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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黄土地上的青春回眸》【二】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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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黄土地上的青春回眸》【二】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8/13 10:01:00 [显示全部帖子]

《黄土地上的青春回眸》

过年

过年是村里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节日,村里人把它看成天大的事。城里过年,公园、商场、影院、剧院等休闲娱乐场所明码标价摆在那里,城里人就和买东西一样,在那里挑选,或者家里人关着门暴撮一顿,及其乏味。在村里虽然很贫穷,但是老百姓窑里可以拿出最好的吃食招待你,虽然很闭塞,但是老百姓能排出几台大戏让你大饱眼福,虽然很寂寞,但是老百姓会倾村而出拜年声震破你的窗。城里过年我根本记不住,但是我总想着村里过的年,它过在我的心里。

刚进腊月,村里就热闹起来。女子和婆姨忙着磨面,碾道上驴蹄声不断,碾房里女子和婆姨的笑声不停。男人们忙着赶集,鸡和蛋通过他们的手变成了洋布、洋油、洋火、洋烟,有时还有一点散酒、几个糖块、几根头绳。娃们偶然得到一小块糖,举得高高的追着赶着,从这个窑跑上那个窑,直到所有的娃们把这块糖舔到,村里的娃们吃的糖就是甜。女子们都在窑里,互相篦着头发,把头上的虱子、虮子篦得干干净净,对着镜子扎上头绳窃窃地笑着,她们在等着天黑。岁娃和汉子是我们窑里的常客,抽着烟袋锅听着哥几个侃城里的事,村里和我们年纪相仿的岁娃都定了亲,只要看他们挂在短短的烟袋杆上的烟叶包就知道了,那手工绣的美太了!我们真想看看岁娃们没过门的婆姨。

一连几个晚上,村里都在村里的小学校排戏,往日静悄悄的小村顿时热闹起来,村里人把排戏的房子挤了个水泄不通。那边排戏的把秦腔吼了个声嘶力竭,这边岁娃和女子把屋里闹了个天翻地覆,双方根本就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着,他们知道这些天是村里年轻人的狂欢,是黄土地上青春期的骚动。我们挤进房子,岁娃和女子便围上来,岁娃争着和我们打招呼,女子也大胆地和我们答话。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村里的女子,近到可以听到她们的呼吸,头发梳得乌黑光亮,脸上的两块高原红在油灯下格外鲜艳,承受了苦做和煎熬的皮肤还是那样的细嫩,也许是很少吃糖的缘故,两排雪白的牙是那样的诱人,衣服可能换了,青春的气息透过她们的衣服传递给每一个人。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浑身燥热顿时冒出了汗,想出去吹吹风,腿已经不听使唤了。“哎呀”身边一声叫唤,我亲眼看见一个岁娃趁机摸了这女子一把,说实话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阵势,女子并没有张扬,只是两腮高原红下又添了一点红晕。岁娃们胆子大了起来,这模一把那捅一下,搞得女子们笑成一团,女子们也不示弱,不时地掐着岁娃们,我发现每个女子专掐一个岁娃,而且两人越挨越近越闹越欢。黑暗中我也被狠狠地掐了几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的心麻酥酥的一点没有疼的感觉,回来看到胳膊已经青紫了。直到夜深一直不想离开,在这偏僻贫穷的小村里,开始了我们青春期教育的第一课。

回到窑里也不知什么原因,哥几个把知青女生评论的一塌糊涂。“这帮女生长得真够惨的,比村里的女子差远了”还有添油加醋的:“长得怎么样咱不好说,你看那劲,脖子比谁都直,脾气比谁都大,脸色比谁都黑,眼珠比谁都白,不信你们仔细看看,没有黑眼球,全是白内障。”“嗨,这帮女生怎么让人拍呀。” 大家哈哈大笑。其实别看这帮哥们嘴硬话糙,他们长期在男校混,很少和女生来往过,真让他们去拍女生肯定都怂了。夜里没睡好觉,眼前总浮现村里女子的身影,那纤细的腰身在担子的重压下顽强地扭动着,她们骚动的青春坦诚、直白、泼辣,像春雨滋润着久旱的黄土地,这美和力的结合,引起了我们对美的强烈震撼,这黄土地上的青春骚动,搅乱了塬上的沉寂和苍凉,你只有在村里生活过,才能体会她们的美、欣赏她们的美、赞美她们的美。

这几天我们又到小学校排戏的屋子里,去接受青春期教育。

村里的人好客,只要客人来了他们会慷慨解囊、倾其所有,还没过腊月,老乡们排着请我们到窑里吃饭。第一次到老乡窑里吃饭感觉很特别,一孔家徒四壁的旧窑飘着缕缕炊烟,肉香和蒸汽从炕头大灶的锅里溢出,大一点的女娃坐在灶边往里续着柴禾,一堆娃在窑里跑着、嬉闹着,这窑里的娃被这锅里的美味搅得无比兴奋。我们被男主人请上炕,一阵寒暄之后,一个半大的土陶盆端了上来,颜色暗淡的酸菜和肉煮在一起,那扑鼻的肉香把我们长时间没吃过肉的肚子搞得咕咕作响,馍也端上来了,是那种久违的白馍和从没吃过的粘馍。“咱们一起吃吧。”大家大声一边招呼娃们,一边伸手扑向了馍,“你们快吃,娃还有咧。”男主人边说边在土陶盆里扒拉,不一会肉和酸菜分离了,堆在盆里靠我们这边。随着一阵刮锅底的声音,娃们一声不吭端着碗围在炕边,也不知哪个娃怯怯地说了声肉,引来了男主人的不满:“娃叫个甚,大人莫吃咧。”娃们都低下头,用眼角瞟着土陶盆。看到这个情景,大家不由自主地放下筷子,“吃哈,吃肉咧。”男主人用近似于乞求的眼光看着我们,窑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男主人突然站了起来,在炕上的破柜子摸了半天,找出半瓶酱油,“来、来、来,有油咧,快吃哈。”娃们碗里的玉米粥里都倒了一点酱油,把娃高兴的呼噜噜地使劲吃着。“你们等会,我有点事。”我跑回窑翻出也不知是谁的酱油膏送给了男主人,“这东西娃爱吃咧。”他拿着酱油膏笑了。这顿饭哥几个没吃多少,回来后大家清仓查库,凡是酱油膏、糖果、饼干之类的一律充公,向劳苦大众发放,我们还到外村知青那里进行了收缴,争取每个窑里都有大家点滴的心意。吃完了全村所有的窑,那火热的盛情每天都在烫着我们的心,每个窑里的吃食都胜过城里的家宴,胜过老莫、新桥、丰泽园、全聚德,真想再吃点窑里过年的饭。

村里过年最热闹的是唱戏,从正月一直唱到十五,我真纳了闷,村里也不知为什么,一下冒出许多秦腔高手,塬上人喜欢秦腔,爱唱秦腔。那个年代正在刮政治风暴,全国只能演唱八个样板戏,其他所有戏剧都被列入封、资、修,全部禁止演唱,违禁者不是揪斗就是打倒。村里人不管这些,过年是天,唱戏更是天,没有秦腔就没有黄土地,就没有年,也没有天,天大的事吼完秦腔再说。一时间戏台搭上了,汽灯点上了,行头扮上了,锣鼓敲上了,仔细一看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全上了舞台。秦腔与信天游同样是在吼,但是与信天游那种奔放自在不同的是,秦腔有板有眼、规规矩矩,把故事的脉络讲的清清楚楚,村里人看秦腔除了听那个曲,还要感受戏中那动人的故事。秦腔吼起来的词我们全听不懂,排戏时哥几个尽顾着接受青春期教育去了,没心思听那个戏词,但是秦腔的曲特别感人,那曲自始自终都是那么高昂,把所有人世间的事都演绎的那么雄壮,秦腔的节奏很快、鼓点很猛,把看戏人的心紧紧揪着,唱戏的更加卖力,他们是众多村里爱好秦腔人中的佼佼者,不管是老生、小生、花旦还是青衣,只要张口,都想把腔拔到高音C。汽灯把戏台照得雪亮,娃们就愿意在灯下跑来跑去,村里人就喜欢在亮处疙蹴着,塬上的深夜很少这么明亮。秦腔把夜空划得粉碎,娃们就愿意站在台前仰头傻笑,村里人就喜欢随着曲子哼着,塬上的深夜很少这么欢畅。无论在城里的剧院怎么演绎都很难与塬上的秦腔比美,看看村里的秦腔你就知道,他是黄土地的,是塬上的,是受苦人心中的圣歌。

无数次想到了村里的过年,想到了窑里的吃食,想到了秦腔,想到了黄土地骚动的青春。十几年后在共军的男人堆里,突然要谈婚论嫁了,我毅然选择了质朴,选择了简单,选择了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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