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我的回京历程

 

返城回京

    77年知青回城的大潮席卷全国，我所在延安工厂的知青，也开始利用各种关系调回北京。眼见调走的人越来越多。同年恢复高考后，考上大学的知青也纷纷离开了延安。我也坐不住了，自知直接调回北京不够条件，就想往离家近的省份调调，那样探亲也方便些。
    我利用休探亲假的机会，跟母亲说了想法。母亲欣然同意，并让我去找当时正在北京某局当局长的姑夫去帮忙。姑夫同意帮忙后，厂里领导却收紧了口风。他们眼见刚培养出的青工，一个个调走，舍不得轻易放人了。后来姑夫到延安出差，母亲托他去做厂领导的说服工作。姑夫回京后，动辄打电话给母亲，说：嫂子，您来我家一趟，延安来人了，或是河北来人了，是帮助孩子调动的客人，您给招待一下。母亲第一次去时，见他家厨房里什么也没有，立即出去自己掏钱买了肉和菜，回来后就忙乎着做，之后摆满桌子请他们吃。
    以后每次接到这样的电话，母亲从不敢怠慢，立即请假，再向同事借些钱，买些肉菜和水果直接带过去。然而即使这样，母亲还是免不了看那些人的脸色，他们有时嫌菜炒的味道不理想，有时又嫌水果的个头不够大。后来我听到母亲的这一段叙述时，心里像刀绞一样难受，母亲为孩子付出的岂止是艰辛和困苦，还有常人不能忍受的屈辱。母亲提起此事虽然也有些情绪，但总是平静地说：唉，不是舍不得给他们花钱，实在是困难拿不出啊，因为你妹妹和小弟弟还在近郊插队，随时需要寄些钱去。为了你能早点调回来，我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78年初，我终于如愿调到河北，在那里呆了近3年，最后我自己去公交车站，通过张贴对调小广告，联系到了一个北京的对调者。一天，此人找到我所在工厂的车间，说，我是看到了你在车站贴的对调纸条找来的，我在北京某单位工作，咱们双方对调吧。我眼见对调人找上门来，非常高兴。没想到对方接着说，你只要答应，给我买一辆自行车和一架缝纫机，咱们这事就算成了。当时我每月的工资不到40元，还要贴补家用，哪有闲钱给他买这两大件，就回绝说，谁能给您买您就找谁去吧，我可没条件给您买。那人一听，没一点商量余地，气得走了。如今买这两样东西没多少钱，可在当年，那两件是社会盛行的三大件之中的两件，买它们不但需要不少钱，还需要很多工业券。我宁可不调回北京，也不能再给家中带去负担。
    过了半年多，那人又找上门来，我没等他发话，就说，您要是还坚持要那两样东西，就免开口吧。那人笑着说，东西我还要，但是我自己出钱买，这两样都是紧俏商品，又需要很多工业券，我没后门，也买不到，你帮我买了，我把钱给你，咱们对调这事就算成了。可我有个要求，自行车要飞鸽牌的，缝纫机要上海蝴蝶牌的。
    我一听，觉得有的商量，就说，您容我往家写封信，问问家里能不能买到这两样东西，毕竟要的工业券很多，东西即是名牌、又是紧俏商品，家里能不能买到，我也说不好。那人说，没问题，这个我懂，我等你口信。接着又说，前几个月我也联系过别人，最终还是想调到你这个厂，这厂里有一个厂长和一个会计都是我同村老乡，我图的是今后有个照应。
    不久母亲回了信，信中说，家里就是求爷爷告奶奶，也要帮你买到这两样东西，并且尽快买到，争取让你早日调回北京。我看了信后万分感动，知道又给母亲添了麻烦，回信叮嘱母亲道，那人来取东西时，即使付了钱，也不能轻易把东西交给他，一定要亲眼见到他的对调函，才能把东西放手，否则，咱们成了白帮忙的了。80年10月，我通过对调，顺利回到北京。对调双方对结果都很满意。

谢谢嘉岭山小弟的关心。网上插友看到我这一段回忆，得知我是张贴小广告对调回京的，非常震惊，说只有草根才会这样做。我始知道草根的含义，是指没有任何门路的社会底层。真是不假！我在河北3年，交了男友，我调回京后，又回河北与他结了婚，他后来也是对调回京的，同样是张贴小广告，找到对调的。......那些年为调动没少奔波、动脑筋、着急，不过最终克服了所有艰难，终于团聚了，现在一切都成为了历史。

见嘉岭山为我夫妻双方调回北京之事感兴趣，把我爱人的回京历程也发上来，让小弟对我有更深了解。

 

 

我爱人的回京历程

    我调回北京时还没结婚，有人劝我，甩了在河北交的男友，找一个更好的。我觉得男友对自己不错，只因为自己调回了北京，就甩了人家，太不仗义。我母亲站在为儿女考虑的角度，也劝我重新找一个对象。我做事极有主见，没听母亲的劝说，坚持与河北的男友结了婚。对于自己的婚事，我倒是没后悔过，但是分居给我带的困难，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的困难，是我在未婚时，再也想不到的。我给自己酿下了苦酒。

    我回京后，多年奔波于爱人的调动之事。经常利用假日，根据事先得到的一点线索，上门找对方洽谈。记得一次去首钢，一大早就到了，找这个，问那个，怎么也找不到要找的那个人。有工人给出主意，让我到劳资科去查。我见识了首钢地盘的庞大，看到了厂内开过的火车，迎着寒风，在厂区一走就是数站地，幸亏一个热心的工人师傅，骑车带着我走了20多分钟，才到达劳资科。我一推门，锁着的。原来已是中午，人家早已下班了。我没地方去吃午饭，只有干等到下午上班。经过查寻存档得知，该人一直要求调回河北老家，因找不到合适的对调对象，最终放弃，携全家调到包钢去了。

    我白跑了一趟，饥肠辘辘往家返，眼望着首钢的宿舍楼窗口，在寒风中泪流满面。一个窗口就是一个暖融融的家，我人虽回到了北京，却仍住在娘家，让母亲操心，我做梦都盼望，在北京能建立起一个自己的家。

    我认识男友时，他还是个普通工人。我看中了他的为人，还看中了他的聪明能干。后来男友当上了车间主任，我调到北京后，男友来信说，厂里要将他提升为副厂长，转成干部。我回信叮嘱他，千万别同意转干，听说干部不能对调，只能单调，咱们人事局没有认识的人，单调进京没有一点可能。对调成功率高，咱们只能走对调这一条路，背水一战了。

    86年，我终于又凭借张贴小广告，给在河北工作的爱人，找到一个对调者。这人找到我住的娘家，直截了当地说，我欠人800元外债，你帮我还清了，咱们这事就算成了。又是一个要钱的！那时人均月工资才百元左右，800元，这数字对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我工资本不高，爱人在外地工资更低，膝下孩子又小，正是用钱阶段，真拿不出这笔钱来。因此我有些犹豫。

    我母亲得知了这一消息，劝我说，要把眼光放长远些，你要是没钱，我给你。赶快把他调回来吧，我看你一人弄个孩子，还拼命上学，太辛苦了，我在外面工作，也帮不上你的忙，人回来了，家团聚了，别的都好说。最终由母亲资助，我爱人调回了北京。因为对调方的单位在郊区太远，爱人调回北京后，我没同意他去那个单位。还是母亲，凭借良好的同事关系，为女婿找到了一个离家较近的落脚单位。

    半年后，有一个机会，我爱人凭借精湛的技术，考入了航天部一个军工大厂，在所有参加考核的人员中，他的理论考试和实践考试，成绩都是第一名。不但顺利被那个单位录取，还成为了生产骨干。那个厂的工资福利待遇等各方面条件都不错。

    我眼见从小县城来的爱人，调到北京大厂后，非但没落伍，还成为了生产骨干，也不免为之高兴。91年他的单位分给他一套两居室，楼房在市区。我终于搬出了娘家，有了自己的小家。94年房改时，给单位交了少许钱，获得了房产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