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口琴
那是1963年12月初,正是北大荒最严寒的季节,我们一百六十多名北京的支边青年,刚到852农场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被派往到二分场去支援收玉米了。
我们都被分散的安排在生产队职工的家里。房屋虽然比较低矮,但是大炕烧得却很暖和。第二天,我们就被带到了一片开阔的平原上。周围的一切都被白雪覆盖着,天空是灰蒙蒙的,只有东南的群山上空的山顶上,那还没有睡醒太阳显露出一团很模糊的光斑。看不到遥远的天边,因为远处的大地已经与天空融为了一体。虽然没有下雪,空气中却稀散地漂浮着极其微小的冰晶,打在面颊上如同针扎一样的刺痛。
眼前是近半尺多深的积雪覆盖着被翻耕过的土地,一望无边的大地里,还有四排成堆的玉米秸被大雪淹埋着。每隔十多米距离就是一个大雪包,整齐地排列在这片地里。只见地头百十来米内已没有了雪包,而是一片片三、四米方圆的大雪坑,坑内残留着烧过玉米秸的痕迹,周围到处都是杂乱的脚印和没被拉走的横七竖八的玉米秸和一片狼籍的玉米叶。这是生产队的人在前一段时间扒玉米时留下的痕迹。
我们按四个人为一组,按顺序地占领了各个大雪包,先是用脚踢那被雪盖着的玉米垛,覆盖的雪散落了,很快露出了一片带着玉米棒子的玉米秸。为了抵抗西北风的吹打,我们是从东南角开始工作的……先把那些玉米秸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三米方圆的地面,而后把掰下的玉米棒子集中地扔在那中间……干了没有一个小时,手脚都冻得如同猫咬一般。新的线手套都被磨破了,口罩上、兔皮帽子(从北京出发前,每个人都领到了一床棉被、一身兰色的棉袄、一顶兔子皮的棉帽子)的前脸儿上,女同学围巾的前脸儿上,都是自己哈气结成的霜……
为了取暖,我们只好在身旁生起火来,反正有的是干玉米叶子和玉米秸,这堆火不但为我们取了暖,更为我们解了馋。这些被掰下来的玉米棒子中,还有少量没有成熟的玉米,我们就把它们放在了火堆中,外面的包叶烧没了,里面的玉米也就烧熟了。
这天,我们下工回到“宿舍”,正好生产队连长来看我们,不知怎么着突然问我说:“你的嘴怎么黑了?是不是病了吧?”
我正在莫名其妙时,旁边的一位同学却对连长说:“他没有病,那是吹口琴吹的。”
“什么?吹口琴怎么能吹黑了呢?”
“哈哈……”
“……”
这可把全屋子的人都说笑了。
大家都知道,口琴是一种最容易携带的音阶比较多、音色又比较优美的金属外壳的小乐器,放到口中以吹气和吸气两种形式都可以使其发出音响。可是不管你怎么吹也不会把嘴吹黑了呀……
我这才涣然大悟,赶紧用手擦嘴,这时笑声更响了……连长也会意地笑了。
以后大家都把啃玉米棒子叫作吹口琴了。那动作也是双手抓住玉米棒子的两端,用嘴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