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礼
一月的阳光照在演兵场上。
"全部都有,集合~~!",短小精干的新兵集训排排长用他那中气十足的洪亮嗓音炸雷似地吼了一声。
分布在训练场四周正操练着的三个男兵班和女兵班迅速向排长站立处汇集。平素集合都是按一、二、三、四班顺序横队排列,女兵班编为第四班,自然都站在后排。可这次,排长几个口令就把队伍掉了个个儿,女兵班站在了排长的面前。
想笑。每次一见尽力抻高身体的排长,女兵们都得尽力咬紧牙关,常常弄得排长的两道浓眉狠狠地拧在一起。"分部特从护训队抽调了一位富有经验的护长来担任四班长,大家欢迎!"排长话音落下,队列掌声响起。
只见排长身侧不远处一位毫不起眼的矮胖女军人提拳开步,噔噔噔地几步跑到队列前,脚跟并靠有声,面向排长一个举手军礼。"哇!"女兵队里有人轻轻地呼出一声,我的心里也不由地一声叫好。
帅!女军官一个向左转,向着我们又是一个军礼!"哇~~"不叫不行了,再不叫出声,心就会跳出来了!女兵班一片欢呼声。真是帅极了!我们的新兵班长,一个其貎不扬、却英姿飒爽、动作干脆利落、像小钢炮似的女军官,用她一个军礼征服了我们11名女新兵。
几天后,在小礼堂上大课,当教员讲到军人礼仪一节时,我走神了。
自从班长来后,我深深地被班长行军礼的身姿吸引住了,得空就模仿着练习敬礼动作,同伴们也练。不过,我比别人多了一份琢磨,将舞台上《红色娘子军》连长行礼时的舞姿与班长的动作相比较、揉搓,找到了练习的感觉。
那节课只有"进门前先喊报告,听到进来命令时行举手礼进入"一句话飘入我耳内。
下课休息十分钟,我与副班长跑的远了些,回来时,小礼堂外面已是空无一人。
坏了,肯定迟到了,我们对看一眼,副班长的脸红了。虽然脑子里在急速想着应对批评的理由,可脚步不能停啊。我们手牵着手轻轻走到虚掩着的双扇门前,屏息侧耳听了一下,排长在说话。再扒门缝往里瞅瞅,坐得不整齐,可能还没开始。
我俩直起腰来对脸一瞧,都有点兴奋,牵在一起的手相互捏了一捏。我们现就在门外呀!赶紧整理一下军容,并肩站好,悄悄清清嗓子,"报告~~~!"随即推开两扇门,唰地一个敬礼,我和副班长神气活现地站在了门当间。
百分之百的回头率!几十双目光向我们投来,我们雄纠纠气昂昂地等待着那一声"进来"的命令。
静场,静的我都听得见同伴的呼吸声,怎么了?突然间"哗"地一声,一道笑浪扑面压向我们。
我懵了,笑什么笑?上节课刚讲过的呀,进门前喊报告,敬礼,听到进来命令再进入,没错啊!
呀,该不会是她什么地方不对了吧?我赶紧侧头瞄瞄副班长,正见她也侧过脸来瞄着我,我们互相打量了一下,裤子齐直,上衣平整,皮带扣扎在衣襟下摆上数第二个钮扣间,帽子端正,额前浏海不乱,刷子辫没散,右手五指并拢正斜指着眉梢,漂亮!我不禁为同伴暗暗赞喝。
看到她也透出满意地目光,我们确认自己没问题,那就一定是给他们送去了出乎意料。
可能是笑声淹盖了进来的命令声吧,我心想,可也总不能让我们老举着手站在门口啊。副班长碰了碰我的手背,我俩又齐齐地高喊了一声"报告!"
谁知,刚刚小下来的笑声又爆发了出来,眼见得对面的那些笑脸一个个就像风摇花枝,左倒右歪,前仰后合。
好不容易听见一声抖动的声音"进来~~",我们赶紧放下手臂归队。
那一节课,我也没听进去,就是不明白有什么让他们笑成那样。偷偷瞧瞧身旁的人,还见她们乐不滋滋地怪模样,时不时地还有一只手指从腰后捅过来一下。
下课就列队进士兵食堂开饭,没机会问。直到在桌前坐下来,我正要开口,班长端着碗走到我身边小声地问:"你练过左手行礼?"
"没有哇"。
哈哈哈哈!有人喷饭了。只听乓哩乒啷,笑的、叫的、跳的,一桌人都翻了。
我来不及笑,心里恍惚想起当站在门外时,好像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我站在左边,要对称才好看。呀!完蛋!一定是我鬼使神差地行了个左手礼!一阵血涌,我头嗡地一声响,什么笑声闹声一下子都离得我远远的了。直到感觉有人不停地扯我的裤脚,我才木木地低下头去看。
可怜班长坐在我脚边,手里的碗歪斜着,白米饭一半在碗里一半在地上。突然,我也笑了起来。食堂里一片乱,直到排长吹响凌厉地哨音......
新兵集训结束前,驻地另一支部队的新兵营提出要和我们作一次比赛。排长派出我们女兵班参战。
临上场前,班长特意猫到我身边,附耳说:"记住!你站在小王的右边。"我自信地一笑:"班长放心。"
操场上,我们在班长的口令下,以一个横队侧转40度面向全场官兵行了一个标准、有力、漂亮的军礼,博得雷鸣般的掌声,扛回了优胜红旗。
二年后,医院抽集60名女兵腰偑手枪组成一个方队,参加县城的一个游行庆祝活动,我排在前排左尾。
当队伍行进到县城路口时,夹道观看的群众欢腾起来,只听一声"向人民敬礼"的口令传来,我稳稳地举起右臂,庄严地向身边群众行了一个今生难以忘怀的军礼。
敬礼的时候,心情异常平静,有一种血染沙场的神圣感从心底升起。我知道,当祖国召唤、人民需要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