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摊儿求生记
回到天津特别想见连队的知青战友，一段时间的往来，让我发自内心敬佩算是三儿了，他的真名就不说了，因为，在新疆兵团连队演样板戏“沙家浜”他演刁小三儿，就叫习惯了。
我离开连队，他也调到团水管所，当配水员了，挺不错的工作。他了成家，爱人是老职工子女，有了一儿一女。用他自己的话说：小日子过得美，没愁事。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全家回天津了。我见到他，是在他家。97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在尖山路的一个楼群里找到他家，黑乎乎的楼道里堆满杂物，再进他的那间十平米小屋就堆得更满了，全是大小纸箱子，几乎没有空地儿。小屋的拐角放着张双人床，床上搭了个二层。我刚勉强找个类似沙发的地方坐下，三儿的媳妇用带些安徽语音，朝着床上面的二层叫：“小刚，天黑了，起来，吃点儿东西上班去！”三儿跟我解释说：他儿子上夜班。他儿子从二层探出头，见我笑着叫声叔叔。
孩子走后，三儿和他媳妇的话就多了，我们从连队聊到团部，从新疆聊到天津，三儿一家和当时回城的战友一样，为生计吃了不少苦。更难的是三儿的媳妇还是新疆户口，但是在聊天过程中，一点儿也听不出她的怨气，两口子有声有色地讲他们的回天津经历。从三儿媳妇那又黑又瘦的脸上，看到她的沧桑，可她一说话就笑的面容，使我想起她曾是团部女子篮球队的主力。在笑声中她讲着，讲着给人家当保姆有多难，她笑着讲在医院里做清洁工受多少气，讲得那样的轻松，没有丝毫怨气。她使我从心底感到三儿摊上个好媳妇。
三儿一家回到天津为了有个住处，和家里的兄弟闹过，花了钱才摆平。在纺织品仓库当几年保管员，单位倒闭了，为了生计，学会从批发市场弄些裤衩背心内衣内裤，在家门口撂地摊买。因为他懂得纺织品质量，他的货挺受街坊邻居的欢迎，慢慢地置办了三轮车。后来忙不过来了，三的媳妇跟他一起干。三儿讲起撂摊儿与城管队周旋，就和讲惊险故事一样，有时三轮车和货给城管没收了，买条烟托人到城管要回来。卖货收到假钱，几天都白干。就是这样的生计还有街痞子敲诈。这些社会最底层人为求生的挣扎，饱受艰辛的经历，三儿也是笑着讲给我的。
看到三儿的媳妇在折叠圆桌上准备的简单晚饭，看出他们生活的拮据。他们的女儿已经出嫁，给一家公司开车，常常给他们送些值钱的食品。他答应改天请我吃韭菜盒子。他们的生活的态度，使我顾不上体味他们的艰难，顾不上体味他们的委屈。只感到他们那股劲儿似乎很熟悉，是啊，那就是兵团人的精神，受过艰苦环境锻炼出的那股韧性。
后来，他们家门口形成了下岗人员自发的小百货市场，摊儿就摆在家门口了，我有空儿就去看他。每次去他那，都要帮他看摊儿，我专门帮他卖三角裤衩，十块钱三条，不还价。他说他进的货都是青岛产的，质量非常好。确实是，到他的摊儿买货的老主顾多，有时买主没有合适的货，就和三儿媳妇定好，下次给他进。
就这样，几年下来，两口子给儿子结婚置办了90平米新房，儿子成了家。他们在小海地儿又买了套二手两居室房，三儿的媳妇还要给新疆的父母寄些钱。去年，他们都拿上退休工资了，又有了孙子，就再不撂摊儿了，精心带孙子。如今三代人，虽说不宽裕，可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我们在一起聊起连队的事，他特别高兴，但从来没有无怨无悔的豪言壮语，也很少参加知青聚会。有人动员他到市政府请愿，他摇头说：有嘛用！
三儿两口子肩上扛的是生活，脚下踩的是实际。不靠谁，靠自己。起早贪黑进货，酷暑严寒撂摊儿。艰难中相依为命，求生中齐心协力，一个钱儿一个钱儿地錚，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省，垒起自己的窝，哺育了一对儿女，赡养了老人。这就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一位值得敬佩的回城知青的路。
三儿啊！我们还要在一起吃韭菜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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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9/12/11 13:02: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