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挂马车,把我们十二个六八届初中生和行李拉到吉林省西北部一个生产队的大院。
只有一个老更倌好奇地望着我们。
车老板问老更倌,队长呢,这青年怎安排?他也不知道。
一个多小时后来了个满脸麻子,腰间扎根麻绳、很廋很廋的、堆副笑脸,露着一口黄牙说‘我刚接大队通知,给我小队派知青,一点准备没有’
当天晚上我们分别住在两个社员家。
过了两天听到一些情况。这个小队很穷,年年吃返销,社员好劳力去年一年只挣不到六十元,今年更惨,只能挣六元,一天挣十个工分合计二分钱。所以不愿让知青来。
没办法,我们都来了,生产队只好派人给我们安排吃住,将学校空着的三间房进行隔断、搭灶搭炕。干活的都是后背挂着白布的黑五类。又过了三天,我们几个去看房修的进度。其中一个同学指着已搭好
的炕问干活人,
‘这炕是不是短呀’
其中一个杨姓地主回话,
‘够长,大叫驴躺下都够长’
这话叫我们当时听得很不顺耳,但也没太在意。
第二天我们就正式开始干活刨粪。休息时我们又跑到不远的即将是我们新家三间房里,只有杨姓地主在给我们烧炕。
一个同学对另个同学说‘太累了太累了’
杨姓地主插话‘哪有不累的,天上掉馅饼吃多了还累腮帮子呢,怕累就别来’话很刺耳。
我们这回发怒了‘你什么意思,前天你把我们比成大叫驴,今天又说我们怕累就别来,你要干啥’
‘别生气我这个人就爱瞎说’
事也赶巧,当天晚上大队和公社来人查看知青安排情况,征求我们意见时就知道了这件事。连夜就在大队公社人员组织下召开对杨姓地主批斗大会。社员没有一个发言,就是麻脸队长说了给句
‘你这个地主分子就爱瞎屄嘞嘞,撅嘴骡子卖驴价钱,败就败在你这个嘴上了。
我们在会上也发了言,借这个场合说了,我们知青是毛主席派到农村的,欢迎也得来不欢迎也得来反对知青下乡就是反对毛主席战略部署,农村阶级斗争还是剧烈和复杂的,我们就是要经风雨见世面。会
场上我们还呼喊了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等口号。
会后领导宣布,杨姓地主先在大队七个小队五个自然屯轮流接受批斗,然后去公社接受批斗。
几次批斗会从没有体罚和肢体接触的武斗。但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我们和社员在更房等打头的分配活,突然跑来一个人,气喘虚虚地说;去大队的路边上吊死一个人,在树上来回晃,老吓人了。
我们大家伙急忙来到发生地,在一棵根部不足二十公分杨树下抬头看,杨姓地主吊在离地面六七米高,离主干一米五的直径不足0、5的树杈上。随风一吹垂直的尸体来回飘荡。
我们一个同学马上爬上去伸手去够系在树上吊绳,怎么也够不着,树梢又很细,树很容易折断。大家把他喊了下来。他下来后向人要了一把镰刀别在后腰噌地又爬上树,拿着镰刀把吊绳割断,尸体重重摔在地上。
他在场的眼睛通红的但没有哭的儿子解开了他父亲脖上的绳子,又将他父亲露在外的舌头往嘴里塞了塞,随后脱下自己的打着补丁棉花在外翻翻的破棉袄盖在他父亲头部,上身一丝不挂的他,站起来默默地向村里走去。
以后的日子里,这个地主的儿子和我们相处很好。一有空遐就在我们那,帮我们磨刀磨锄,编筐编篓,常在我们这一起吃饭。
可是离他父亲自缢不到一年,因和打头的(生产组长)吵架也在家自缢了。
处理他的尸体和安葬是我们知青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