闻到了青草和花儿的芬芳。我们快到家了!


8月3日11点35分,列车准点到达镇赉车站。马同学在车上就高叫道,看到小生子了,还是那副样子。我们走下车厢,生子(李大哥的小名儿),从远处迎着我们走来,确实还是那副老样子,只是岁月在他的脸上刻画出沧桑的印记。我们一一与他握手,互致问候。他帮助我们提着箱包,引领我们走出车站。


这天是个大晴天,阳光照射下站前广场空旷,鲜有行人。广场中的那座猛犸雕像威武,却不令我们惊奇,因为早已在网上见识过了。镇赉县城的最大特色就是异常整洁,比北京要强,环卫工人个个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防尘?防晒?总之,比北京的要辛苦。


李大哥带我们到一家饭馆的楼上,自己打电话邀现住在县里的刘老师前来来相见。在我们的要求下,他又将自己的妻子叫来。刘老师来了,他满头银发,满面红光,见到我们,“哎-哟”、“哎-哟”不迭声地发出感叹之声,与我们握手,唏嘘光阴的荏苒,叹息时间的流逝,昏花的老眼中闪动起泪花。李大哥的妻子来了,还是那样的黑,那样的瘦,比起当年新婚之时略显佝偻。大家在感叹和回忆中共进了午餐。

饭后,我们将从北京带来的礼品送给刘老师和李大哥,并告别刘老师,在李大哥夫妇的陪同下一道打车,向五棵树镇进发,时间大约在2点左右。我们乘坐的是私人的出租面包车,据说这是经过批准运营的,每位10元车费。


从县城到五棵树的道路平坦、车稀,因而车速很高。两旁的草甸子绿茵茵的,目力所及是远远的地平线,绿草之上是蔚蓝色的天空和空中耀眼的太阳。这条线路,我们的吴同学曾经走过,那时的路像搓板,坑坑洼洼,乘坐的是“热特”挂着的拖斗,一路东倒西歪,屁股一起一落,到达五棵树公社时裤子已经磨穿了两个大洞。如今则今非昔比,平稳而快速。不久,左侧甸子上出现了一群风力发电机,个个硕大、高挑,叶翅转动,缓慢却力强,这是县里的环保能源项目,充分利用自然资源,造福一方。接下来出现了莫莫格自然保护区的标牌,向左望去,隐藏在树丛和建筑物后面,时隐时现的是闪光的水面。在闪过“铁力村”的路牌后不久,终于来到了五棵树镇。


五棵树,这个原公社所在地,如今面貌大变,根本无从识别,与早先的记忆根本对不上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镇政府的4层大楼,漂白的外墙,宽大的玻璃,鲜红的旗帜,昭示着的庄严凝重;门口的一对石狮龇牙咧嘴,怒目而视,显示着勇猛威严;楼前散布着轿车和摩托,显现着现代化的步伐。越过大楼,稍微偏转,是一条颇宽的主干道,两侧布满商家店铺,大多为2层小楼。五棵树,如同中国的其他城镇一样,在现代化的过程中,丧失掉的是独具特色的风貌,取而代之的是千篇一律的模样。


我们下了车,迎上前来的是老隋大哥的儿子,一个个子高大,两眼有神的年轻人。他开来一辆已经很旧并且伤痕累累的面包车,并他的家人――媳妇、儿子。我们的吴同学冒了一回傻气,指着他媳妇问:“你姓何吧?”一时,大家都愣住了。最后还是李大哥的妻子言道:“这是俺闺女!”原来姓“李”,不姓“何”。蓦地,我们突然想起来,李大哥和老隋大哥是亲家呀!这是怎么话说的呢?


到商店买了一箱“镇赉香”白酒,大家就挤上面包车直奔隋家围子。车在大道上疾驰,达到树北时向左,转到曾经建有小火车道的废弃路基、后改为水泥路面的窄路上。路的左侧,经过一小山丘后,便是青翠的草甸子和间或隆起的庄稼地;路的右侧,芦苇丛生,其中可见隐约的水面。不久,开车的老隋大哥的儿子问道,是走许家围子,还是走新力屯?并说许家围子道儿不好走。李大哥沉吟片刻,说:“走许家围子。”于是车下了水泥路折向南,进入泥土小路。两旁尽是高高的青纱帐,根本看不到许家围子的鬼影子。穿过青纱帐,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草甸子展现在面前。李大哥指着前方一溜高出地面的突起物告诉我们,那就是屯东的水渠。我们的神经突然绷紧,血液在周身涌动,顿感压力异常,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袭来,使我们不知所措,唯有睁大双眼,凝视前方,迎来我们昼思夜想的小小屯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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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车驶过水渠上的小桥,进入眼帘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屯,道路左面不远有一座红顶房屋,就是我们在google 卫星图片所见到的那个红色的建筑物,道路右面是绿油油的水稻田,而曾经是屯子最外边界的林带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在界线模糊中,我们进了屯。紧临道南应该是我们集体户的房屋,却未曾得见,我们十分疑惑。面包车载着狐疑的我们在进屯不久即拐向南,最终停在由铁管焊接而成的大门前。老隋大哥夫妇正在门口迎候,下了车的我们连忙上前与阔别30载的乡亲握手并送上问候。隋大哥将我们让进院,口中不停地说:“欢迎你们来,你们到家了!进屋吧,都进屋!”

 

我插队的屯子名叫隋家围子,顾名思义,是姓隋的地主家的围子,因而所有隋姓之人均是地主极其子女,没有例外。老隋大哥曾经进城做过工人,后来遭到精简而返乡务农。他既心灵手巧,又朴实善良、助人为乐,对于初到乡村、举目无亲的我们关怀备至,时时处处予以帮助,使我们惊恐的心灵得到一定程度的抚慰。他做工是能工巧匠,务农是行家里手,屯里无论遇到什么棘手的活儿,只要他在场立即迎刃而解。这样的人,就是因为无可选择的出身而时时背运,事事坎坷。大会、小会经历无数,挨斗、陪绑更是家常便饭。对于那种不公正待遇,他所做的只能是默然以对。我们喜欢他,同情他,却不能为他分担些什么,这是我们的悲哀,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哀。如今一切都不同了,据说他的儿子已经娶了我屯出身铁杆贫下中农的女儿,这在那个年代是不可想象的。现在隋大哥已不复当年那种年轻、健壮、阳光、精神、笑嘻嘻的模样,岁月的磨砺使他消瘦、苍老,使我们内心深处沉甸甸的。

 

隋大哥住的依然是老式房屋,外墙粗糙,中间的檐子微微塌陷。一溜三间北房,最东端开有一门,门里是灶间,灶台已经是新的样式,是我们所未见的。里屋两间连通,中间有两根木头柱子顶着上面的房梁,一溜南炕,与柱子相对处打有隔断,区分里外炕。沿北墙放着一排柜子,柜子上摆有电视机和其他日用物品。柜子上方的墙上挂有大钟、镜子和贴有相片的镜框。

 

我们进得屋来,像当年初到农村一样,将背包一一撂倒炕上,而这炕已不是当年的烂炕席,而是铺有方格图案的塑料布。我们围坐在圆桌周围,隋大嫂端上热茶和葵花籽招待我们,隋大哥与我们唠嗑,共忆阔别后的经历,共话重逢后的喜悦。

 

谈话期间,李悦才、吴焕文、刘小子等人先后到来看望。二三十年的隔绝,一眼望上去都不敢相认了,老了,变化太大了,真正感到岁月如梭,人世沧桑!

 

李悦才,李大哥的亲兄弟,曾经在我们非常困难的时候大力帮助过我们,现在看到他,依稀还能分辨出当年的那个“小铁子”。我们的吴同学经常收到他的空短信,就询问缘由。小铁子笑着说,开始不会看短信,来了短信也不知道;有一次摆弄手机,发现有吴同学名字,马上不敢动了,立马找明白人,把吴同学的手机号留在手机上,并学着读短信;学会读,但不会发;由于把吴同学的手机号设置在首位,稍微一动,误操作,就发“白板”出去了。我们听后,乐不可支。

 

吴焕文,当年的团委书记,如今竟然戴了一副深度近视镜,称得上屯里的文化人,模样比较另类。问到原因,说是教了8年书,累成了如此模样。

 

刘小子,刘老师的儿子,已然没有当年嬉皮笑脸的样子,俨然顶天立地的一条汉子。如今经营着打井业务,曾经操办农村婚丧嫁娶、喜庆宴会等事项,是屯子里放得最开,思路最活,路子最广的活跃人物,于今除侍弄庄稼还开办屯里唯一一家小卖部,可谓神通广大。

 

茶,续了几次叶子;“大嗑”皮,散落满地;嗑,已经唠到高潮迭起。突然,老隋大哥起身说:“我得去照料一眼甸子上放的鹅。”我们随即说,我们也去大甸子上看一看。于是,出了老隋大哥的家,我们向南走向大草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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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曾经劳动生活的个小屯坐落在草甸之上,面向蓝色的水泡,背倚褐色的山岗,左边蜿蜒着淙淙的水渠,右侧闪现着淡淡的远山。每当打草休息的时候,平躺在清香的草丛中,映入眼帘的是湛蓝湛蓝的天空和雪白雪白的云朵,真的很诗意!尤其是屯前的水泡子更是我们神往的所在,那波光粼粼的浩瀚水面和碧波里掩映的朵朵白云常常勾起我门无尽的遐想。站在偌大的水面前,感到人之渺小,不禁连想起王勃的诗句:“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望长安于日下,指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然而,那情那景已不复存在,呈现在眼前的是旱地改水田的大工地。不过,工地上却未见人山人海的景象,只有远处有两台掘土机慢吞吞地工作,零落的几个人影散落在各处。泡底用土垫起,而取土所在的山岗据说已经被削去一半,真正的移山填海。在垫起的黑土上筑起了水泥浇注的沟渠,只是到目前为止仅有两百米长,距离用纵横的沟渠分隔成稻田的预想相差很远。


至于极富诗情画意的大草甸子,同样遭到不可逆转的劫难。凡是可以种植的地方毫无例外的都被庄稼或其他作物所覆盖,残存的草甸子又让盐碱地所侵蚀,余下的只是矮矮的草和疏疏的蒿,那种天高云淡,牛羊成片,风吹草香,花开争艳的美景只能留存于记忆力了。这一切都毁于1998年那场特大水灾。洪水浸漫过后,那些尚未退水地方的牛马羊蜂拥而至,践踏草场,啃食草根,导致草甸严重退化、沙化,使得乡亲们不得不减少自己的牛马羊数量,以维持脆弱的生态平衡。


离开水泡子和草甸子,我们绕到屯西,从西岗子下进屯。如今,隋家围子用“T”字分成三部分的格局已经被一条大道分南北的格局所取代。东西大道比过去的要宽,而且已经铺上砂石子,据说将要铺上柏油。在这条砂石铺就的道路上不时驶过汽车、拖拉机,扬起阵阵黄沙。通往后屯的水泥路已经可以使用,几乎是笔直的一条,向北延伸着。


屯里的房屋大部分依然保持原始的样式,草顶泥墙,黄褐色的基调,根根电视天线点缀其间,显示着现代化的步伐。在黄褐色当中可以见到红色或蓝色的异色,那是洪水过后由政府资助所建的新式住房,新住房当然是设计新颖,但格局让乡亲们不爽,就是园子有固定尺寸,往往不敷使用,况且并非完全免费,农民们也要出资,因而为家庭支出计,为房屋结构与园子大小计,许多农民没有建起新房。


回到老隋大哥的院子,我们在东山墙的背阴处坐下休息。这里在这个季节天气比北京略微凉爽,但在太阳地还是很炫目,很炎热。坐在东山墙下放倒的梯子上,吹着北来的风,顿感暑气消散,凉意阵阵。这时,从老隋大哥院墙东侧闪过一个人影,我们定睛一看,是一个略胖的中老年妇女。那中老年妇女劈头就对我们的吴同学问道:“小吴,还认识我不?”

吴同学搔头作冥想状,不得其解,扭头问李大嫂:“她是谁呀?”李大嫂掩口笑道:“这不是焕文媳妇嘛!”我们恍然大悟,原来就是当年那个新娘子。当年的新娘子,如今竟然成了老奶奶,人世沧桑啊!


晚上在老隋大哥家吃晚饭,这是我们30多年来第一次在隋家围子吃饭,也是我们进屯后的第一餐。隋大嫂为我们准备的饭菜俭朴而丰盛:肉片炒扁豆、炒鸡蛋、煮鸡蛋、煮鹅蛋、花生米、香肠,最后还上了一条鱼;酒是我们带来的镇赉香和大哥的散装白酒;主食是大米饭。乡亲们能够吃上鱼,这在当年是难以想像的。虽然隋家围子所在的地区属于嫩江沿岸,当年却鲜有鱼吃,谁家若吃上一顿鱼,那是口福,又是三两天内的的话题。记得老隋大哥当年曾讲述一个故事,说一次出民工,偶然吃一次鱼,一个民工竟然端着鱼碗当主食,而把高粱米饭当菜,吃得狼吞虎咽。由此可见,鱼在当时的珍贵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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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老隋大哥、李大哥培我们到下榻的地方――李大哥在屯里的家。李大哥的家在屯子的最西头儿,是三开间的砖瓦房,这在拥有新式房屋前是屯里数一数二的居所。居所有别于旧式房屋,中间开门,进门有一通道,通道两侧各一门,是为东西两间。沿通道走到头右拐,北侧为一门即后门,后门对面为灶间。我们住西屋,两位大哥住东屋。

 

一进西屋,迎面的是一面几乎覆盖西墙的镜子,增大进深的幅度;大镜子的右侧贴有“年年有余”的风俗画,增添喜庆的氛围。屋内北炕铺有塑料面的炕席,炕的一角叠有五颜六色的被褥。炕前屋中立有一个黄色的方桌,南墙有一窗,洞开着,窗台摆有几盆盛开的花。

 

走出门外,夜空中一轮皓月冉冉升起,密密匝匝的星星布满天际,对面的“稻田改造”工地即过去的大水泡子鸦雀无声,环顾四周漆黑一片。在北京,从未见过月这么圆,星这么多,夜这么沉。风,带来泥土的潮湿,阵阵袭来,凉爽宜人。此时此刻,仿佛置身界外,一切杂念消于无形,荡然浩气充溢在胸。真想纵声高呼:我们回来了,回来了!

 

身后,老隋大哥招呼我们。我们看见大哥拖出一个塑料澡盆,要我们分别泡一下澡,解除旅途疲劳,并说他儿媳妇早已烧好热水,一会儿再让儿子宰两只鸡,为我们准备明天的早餐。我们连忙说不用麻烦了。但大哥固执地坚持,我们只好听任他的指挥。

 

我们梳洗完毕,又和老隋大哥话起家常,从当年我们集体户的建立到它的解体,从屯里的变化到农作物的收成,从乡亲们的衣食住行到人员兴亡变化,从1998年特大洪水到过后的重建。。。。。。林林总总的问与答,悲欢离合的笑与泪,相互交织,相互融合,直到子夜钟声响起。

 

与老隋大哥道别后,我们上炕睡觉。沿用过去在集体户的惯例,吴同学紧靠东侧,何同学说当年曾与吴同学为临,现在依然躺在第二位;而马同学和沈同学无可如何,便依次为第三、第四位。又一次躺倒炕上,眼望淡蓝和乳白色相间的顶棚,回想过去集体户裸露着秫秸杆儿的顶棚,真是天壤之别。

 

或许由于鞍马劳顿,或许步入老年,马、沈二人不久就鼾声大作,吵得我们的何同学辗转反侧,许久不能入睡,苦不堪言。才刚睡意冒起,朦胧间沈同学却已经起身,继起的是吴同学。瞄一眼表,才4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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