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迷糊赶狼记 (二)
话说有一年的冬天,刘迷糊壮着胆子来到人们闻声色变的人称‘鬼沼’的沼泽地,转悠了一整天,也没找到野狼的足迹,找个避风的地儿,他有些失望蹲下身,搓着冻得僵硬的手指,放到嘴边哈气儿,等手心儿有些暖了,掏出烟荷包,抽出一张撕成小条条儿的旧报纸,卷上一支蛤蟆头大烟炮,叼在嘴上巴达巴达抽起来。今年的冬天,天气特别冷,好像非要把人的鼻子冻掉似的,西北风吹得‘鬼沼’塔头上的乌拉草唰唰地响,远处的一人高枯黄的苇草摇晃着,看得刘迷糊脖梗子冒凉气,心里发毛有些嘀咕,他不知道在哪片苇草的后面就可能有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在盯着他,在‘鬼沼’这块弱肉强食的领地,刘迷糊也算得上是一顿上等易得的好‘米肉’啊。
离连队十几里外的‘鬼沼’是一片最危险的沼泽地,夏天这里是候鸟的乐园,那些挎小篮子捡雁蛋的女人或孩子进了‘鬼沼’就没有了消息。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单独闯入死亡之地:‘鬼沼’,人们编了一个顺口溜儿:“进了‘鬼沼’地,十人九不归,夏天张大嘴,冬天冒热气。”这里有许多冬季不冻的地方,本地人称之为‘暖哈’,暖哈里冒着白雾结着白冰,误入暖哈的人必死无疑。由于人们的足迹到不了这里,所以,这里成了野兽避难所,成了野兽的幸福家园。
刘迷糊不想再担误下去了,站起身来,心里说了句:打不着狐狸别惹一身臊,打道回府,抬腿便走。在‘鬼沼’的边上,刘迷糊无意地看到一条狼道,(野兽出入有自己的道,从不乱走。)从雪地上的狼爪子印上看,刘迷糊心里一喜:成人拳头大的足迹,从狼的步幅上断定——这是只大公狼。刘迷糊忘掉了刚才的担心害怕,凭着自己的经验在狼道上挑选一个雪窝子,用老柞木棒子压住狼夹强有力的弹片,支好狼夹的踏板,轻轻地把狼夹下好,铺上无味的妇女卫生纸,(狼的嗅觉很灵敏,一丁点异味都闻得出,狼的疑心很大,它会做出必要的反映,躲开。)覆盖上积雪,刘迷糊在旁边的苇草上做了记号。
一连两天刘迷糊走了三五十里路去遛夹子,一无所获,心中不觉得有些纳闷儿:那狼道是新鲜的,咋没夹上那?他在周围转悠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那野牲口走的另一条道,他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这个张三成了精了,看是你厉害,还他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厉害!”(东北人管狼也叫张三)他回到原先的那条狼道上起夹子,不好了——苇草上的记号被大烟泡吹得不见踪影,事就是这么凑巧,他那从不离手的那根老柞木棒子也因为离家时走得匆忙忘拿了,刘迷糊只好小心奕奕的用脚朝着下夹子的大概方向趟去。只听“啪‘地一声,刘迷糊感到小腿钻心地疼痛,他本能地反映:坏了——趟上夹子了。好在他没有慌乱,咬着牙忍着痛,慢慢蹲下身,双手掰着夹子,把打伤的小腿慢慢地褪了出来,他吓得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妈了个巴子的,要不是穿双高腰雨鞋,老子算是死在自己个儿手里了。”刘迷糊光着一只脚,扛着夹着刘迷糊那只雨鞋的大铁夹子,一瘸一拐地在雪地里走了三个多小时,回到连里,身上的小棉袄都湿透了,他老婆哭着说:“瞅你做的孽,差点喂了张三。”刘迷糊骂道:“老娘们家懂个屁!还不给老子找双鞋来。”
(狼夹子上还要用铁丝拴一块十几斤重的拖拉机链轨板,这样夹到狼了也不会让它跑得太远。所以,人要是让夹子打上了,因为夹子下得离连队很远的地方,不是疼死便是冻死,很难活着回来。刘迷糊的高腰雨鞋和他的经验救了他自己一条命。)
刘迷糊在炕上躺了半个月,腿伤刚好还要再去‘鬼沼’,他老婆哭着劝他:“当家的——别去了,‘鬼沼’邪性,咱拿不住它。”刘迷糊不服:“呸、呸——妈了个巴子的,它就是狼王,老子也一定把它猴住不可!”刘迷糊如何下夹子,这里暂切不表,只说过了两天,刘迷糊扛着老柞木棒子去遛夹子。(这次他可忘不了带着他那条再也不敢离手的老柞木棒子了)遛夹子是个没有意思又累人的活儿,来回来去小三十里,没有收获地白跑一趟,让很多想弄张皮子换壶酒喝的人望而却步,‘鬼沼’地上的一尺多高的乌拉草塔头密密麻麻散落着,覆盖着尺厚的冰雪之下,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十几里不平坦的雪地,让刘迷糊身上微微发热,脑门子上渗出汗珠子来,他摘下破狗皮使劲地扇了几下,安慰自己说:“也该老子换个好帽子戴了——妈了个巴子的!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