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文化 专栏散文小说 → 远离城里的鸡叫声 (小说原创)续《大炕朦胧》——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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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远离城里的鸡叫声 (小说原创)续《大炕朦胧》——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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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城里的鸡叫声 (小说原创)续《大炕朦胧》——下篇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1/17 23:11:00 [显示全部帖子]

  刚勘察完现场,已是下半夜两点,就不回家去折腾老婆了,还是回办公室自己折腾自己,待挨到天明,就手接再运作。这些日子简直被连连的几个案子弄昏了头,没办法,只要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坏人捣乱,就不会让你个当警察的睡上太平觉,尤其是你这个当局长的。

  我揿亮办公室的电灯,这就要去沙发上和衣睡一会儿,被桌子上的一封信把眼帘又挑起。

  信寄地址,我的名子收,落款地址……我用力地揉揉眼睛定神一下看去——明明是我三十八年前上山下乡的地方。

  暂短的心思一划过:能是谁呢? 信中折折叠叠的字体,间距左近右远,是一个孩子的书信。 信中写道:“小不点儿”叔叔,我妈妈病得很厉害。我在报纸上见过您的照片,也听妈妈讲过你们过去的故事。你能来看看她吗?   

  下边属名:芝晴。

  “小不点儿”,当年在知青点儿里大家授于我的,三十多年再没听人叫过。

  职业的习惯,逻辑上让我推理,“芝晴”可不可读作“知青”?会是哪位知青?就曲晶在那和当地的农民结了婚,可她不是早在那时就去了黑龙江边远,多少年来杳无音讯,几乎隔绝了与我们的世界。

  我这个从未怵过什么大案、疑案的老人民公安也入懵懂了。

  曲晶今年五十八岁,写信的孩子年令段不会超过十一二岁,与之码不到一块儿。那她会是谁的孩子呢?

  破天荒地海琢磨她一把,也许就——曲晶有没有可能从那边再迁回来?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当然喽。

  写信人欠妥,怎么就能天地地将她是谁的女儿给漏提了?此信非同小可,让我无疑地增加了对它的判断力。把工作细心周密一下,尽早尽快地赶去。

  我登车立马前往。——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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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1/19 7:59:00 [显示全部帖子]

 

今年的冬日无雪,时季向着腊月里迈进,这里的地野山峦还是在一派冬日里的初始,遍目枯色,凋零啾啾,迎合着这无力的风,合奏出些无奈的乐声。

汽车来到村口的大梨树下,我让司机小赵停住。梨树后面的房屋已夷为现在的柏油路,这挨着没多远的两棵梨树我是记忆犹深的。那棵有如几人环抱过围的,现在算起过了百年之多;小的也超逾过而立之年,它是我亲手所栽。

我来到我的树下,用手拍拍这有如小面盆粗细的树干,发思出无限的感慨。

“长这么大了,苗苗终要成材啊!”再看看它见证了的巿世沧桑,后面没了的房子,那里曾就是曲晶的家啊!

六九年冬,也是这么个时节,和这有所不同的是:漫山遍野在一片茫茫白色笼罩之下,雪大得惊人,天也冷得吓人。曲晶探家归来,胳膊上嵌了块青布,得知是她的父亲因历史问题自杀了,更为雪上加霜的——她的母亲也因受打击而心脏病突发猝死。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刚刚十九岁的曲晶,又是独子,她经得住吗?

我和那个女生小不点儿也不把自己当宠了,仿佛一夜之间我们俩都长大了。我们大家的一个中心意题是怎样使曲晶化去悲痛。

茶饭不思的曲晶,除了把自己洗成了个泪人外,精神也变得有些恍惚迷离。

每天家里都要留人陪她。大个刘出了主意,干脆要两个小不点儿在家,他们出工也顶不了多大事儿。就这样,我们俩一轮一的负责着主要是曲晶的安全问题。

这天,我坐在大炕上,看着后窗外的小溪水漫延被冻成了的冰埸,村里的几个小伙伴们正把耙犁登得尽欢,我也有些心痒痒了。下地,到那屋看看曲晶再说——刚才还在睡觉喱。

果不然,她没有半点儿动静和反应,只见炕上的花被起上落下的,她睡得很沉。我放心地去了那,加入了他们之间。哪知,孩儿性拨起竟一发不可收拾,不知在什么时候大个刘出现在我面前。他拎起我的一只耳朵将我拽回了知青点。

曲晶哪里有,炕上落下一堆花被。

我傻了眼,不知了所措。

“找啊!还楞着个啥?”大个刘粗门大嗓,眼瞪得要爆炸。

我俩找遍了半个村子,有人说看她去了西沟,我便跟着大个刘往西沟“撒了丫子”。

天近了黄昏,天空极力地抵住阴垂得随即要掉下来的云,但还是在我们刚入沟脖没多远,已经开始飘飘洒洒地落雪了。

“咳 ——”大个刘长叹一声,摘下皮帽向着空中一抖,露出热气腾腾的头,“真要是这一带找不到,那要是再往里去了‘黑瞎子掌’,麻烦可就大了。”

天脸是不讲情面的,说怎么变就怎么变,我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一边胡思乱琢磨:我的曲晶大姐姐呀,你可别去了那黑瞎子掌啊!雪下得这么大,天又越来越黑,听说那里有黑熊出没,万一要是让我们遇着了……哎呀我的妈呀,我不敢再往下想去。

曲晶她能去那吗?大个刘问我,也像是在问他自己。

就是啊,我也在犯疑。

对了,我想起来了,上午郝大爷的堂妹来了,说是什么要曲晶给父母去许个愿,还说黑瞎子掌那有一块神石,连外村的人都去那里朝拜。

“娘娘的,这是想要我们知青的命啊!她奶奶地。”

我跟着他一路急奔,差多也耗尽了我所有的体能,估摸着什么神石就在这一带了,大个刘他腿上裹着绑腿,他从右边摸上去,让我在左边的沟叉待守,防止她从这边下来。早已就没了路,再往上,那就得趟没膝深的雪艰难往上了。

雪漫漫,随风倒卷,他钻进去一会儿不见了踪影。我双脚插进雪中,试着往上了几步,鞋立刻灌了包,停在那里不大会儿,脚开始冻得隐隐作痛。我决定到不如了也往上迎迎,万一要是遇着她,也好对她有个帮助,于是我一脚深一脚浅地向上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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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1/19 8:02:00 [显示全部帖子]

 

黑瞎子呀,黑瞎子,你可不要出来呀,只要是你不祸害曲晶,让我们找到她,安安全全地回家……你可能是不会出来的吧?记得在小学时看过的《完达山的故事》,你是在冬日里不活动的,应该的你现在正处冬眠才是。

心中往好的想入非非,但最多的还是惧,惧这大雪,惧这黑夜,惧那传说中的黑色庞然大物。

雪花狂欢尽舞,急剧地交织着无数道雪帘,天地间仿佛如张开着的大口,我的活动领地就在它的大口之中,这张大口一合,我立马会被吞噬。

“曲晶——”我着急地四下里喊了起来。

我的回音随着这漫舞的雪花在山谷中游荡,眼前的一片苍苍茫茫,有如一个莫大的天地搅拌机,把个铺天盖地的雪花搅和得翻转飞旋。

“曲晶——”我喊破了喉咙。

我没了力气再喊,一丝沙哑的声音放出后,我趴进了雪地。

我想到了要哭,可哭给谁听,这里会有生灵吗?她会听得到吗?

“曲晶——”山谷再也不会传递出回音。我真的急哭了。

小的时候在家里同哥哥姐姐们争东西,坐在地上洒着野哭,在妈妈面前耍着娇哭,每每地我都获得了成功,从未感到过哭叫什么悲伤。这下我号啕大哭一下,可是我的嗓子约束了我,但我有的是足够的眼泪。

我第一次地绝望,第一次地伤心,伤心得让那肆虐的雪花任疯任狂地往脸上扑,伴和起泪,急促成无数道雪和泪的河。

“小……小不点儿……”

 我没听错吧?有声音向这边传递。

一激凌,我爬了起来,就听那微弱的几乎呻吟了的声音:“小,小……不点儿。”

我向着声音找去。

并没多远我看见了她那一方绿色头巾在昏暗中隐约可辨,边向她沙哑地喊道“姐姐——我在这——”边往着那奔。

我上前将她扶起,两人拥抱在一起,双双从心底的奔放,悲不胜悲地哭成了一团。

她已经几天没正经吃东西,已没力气往回走路了。 我说我背着她走,其我哪里背得动啊!要是大个刘在就好了,他有的是力气。也只好是我扶着她,我俩一步一步往山下挪去。

人不经念叨,说起大个刘大个刘就真的到来了,就听身后响起“噗嚓噗嚓”拍雪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沉重,由衷地断定,要不是他那个重磅家伙才出怪喱。

当我们满怀希望地把救星盼来,就在喜出望外的回头之时,随着那拍雪声音的逼近,一个类似于大个刘的影子向我们扑来。哇!虽然在雪帘和夜色的遮敝,但那黑色的物体略模糊的形状我是不会作出第二判断的。

《完达山的故事》在我头脑里飞快闪现,就凭一知半节的对黑瞎子的了解,它拐弯儿慢,只对活动的物体袭击,还听说它是“迎风眼”,它追你,只要是你顶着风同它跑……嗐,这时想啥也都白费了,空白,空白,脖子以上的地方能存一丝的驱动指挥就不错不错的了。

那就是逃生。光是我逃吗?不!还有她,更重要的她。还不都是因为了我一时的贪玩儿,才使曲晶的出走;她现在这样,我毕竟还是一个能活动的物体,是我该怎么做了……

我有话要说,要对我的妈妈说:“妈妈,你不是常说的一句话,‘人活着总要替别人着想一点儿’吗?妈妈我看到了你,你就在前面,你在鼓励地对我说,‘孩子,朝着妈妈这边跑。’”

霎间,我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向着目标地——妈妈的怀抱冲去。

曲晶刚才被我用足了力气推下坡去,我拐过身跑,那家伙慢了我些时,距我十多米之遥,这才是人生能量的极点与生命的赛跑!跑着跑着,一只鞋带开了,这只鞋子跟不住了脚,那也不顾了,全然不念,只念一字——跑!

那家伙穷追不舍,时而发出撕人心裂的叫声,逼我越来越近,我的那只鞋子已葬入雪中,我在拼了最后一口力气。

黑瞎子伸掌可即,我就要玩儿完了,壮烈了也就那么一发系着千钧。

一个天然的转机,原先我是横着山坡跑,在这最后的时刻,我的左肩一下子撞上了一棵树,我被弹倒在地,由之方向窝旋成九十度,头正从下。稍纵往下一打眼,我好像身体被吊悬在天空上,看着雪狂妄地挤挤拥拥、争争抢抢地往我身下的万丈深处倾缷。没路了,有的就是由头的方向无际的往下,再要干什么,那只有滚身一落,同这雪花一样,落入深深的崖谷。既便是什么再什么的有变,就是挨那家伙的魔掌了……

我没有那多的生命之曲的想像力,我滚下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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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1/19 22:26:00 [显示全部帖子]

 

   我没有死,借顾那厚厚的雪绵,我只是在大脑中生出了那么一时间的空白,是我被摔晕过去了。

   雪继续着。

   什么时候大脑的空白被刷新?我现在不是停留在昨夜的梦里吧?

   我的两只脚怎么插在曲晶的怀里?那柔柔的,温温的,虽没给之我神经一知半觉,但她,却把了一个伟大的、母性的籽粒拓入我的心田。

   曲晶一直在用她像那母亲一样的怀给我暖冻得僵僵的脚。

   又过了多时,我已经跨在了大个刘的背上,刚才的他还忧天骂人地跺脚,曲晶哭得背过了气,这时我同曲晶的这路回家,完完全全只靠他了。

   他背一个,还得荡出一只胳膊来搀扶着她。

   知青点的人,终于在沟脖接应了我们。

   “怎么了?”古岩问。

   “哎呀,咋搞成了这样?”女生小不点儿惊讶道。

   “小不点儿,咋样?”钢炮拨了拨我的头。

   “小不点儿的脚冻伤了。”曲晶已再没了力气哭。

   “哎,我说你们大家就别在这啰嗦了,回了家,听他们俩给你们讲惊险故事片吧。”大个刘急猴了。

   以后的几天里,我不想吃也不想喝。我完了,我全完了,我认定右脚是残了,一点儿知觉也没有。在临上山下乡交完户口簿的那一刻,妈妈躭心我到农村去连锄头也拿不动,难道儿子真的要从广阔天地里给您再带回一只残脚?您老人看到了后会怎样地容进心里呢?您会把心揉碎的。

   妈妈,您这时要在埸我会向着您大声地哭,我不会再从前地那样撒着骄地原始的哭,我会感觉到我身上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您给我的,但在离开您的时候,我没有管理好自己,呀!我的残腿呀!第二天谁也没出工,都陪我流过了泪。

   曲晶好话说了三千六,大家轮番来劝我,不顶用,我行我素。

   大个刘吼了起来:“要知这样,我还不如不背你回来,扔你去喂了熊瞎子!”

   我心里话:“你们的好意我全明,可我毕竟才一十六岁,真要是弄残了一只脚,谁能替我扛着啊!”

   曲晶直昧地安慰我:“好弟弟,不会的,你年轻,恢复功能强大;吃好饭,好心情。”我也记不清了她一天要为我搓多少次腿脚,让我的脚反复于多少次浸泡在辣椒秧的温水中。

   曲晶为方便于日夜的照顾我,把我安排在女生的东炕头上睡觉。这时候的男女有别,再说说不甚可能的话,那才怪喱。两间中隔仍是挂着帘布,隔着我和曲晶。有的时候,她会在夜间直接越线料理我。去年的比这早些时,为了陪女生作伴,男女生混在了一个炕上睡觉,只因不上有别于男女界线的帘布边去睡,我还让大个刘好顿耍笑,待真把我安排去了那的几个夜晚,险些没把我精神给折腾翻了。现在,我没那么多顾虑了,有了我们自己的新房,大炕也宽宽绰绰,犯不上谁再来“侵犯”。再说,并非顾及于此的这些,我的脚啊,那才重中之重,远虑及猛过那男女间的“三八线”。

   我有不安稳的睡,也有沉沉的入梦。

   我好似很小很小,偎在曲晶的背上,懒懒地撒着娇;又觉不对,我那么小的时候不是经常赖在大姐姐的背上吗?怎么会是她?

  “小弟弟,该撒尿了。”

  “嗯嗯,我不。”

  “小弟弟,听姐的话。”

  “我要你抱着我撒。”

   我懒在她的背上就是不肯。

  “那好,姐姐抱你撒好了。”

   她抱起我,我一点也没有感到羞。尿撒出来了。

   第二天早晨我方创造出一个天方夜谭的奇迹,不仅尿湿了自己的褥子,也洇湿了曲晶的褥边。

   连尿了几次炕,曲晶去问过了老农,她们说这是因惊吓和受寒所至。打此,每夜里她及时来唤我。接下她又多了给我揉腰,暖腹。

   我发现了她一小秘密,在她一次为我搞来了药时,不经意地被她说噜了嘴:“药方是从文家那讨来的。”

   村里就一户异姓家族,姓文,况是一个老太太领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过日子。老太太人长得干练,有些知识文化,打眼让人一看,她就不寻于那些大众广路的农家妇女,并也会让人想像得出她的年轻是不会少于几分姿色的。儿子号称全大队第一美男子,只可惜了有了一个地主的老子,才跟着沾了这多年的“成份”包。老头才去世有个小半年。

    闻此,我有点儿不高兴,指着她熬好的药说:“我不用那玩儿艺。”

     看看我把脸扭向了炕里,曲晶自觉到我是因为了什么,转而自圆其说:“好弟弟,这可是人家的祖传药方。和你说啊,村里头的贫下中农也有求过人家的方子呢。”

   我无言以对,磨蹭着还是让她把我的脚拽进了水盆。

我是真怕,怕我的脚,又怕添了个尿炕的毛病,虽然是在曲晶的婆心悉顾下,我仍犹唯为烦心。

   下午的阳光从后窗射了进来,光线很足,大炕散放出温温暖意,和起这如柱的阳光款款交融,屋子里如春,俨然无视窗外那一统的冰雪天地。只有我和她的世界里,我微感觉到,一个异姓于我姓的姐姐,她好似哪个哪个电影里的,又好似哪个哪个文艺作品里……哦,没有,没有,我敢说世上绝没有这支精湛之笔描得出我面前的——曲晶姐姐。

    曲晶洗完被我尿湿的被褥,好容易把它烘干,现在正一针一线地在被子上穿上走下。我木然了……我的心和我的眼睛一样模糊一片。我何曾心灵被创伤过?她不恰恰是一位外科医生,在精巧漫致地缝合起我心灵的伤口吗?

  “姐姐。”我连自己也不曾听见的声音,把她唤起。

   她泰然自若,从容地朝我一笑,继续穿针引线。

   我确是记不清了她给我洗,泡,按了多少次脚,而没忘记今天是用了文家的药——第七天。

   曲晶把我的花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下地又把药水温热,端到炕沿前,我把脚伸进盆中,任她那双芊芊玉手给我怎样的搓磨。其实我说错了,现实中被我体验过的这双手并不是那么如玉如柔,现出的却是皲皴如麻的裂口。

  “呃,怎么啦?”

   我是感觉她这下用力过大。

  “说,你说一遍我听听。”

   不料她竟大喜过望。

  “呀!小不点儿,你有知觉啦。”

  “疼不疼?”

   本能地我抽一下脚。

   她再用力,再用力,她使劲地掐。

  “哎哟,哎哟哟——疼。”

  “小不点儿!”

  “姐姐!”

   我提出即苛刻又童真的要求:“姐姐,我想要你的脸。”

   她没觉意外,也没有拒绝,将一张青春、活力无限,绰绰柔情的脸逐而向我贴近,近若咫尺可触。一对弯月下的凤眼噙孕着晶塋如玉的泪朶;隆挺好看的鼻子,鼻翼在轻呼吸的动引力下微微翕动;两片合住的唇,象一枚透熟的红樱桃,楚楚动人。

   也许我开始有了对女性的渴望?不!也是。

   还很小很小和姐姐玩儿得最多的,我的脑门顶住姐姐的脑门,我扯住她的两只耳朵,她扯住我的两只耳朵,用力地像两只老牛顶起来。

   曲晶她很会跟我玩儿,同时的我们俩一齐叫了起来——

  “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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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1/20 20:40:00 [显示全部帖子]

   我的心情好极了,那些不欢和不快及我最担心的什么全都扔在了昨天。我好了,我彻底地好了,我可以和从前一样的活泼了。

   这天我妈来了信,信中还给我夹了十元钱,我打算把它拿出请客,请请这些日夜为我操劳的同学们,也让他们一同来分享我的快乐。

   大个刘要去一趟供销社,我格外拿出两元钱,趴着他耳朵说给他听,他就那脾气,想嗷嗷,让我使劲朝肚子上捅了下,他才嗯嗯着甩开长腿去了。

   傍晚时分,也就是宴会前的时刻,大个刘竟把我的那十元钱塞回我手中。那成了什么?大个刘你骂煞了我。他说:“人家‘钢炮’拿的请客钱。人说了,你把这钱留着买点儿营养品;再说了,人的家境,爸爸是军官,就让他拿了吧。”

   明知也拗不过,不过那两元钱他是给我花了:八毛六分钱的“代代红”雪花膏,两毛一分钱的手帕,两毛钱的两板儿发卡,六毛八分钱的日记本,剩了五分钱——一只蛤蜊油。

   哈哈,这个大个刘蛮办事还挺细的:蛤蜊油涂在曲晶那皴裂的手上,日记本,我可以在上给她留言喽!曲晶同学?还是同志?姐姐?都没想好。

   今晚的宴会不光是准备了好多好吃的,而且还会有我们独立的音乐会。唱唱歌,跳跳“忠”字舞,知青点儿里有过的几只乐器合合奏,我的礼品赠送也被列入其内。最后一项是女生独唱《鸭绿江之歌》。这首歌也经历过小小的波折,开始古岩不同意,因她是一点儿之长,她不同意大家也没辙,只有一个字——磨。最终修改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并照古岩的意图不要对外。当然了,今晚就由曲晶演唱了。

   古岩的开场白,一段毛主席教导“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后,很简单,在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指引下,我们知青点空前的大团结。有舍己救人的梅长达,说道激扬之处,她高提嗓音:黑瞎子可怕吗?它不过是只纸老虎嘛。八百万武装到牙齿的国民党大军,不也被我们真老虎的人民解放军给吃掉了嘛。梅长达同学别看人长得小,但是他掌握了毛泽东思想的锐利武器,在号称强大的黑瞎子面前临危不惧,遵照伟大领袖毛主席“这个军队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它要压倒一切敌人,而决不被敌人所屈服”的教导,结果,以我们的胜利、黑瞎子的失败而告终。

   下面十个人鼓掌,我没有给自己鼓掌。我有那么厉害吗?有所欣慰的,知青点儿里第一次地有人称起我的大名。

   古岩眼睛里跳出了光芒,她宣布:“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小不点儿的感人事迹已报到了县上!” 这时的掌声是最强烈的,跟着这热烈我被大个刘抱起抛向空中。   

  “噢,噢……”一派沸腾。

   大个刘嚷嚷着最欢,没开席他就嚎着让这喝那喝的,开了席端着个二碗蛮那找对手:“喝,喝喝喝,小不点儿的酒该喝。”转到我这来,碗差点儿顶到我的头,大呼小叫:“小不点儿,你得喝点儿,要不我真的对不住你的老娘。”

   诧异的我拨了拨眼球,你个傻大个,才两口酒就把你给打晕了,我老娘碍着你嘛事? “不服是咋地?”他直勾了眼,“那晚真要把你喂了熊瞎子,再让你冻掉一只脚,知青点儿里就数我个儿大……没保护好你咋地?”说将把碗里剩下的酒一扬脖,都倒进嘴里。

  “大个刘倒了,倒了,快扶他上热炕!”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他拖上炕,没大会儿任凭他天地呼噜。

   该是我向曲晶献礼了。

   提前古岩耐心地教过我,上了台大不了照本宣科:“‘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革命的知识青年曲晶,活学活用毛主席的教导,‘一切来自于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在我……”

   我说不下去了,心里贼拉地想哭,日记本上的留言原本是古岩替我写的,这下就由了她来替我念了。

   曲晶同学,望你在为人民服务的道路上奋勇前进!

   难以用语言和一切来表达的我们之间,我老长时间的流泪,她接礼物的手又是显得多么地沉重啊!

   我不再看她,极力地往下压制由内上顶的酸楚,听听钢炮说话才让我又进入了晚会的氛围。

  “乐队准备好。”钢炮说话够傲气,早知道《鸭绿江之歌》是你谱的曲,可要是没有人家曲晶的词,你谱个毛罢。”

   反正从今以后,谁也不能对曲晶差个丝毫。

  “《鸭绿江之歌》,演唱者,曲晶。”钢炮装作很正规的样子报幕,随罢他又一挥手,两把二胡,一根竹笛,三弦琴,口琴齐齐地奏响。

   四盏吊着的油灯把屋子照得雪亮,曲晶一张恬静秀气的脸,格添了几分坚实和自信,似乎是在这马上就要展现自己的一瞬间,那些昨日的忧愁和不快,依然别去,比任何时候的她,都未有过的饱满精神。

  歌声:

                             美丽的鸭绿江

                             岸上有我的家乡

                             春风吹柳日染一江水

                             江欧展翅衔起朵朵浪

                             母亲的微笑

                             似碧波荡漾

                             多少个谧静的夜晚

                             我的身影与你相傍

                             水面上涌起了风浪

                             我心中的小船在摇荡

                             上山下乡来到了农村

                             日夜里梦还留在母亲的身旁

                             鸭绿江母亲的江

                             鸭绿江我心中的江

                             你的期望永寄心头

                             不再让我把忧愁来唱

  “停,停一下。”古岩让大家停了下来。知青点儿里门柁上挂着只广播喇叭一时的响,一时的又不响,再不就一阵子苍蝇蚊子地嗡嗡嗡,急着想听个什么了,干脆手活的上,“啪啪啪”地拍,今晚真他妈呀地出息了。  

   “你们听啊!”

   “由称小不点儿的知识青年梅长达同志,今年才一十六岁,为救‘战友’勇斗貌视强大的黑瞎子,舍身滚崖的英雄事蹟……”

   虽然县里播音员几次把“梅长达”读播成“没长大”,可我多么显得十分庄严的大名字上了广播,有着那么一点自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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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过,那些个在旧书本上学过的有如什么和时间赛跑了,对于现实中的我们一点儿也无所及,到是鲁迅的《自嘲》中两句“破帽遮颜过闹市”和“管他冬夏与春秋”的诗,权当现实的我们有着一种极好的解嘲吧。生活上,没有多少改变,一天三顿饭除了玉米馇子粥,换换样就是改了玉米饼子和玉米糊糊;劳动上,学大寨战天斗地,改变山河,没完没了了的活计,总与星星月亮为伍。最贴切的当地一句话:“下雨挖沟,刮风抬石头,多了闲头,看看园头,回家搂搂老婆,贴贴热炕头。”累到大处,常学贫下中农的一句话:“嗨,今晚又要拽猫尾巴上炕了。”

    很快,知青们情绪开始澎涨,原先的那些上山下乡前的豪言壮语,决心要踏进广阔天地里能出棱出角地大干革命的热情,也都就了那些农家糊涂饭,啃了“地球”了。  

    “老人家”说的对,除了沙漠以外都有左中右之分,知青点儿里要都是了古岩那样的绝对革命浱,那还能划分出个左中右吗?

     一时间大唱“黄色”歌曲,就成了我们的业余小菜儿。古岩不让唱,不让唱也得唱,挡不住。男愁了唱,女愁了浪嘛。其实都懂得个啥呀,不过跟似群牛腚上的苍蝇——哄哄着玩儿。

    又是了一个冬季,我是不是长高了一点儿了,差不离, 我问大个刘。他说:“合乎情理。你看啊,农家里这时正是肥猪育肥的时候,是该长高了。”

    “去你个蛋的吧!一到你嘴里就没好话。人长了个大驴个子,原来都是圈肥猪圈出来的啊!”

    说将他就过来抓我,我边跑边喊:“超级大国又欺负人喽!”跑到门口,正碰了曲晶端了个瓢进来,霎间被我拽住了她的衣襟一闪身,上了她后面继续着示威。

    吔,大个刘停住了,却感兴趣了曲晶手里的瓢,原来瓢里装了好吃的冻梨。

    “呀!”大个刘抢先抓起一个就往嘴里送,口不知张了多大,“咔哧”一声,疼得他直叫。

    曲晶这边责怪他:“还没用水缓,这就急着往嘴里送,没把门牙硌坏吧?”

    大个刘捂着嘴,一脸的痛苦,里屋的人听说了吃,三五地也围了上来。

    “是冻梨!”钢炮眼瞪得溜圆,麻溜地去拿盆,舀水。

    “啥玩儿艺?让我看看来。”说话人繃着一脸秋色,她看了明白,话也夹着敲打,指着冻梨说向曲晶,“是从文家拿来的吧。”

    曲晶如是手里捧了剌猬,一付窘相,并无话可对。古岩声色俱厉:“让我说你啥好?你父亲咋啦?压根你就没在心里划清界线,居然手还伸进了地主婆家。”

    可是了非同小可,曲晶手端不住了瓢,咣铛一声落了地,梨滚一地,人钻进里屋将头插入行李哭个不绝。

    “嗨——哟!”大个刘踢飞了一个梨。我怒目朝向古岩,想拿话压她,可没了说词。

    “还有你。”她主动进攻。“一天也学着哼哼黄色歌曲。”

    大个刘耐不住了性子,上来辩理:“我的点儿长,说话干吗要那么损?她现在是个啥情况,父母都不在了,一个亲人也没了,既便是她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能拣哪块痛戳呀。”

    古岩尴尬的歪着个头,钢炮一边拣地上的梨一边说:“点儿长,曲晶也是好意,她没在外面偷着吃,不还是想着我们大家才拿回来了嘛。再说了文家那老地主已没了,剩下一老婆也管不了多大事儿;她那美‘吕布’的儿子现表现不挺好的吗?看,咱小不点儿的脚还是用了人家的药方子才治好的。要我看哪,咱是不是区别一下对待才是。”

    钢炮的一番话说得不痛不痒,古岩自觉也没有再在这犟下去的必要,甩身进了男生屋憋住了动静。我理解大个刘那眼神,是要我去安慰一下曲晶,其实我做得不了什么,看看她哭声减了,顶多再在她身边多坐坐,无言,直待她像孩子一样受过屈辱以后,哭尽了再睡去。

    挺好的一顿冻梨美味视作泡汤了。

    文家门前的大梨树有了年头,奇怪的它不是每年都结果,赶年结赶年不结,今年就结了特别多,文老太婆说家里能有喜事,那梨树就是兆头。

    这梨我敢说它是天下第一冻梨。它照比普通梨的成熟期相对能晚些时,但这时候你要是咬它一口,你的嘴能让它酸涩得几天别无它味儿。待到了天冷一经冻,再浸泡到凉水里一缓,再咬上这么一口,酸甜适中的口感,溜进喉咙进入胃肠,五脏六腑摸着了都抢着分争。放着这么好的梨,可惜了它只长在了地主家门口。尤其做为我们知青,名曰是来接受再教育的,谓之能接受什么人的教育,也就考验了我们的立场问题。

    曲晶呀曲晶,你也够了胆大了。

    客观地说,也不算她把事情办得唐突,就因为给我讨药那没办法的事才引发出了冻梨事件。

    曲晶就是曲晶,她的独道、自信,不容任何人改变。

    漫经了冬春,炎炎夏日又被实实的秋熟扯了过去,日子就像没过,到了那一块块地里的农作物都入了场院。我已经不算小了,年令增了两岁,个头突破一米七二。农家饭真养人哪!那次黑瞎子事件也让人相当刮目视我,在他们眼里,我小是肯定的,但在那一瞬工夫的过去,我启蒙地光浴着大人们的光,也都归于他们评价于我的有那么一点“英雄”气概吧。我被队里委派看场院,这可是个专业活啊。白天睡睡觉,晚间是两个人,大衣一裹,在草垛里滚来滚去,偷睡上那么一小觉也不躭误啥。

    白天曲晶一个人在家做饭,我在炕上睡大觉。

    我有的是了零嘴吃:我最爱吃的烤山芋,地瓜土豆不其言,还有什么烤茧蛹烧板栗了,这些曲晶都是从哪里倒腾来的,反正我们知青点里是没有。我只管了吃。

    我发现文家公子有时悄悄地来点儿里,俩人小声嘀咕着说话,没说多少又匆匆地离去。 一天做三顿饭的曲晶,除了这些工夫以外,她有好多时间待在文家与那老太太唠闲咯。

    有一天曲晶拿来几个缓好的冻梨,这才让我真正地听传说中的文家冻梨如何如何,果一品尝,不失其妙也。我吃着怕是忘记了一切,却又想要对她说点儿什么。憋在心里好多天的话了,想说可现在对她又那么地不好意思。还是说了吧。

    “曲晶姐,你和文家的事让人讲了许多。”

    她把眼睛略睁扩大了些,依旧的样子并没有多大在乎。

    我有点儿急:“你知道人都在说你些啥?”

    半天,她才慢条斯理:“嘴是他们的,要说我又有什么办法。”

    她真是错解了我的心,急得我喉咙一哽竟说不出话来,心里在明白着:我把你当成亲姐姐看,我真怕你吃亏啊!

    曲晶不是没思考,那眼波的微变在把我引入她内心的辖地。她同我说:“你是不是让姐姐说得很伤心?”

    我像没听懂她的话,却,内心深处有着一股连自己也琢磨不透的东西,它是什么,恐是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怕是也茫然无获。

    我由心地多了那么一点复杂。

    她哭了。哭透了我的心。

    毕竟她才二十,人间的巿世沧桑,没了一个亲人的她,难道就永远要眼泪来相伴与日吗?

    曲晶……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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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晶同文家公子的关系由端倪到了渐入层次,我们大家只是共睹了表露在外的筋头八脑,内里骨子深处只有她暗埋心中。

    文家东房苫头有一暴露在外的玉米秸垛,冬天里队上的牛都是散放着的,每当有的溜达到了这,那就是一站,把秸垛扯得遍铺尽扬。文家老太一开门,瞄见一头小牛犊扯得蛮欢,老太随手拎起立在墙根的木棒向它打去,小牛一甩身,拖起木棒就跑。

    我直觉奇怪,立马追上去弄个究竟。同时郝六家十二岁的“七剩子”目击了也跟了上来。我俩齐齐地上前,那小牛开始缓缓慢步,身上还拖着木棒。我上前握住木棒想拽它下来,木棒像被勾住了,是木棒上有一钉子钳了进去。我向上抬木棒一拔,血淋淋的钉子足有二寸多长。被扎了腚蛋子,脱掉了木棒的小牛窝了头,痛瑟瑟地逃进牛群中,地上留下续续断断一溜滴痕。

    “狗地主婆,破坏集体的牛!”七剩子瞪起圆鼓鼓的眼睛,向我索要木棒。

    “小孩子家家,你懂个屁。”我用力将木棒拄地向身后一划。

    “你是革命知青,你不能替地主婆说话!”

    “狗大个丫子,还革命,老子闹红卫兵时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

    “好,让你等着。” 七剩子扔下气咻咻的话,悻悻地甩过一阵风。

    “让我等着?回家和你爹问,他郝六还跑破鞋咧。”

    我兜头跑回知青点儿,曲晶正刷着饭锅,见我匆匆不可一世的样子,扔下炊帚,没待她开口,被我打在了锅台沿上的木棒吓了一跳。待她还没领过神来看到带血的木棒和钉子,卓实又惊了一跳。

    “小不点儿,你惹祸了?”

    “谁惹了祸?”我变作无好气地,“你去问文家地主婆吧。”

    她两只手在围裙上干干地搓着,一付慌恐窘泛于脸上,急着要我说出原由,当听我说完后竟魂不守舍起来,这就要去文家。

    “你不能去!”我说得很坚定。同时看着她那双眼睛不安和忧豫,楚楚可怜的她,让我怎么也不能把准备好了的如枪药的话往外放。我该怎么说好?七剩子回家去找大人了,再所难免的文家,挨批斗是无疑的了。

    “要我怎办?”

    “你奇码现在不能去文家。”我把木棒塞入了灶坑,连钉子和鲜血一会儿就被红红的火焰呑嗜掉。我说,“他们要的证据……没了。”

    显然她没有专注心思,把切好的白菜倒进了粥锅,我见她启口难言的样子便陡转了话题,指着一锅乱粥,说:“也好,今晚连菜带饭一锅出了。”曲晶她很无奈,她不知该要说什么。我和她说那文家老太有那么重要吗?她摇头还点头我都一丁点儿没在意,只在我心里早就有了的念头,别再让她和文家往来。

    我屁股沾上炕檐一头栽上行李,憋了茄子的只喘粗气,她跟进里屋追我得紧,仿佛我就能变幻出孙悟空的七十二法,即刻拿出解应的招数来。

    正赶大个刘先回来了,万般无耐我才跟他说了。

    沉吟了半天,他叹了口气:“嗐,谁叫我们都是喝鸭绿江水长大的呐。”

    话说的有些感人,平时他是继古岩第二反对曲晶同文家的关系的,没成想到了真章他还说得像人话。

    “这说吧,”他话朝向曲晶,“我真是不愿意帮这事儿,一个原因,你和文家那小子弄一块儿,将来你就许给他啦?”说得曲晶没吭一声,他接了说,“你就认了要在这农村待上一辈子?可你怎么也不能找个地主之弟呀。再说了,那些个如饥似渴的光棍们,真要让他们看到生米煮成了饭,你想想看,他们会给你好果子吃吗?”

    这小子还蛮有理论性的,往下跟着说些什么地主阶级同农民阶级的矛盾会随时有可能上升的。你要是同那地主哥结合了,势必你就是点燃了通向他们的导火索。

    从早就没有舍得露脸的日头,这阵吝啬得连它最后的一线透进来的光亮也收了回去,我们三人将至到了谁也不曾见着谁的脸,竟然也没争犟出个什么头肚。掌灯,吃饭,是每天这时的必须。大家都回来了,直到一个个把肚子让那不伦不类的“二糊涂粥”撑鼓,古岩她回来了。

    曲晶把粥端到她跟前,却见她不知何原因的满脸愠色,接过曲晶递来的筷子在碗里这么一搅,“咣”的一声将碗蹾在桌子上。

    曲晶不由地一哆嗦,没应声地就被数落到了头上:“饭有你这么做的吗?由哪学的?”

    曲晶被连问得不知该不该答话,人这时也都凑上跟前。其刚才大家也都好生了这饭的奇怪,只不难在一将就,多说了几个笑话,够完事大吉,看来古岩这来头怕不是醉翁之意在酒上吧?

    “小不点儿!你干得吗好事?”她声高音卓,待我把眼瞪直了看她——俨是一个站在我面前的一位古戏中的女将领。她是冲着白天的事情来的,我心里忙划弧想怎么应付,见她一气更比一气壮,要我把那带钉子的木棍找出,还口声声地要看看我在今晚是怎样过五关斩六将。末了格多了些重复的唠叨,更重于在告诫我:阶级斗争,阶级斗争,整天和你们磨破了嘴皮子,看到了吧,那个阶级在木棍上钉了钉子来殴打集体的耕牛。

    说到这让我把话给接住:“那不是耕牛,是只牛犊。”

    “牛犊?”她的两眉向上一挑,话锋投向曲晶,“那就更加重了她的罪行!唯物辩证法告诉我们,这只牛犊,过不了多久就是一条能挑起集体经济的好耕牛。”

    “哎呀,我的点儿长,说错啦。”

    霎然,古岩像被当头泼了瓢冷水,她噤口卷舌,左右看看大家,目光移至曲晶,曲晶没有和她对峙,大个刘这边正眼冒着一种让她琢磨不定的光芒。真的是说错了什么?古岩瞿目缩舌,咽了下口水,再往下想说词儿,没的说了。

    “我的点儿长啊,你说那小牛犊子能挑大梁,那不是唯物主义的说法,是先验论的奇谈。”

    平常里大个刘好翻动个报纸,真要绞汁咬出来个词也能把人撂住。也许因了大个刘的话给了她那么一点儿胆,曲晶挑了刚才没敢提的话头:“要说那文老太钉了钉子打牛可是怨死大天了,是大文用来顶玉米仓子的木棍,钉子把木棍钉劈了没用上,顺手放置了房檐下。”

    “老太,大文,叫地多亲切。你成了地主婆肚子里的蛔虫?”古岩刚畏缩了进攻势头,曲晶不言罢,则言倒让她抓住了新的机会,便是往了曲晶的痛处击。

    曲晶受不住了,她哭眼抹泪起来:“同学们,我感谢大家给予我的关怀。在我一下子失去了父母的那日起,是大家帮我从新鼓起了生存的勇气,特别是小不点儿,在黑瞎子掌上以生命的代价救了我,使我更感生命的珍贵。我和大文的接触,是在他捡了我母亲留给我的钻石戒子悄悄地还给我后,时间让我们确有了些了解。我想过,像我这样的家庭出身,也好不了大文多少,大文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青年。这回出自他母亲身上的事,纯属偶然,真要是把他母亲弄出了个好歹,不就把大文也交待里面了吗?”

    曲晶毕竟还是曲晶,她有着她成熟的思维,她开诚布公地说出了她心底似隐似露的秘密。她说,大文已经走入她的心中。

    屋子里陷入了悄然的静,淡淡的灯焰无力地向上耸动,灯仓里的油几乎贻尽,似了这几十只干巴巴的眼睛,谁也解读不出曲晶——和我们大家。

    她的嘤嘤泣泣的哭声,每一秒钟的占有,无时不在伴随着敲打着我们每一个人,敲击着每一颗心跳的频率。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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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1/23 20:21:00 [显示全部帖子]

    牛的事件总算蒙混过去,那是因为了我在里面唱了主角,也是我生来第一次地撒了谎,而且是弥天大谎。证人是我,要证据,木棍让我烧了。其实并没那么简单,都是在大个刘的精心策划下,要曲晶去告诉文家老太横竖就给他个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呢,啥也没看着,一问三不知。他还擂了我一杵子:“这看你小子尿不尿了?啊!”至于古岩,在他的软磨硬戗,还是应了他那句话,“谁叫我们都是喝鸭绿江水长大的呢”。容能默许。

    会上郝家七剩子被气得嗷嗷啼哭,再令他们大人们怎么喊叫也莫用,他们拿不出证据。一个纯真无邪的少年受到了我们瞒天过海的奇耻大辱,那样子够可怜的了。没办法,谁叫他惹动了曲晶?。

    不知是咋地,曲晶的上,下,左,右,就是了我的心框框。

    曲晶同文家大文的关系仍在发展继续,农家饭催着我如雨灌七月里的玉米——拔着节地窜。又是一年过去,我的个头差一丁点儿就够一米七八啦。明显的,鼻子下面度黑了的小胡,喉头鼓鼓的,说起话来嗡声嗡气的。我成人了。我可以向联合国宣告:我以一十八岁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身份,再也不当小不点儿啦!

    十二月十七日,我穿上了绿军装,我踏入了解放军大学校。

    “敬礼!” 我举起我的右手端庄地移向右额边,向着与我朝夕共患的姐姐曲晶行了个军礼。

    天气不算太冷,偶有零星的雪花悠悠欢欢地在空中飞舞,一片片尽着风意在玩耍,在戏嬉,它们是那么地不甘情愿地落到地上,而在一瞬的功夫就会被变了模样。她的一双眼睛把我端了又端,一双手从我的帽子到衣服,给我整理了又整理。

    “小不点儿,注意着点儿,到了北边爬冰卧雪别冻坏了脚。”

    “你是一名解放军战士了,别再把自己当做小不点儿了。”

    嗯,我知道喽。我攥紧拳头横在胸前以示自己的力量。

    “想姐姐了就……”她语哽住了,头扭向一边。我伸出两只手去,双双抱住她的手,把两盒“代代红”握进她的手里。

    “姐姐,保护好自己。”

    我像十五岁那年那夜,想我妈妈一样地哭了。最多最多的想像:曲晶她,真要是同大文成了一家人,那将意味着她这今生今世就如了一粒草籽扔入大山沟沟,行将在这里完成草木一生了。难道你就从未信心过——你会走出山沟沟的吗?

    “看,哭鼻子抹泪的,这哪像个解放军战士。”

    一个若柔若刚的姐姐,蛮充足理由地责怪起自己的弟弟来,转而她又逗我笑了。

    我们往村口走走。

    来到文家门口的大梨树,我俩停在这,久久地谁也没有说话。

    雪花在吻起我和她,大梨树那如钢铁般的枝头低垂着,要和我们搭讪。大梨树啊,你是最能见证沧桑的,你如此的寿令,无比坚强地生长过了几个时代,在你的身了结着能滴出琼汁玉液般的果实,只因是你长错了地方,谁把了良心昧住,说了你的果实不好吃?曲晶一旦今后成了你的主人,人将还会永远地昧住良心说她——是曲晶家的果实不好吃吗?

    我突然孩子气地和她说:“我要是想你了我会很伤心的。”

    她像没在意我的话,一面侧着脸对我。

    “姐姐,也许就会在我走去的某年某月的某日,你真的就要做这家的主人……你应该的把自己看作是很自由的才是!”我把握不住了自己,不知为什么要抛出这些最能剌痛她心的话,可我偏还是要说。“你甘心到底了终要将自己拴在这棵大梨树上了?姐姐!”

    她转过身来,看着痛苦将头依住大梨树的我,一只手轻柔地掰开我攥紧的拳,另一只手将形式小圈圈的东西植入我的手心。

    啊!待我正眼看时,让我从不会这样的心领神会:“这枚钻戒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可不能这样,这样连我都要一生来责怪自己的。”

    “姐姐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你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人啦。”她亲切地叫着我说“弟弟,我把它送给我娘家小弟弟不成?”

    我拗她不过,真真的是她那一片发自于内心的巨无比的力量,我把它装进军装上兜,然后仔细地将扣子扣好,深记住她的话:不管你走到哪里,姐姐都会在你的心中。

    我想好我送给姐姐的礼物。是啥?

    她笑了,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秀媚、嫣妍。此时她到拿出了几分羞涩,两只玉手将眼睛蒙住,跳出来的话天真浪漫,活泼飘逸。

    “让我猜猜它是什么好了。”

    早有准备,提前放置在这里的一棵梨树苗。它,是在我每次吃完了冻梨之后,心想全村独一无二的梨树,不能再让它的子孙再延续下去?就把梨籽植入盆里,成活了没几棵,栽在知青点儿的门口,最后只剩下了三棵,这棵是最大的了。

    “它的子孙,让它每日的朝夕都相望与它。”我把树栽好,无限深情的对着大梨树说。

    门前的一左矗立着百年老树,门前一右刚刚站起的幼树,我当时意识下了就把此地定为了曲晶将来的家,这一点我是那么地情愿的吗?不!我最不愿意地让她继承事实。

    姐姐,我就要远离你了,你再要求我什么?她不言声,但我想要你拥抱住我痛快地哭上一顿。

    她眼睛里深情多多,强耐住不使精神在背后操纵住自己的感情。

    她和我完成了一个深情的拥抱,却成了今生今世的永远。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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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1/24 20:39:00 [显示全部帖子]

    “梅局,你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小赵轻声示意我。 我的头脸倚贴在梨树干上,浑身的热血怂恿起全身的力量要往外倾注。

    有人站在了我面前,他像在观览一件很让他感到陌生的什么,这才使我收回思绪,面眼望他。

    他看,我看,看着看着他有些情不自禁起来,肩上的水桶担也滑落下来,满满的两桶水“咣当”续续地碰地蹾出响来。

    “你是……” 他似曾相识又未曾相识地端照起我,打量着我,向我前来。

    虽然他那一头的花白,看上去脸上的沧桑要比我的重,一付憨态可掬先天造铸的农民般相,笼构起来的这些表象,实际支持他年龄的内质然定是胜不过我的。

    “你是七剩子!”走到天边他那一对笑眼汪汪也不会让岁月背走。“我是小不点儿啊!”我把大沿帽一摘煞是激动地先亮了字号。

    他还没说出话来地被我搂抱住,两个老成年龄的身体贴在了一起,我能感觉出他的心跳在加快。即刻小赵给我俩抢了镜头。

    “哎呀,小不点儿哥,有了三十几年的光景了,你还是第一次……”

    是啊,一方面工作的原因,另一方面一想到曲晶早离开了这里……还有那个死在我手里的老郝大爷,一碰触到这些,我的心像给什么东西揪抓住了。

    “三十五年了。”

    他专视起我的“肩花”,惊叹道:“你这是做了大警官了!”

    我立正,向他敬了一大礼道:“为人民服务!”

    “哈哈哈!”不约而同地我们大放笑声。

    我提起了头:“那一次为牛的事件,是我把你得罪,直到临走,三十多年之多,你这是头一次和我说话喽。”

    他脸挂赧晕,嗯嗯迟语了半时,陡地话出另题。 “你是专来看曲晶的吧?” 不然的事实依辩,否定之否定,曲晶,她真的回来了。

    “她还好吗?”

    我心里急急的。

    七剩子即现出一脸的酸楚,话出不知从何起头。

    “三年了。住在你们刚下来的房子里。”

    小赵上来扶我一下,此举并没有使我觉得他在多此一举。

    七剩子从头慢叙:

    你走后第二年,她同大文结了婚,接着就全家去了黑龙江密山。老文太太扔在了那里,更多的不知了。曲晶四十八岁时生下一丫头,第二年大文去俄罗斯做生意,直到孩子满了七岁,曲晶苦苦巴巴地熬干了眼泪,大文音讯皆无。三年前,曲晶领着七岁的丫头回来,怎么办?人走哪里还不都是为了生存。咋说丫头也是咱村里的后代,曲晶毕竟还是那年月的原因出走的;难了,再回来,空手皆无,谁家会腾房子割地的。这时也不是你们那时的集体经济,就我这个小村头儿也充不过是个跑腿学舌的。怎么办?下说服动员,上求爷爷告奶奶的,人心还是长在肉上的多,能看着她们孤儿寡母抛到了大街上?村里老小也算费了心思。咳——霜打洼地独苗苗——苦得不睁眼哟。

    说到这,七剩子弯下身去拾扁担,我满心的忧堵却不知运作地去夺他的扁担。我说我来,他并不执让:“那就劳你就对了。”我诧然,他苦笑笑:“跟我走就知道了。”

    到了曲晶家门口我才恍然道:“你小子,七剩子,当哥的该揍你一拳。”

    当即他接过担子强勉地朝我一笑进屋倒水,小工夫地我瞅了瞅这固史的院落。有了变化的是原本的草顶上压了一层极变颜色的红瓦,两房苫头用了四根木柱支着,所谓再变化了的是玻璃代替了原来的窗户纸,总眼看上比原来我们住那乍旧得不能再旧的了。真的就奇怪,它怎么就没倒呢?

    最后我落目在支房苫的木柱子上。

    时间正着十四点,一直都没有放晴的云层有意识将太阳遮住,也不落雪,它就如了沉沉压在人们心头上的愁困。

    我随后进屋见七剩子小心翼翼地往缸里倒水,他点示我,我明白是要安静。

    里屋,我所熟悉的大炕,曾经在这上面上演了多少有关于我的故事,和这所屋子里在那红红火火的岁月里,年少缺知的我们,卿卿我我,忧欢悲乐,记忆的版本早已入库尘封。最为现实的眼前,我好像是走入了蒲松龄的聊斋世界里。

    一老,由一张贴了几张补丁的旧花被锁在里面,若不是腊面顶着灰苍的头的裸出,难以至信被里面不是空荡的。一少,身上没有遮盖,侧着身朝向她。都在熟睡。对映着全然够得上一对奶奶和孙女,或姥姥和外孙女。

    啊!我全身的血就在这没经眨完眼的工夫凝固住了,呆呆地将自己立在地当映,用手把脸蒙住。

    我不忍着心去看她,目光 移置这个给我写信的后代——芝晴。

    她睡得也甜,嘴角两边的小窝窝沉着地抿着;眉宇间似那么微凝,上面锁着过早的心事。

    我脱下外套给芝晴盖在身上。

    我在想,三十几年了,应该是怎样的一个开头呢?我怕了,我怕曲晶的醒来。

    七剩子一边站着,挡住唯唯从不大的窗户口透进来的光亮,屋子里的一切更加罩上一层昏暗,何况阳光早对这里失去了记忆。

    “熊,熊!”她身体向上弹动了几动,大声疾呼,“小不点儿,快跑!”

    不由然地我跑上前,手插进被里托起她的背,我说:“是我。我是小不点儿啊!”

    曲晶,曾经的一个光亮柔媚的少女、和着现在托扶在我怀里的她……让我不敢相信这凝成的现实是什么?

    她瞪着大得出奇的眼睛,直直的看我好久,头歪向一边,两眼角淌出滚热的泪来。

    七剩子告诉我她已经昏睡过两天了,胡言乱语的净是些知青点儿里的事,从这我还得知了曲晶得的不治之症。她没有多少天了。七剩子说了“男怕穿靴女怕顶冠”,看她脸肿得跟似霜冻的葫芦瓢。

    曲晶看样子是没有能力和我说话了,流了差不多的泪就又睡过去了。

    芝晴已被吵醒,她先发现盖在身上的警服,好生地抚摸起衣服上的肩花,随即对着陌生的我张动了几下嘴,未曾说出话来,待我热熟的目光早把她看了半天,她才“哇”地哭出声来。

    我握着她滚热的小手,她止住哭声问我:“叔叔,你有钱给我妈妈治病吗?”

    我说:“叔叔带着的钱,叔叔的家里还有钱。”

    “叔叔,那你花了钱,等我长大了一定挣钱还你。”

    我......话没说出来,对着她,我结舌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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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二星会员 帖子:112 积分:1729 威望:0 精华:4 注册:2008/8/5 20:57: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1/25 20:53:00 [显示全部帖子]

 

    七剩子给我介绍了他的老伴,芝晴告诉我好些日子都是七婶给他们做饭。这让我怎么谢你呢七剩子?我说。他笑笑,说:“要谢我?我要你追回当年那牛的事件,还我一个清白。”

    “你小子,你还真的记仇呀。”我笑着还他。

    “嗨!”他拍着头,号令他老伴,“今晚饭在咱那吃,把芝晴接过去,给我和小哥温上一壶酒,然后你再过来照顾曲晶。”

    “剩子,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想多陪陪曲晶,饭就还是安在这里吧。”

    七剩子不和我争执,也只好让他夫人生火做饭,自己麻利地回家搬弄吃用的了。

    马上炕缝里透出炊烟的气息,灶坑里传来劈啪的火爆柴禾声,这两种物资作美于农家茅舍,构成了特色的山村景致,招我痴情痴醉。面前的大炕,我曾在它上面想过妈妈哭过,也曾伴我做起迷茫的梦。最多的是曲晶,让我想不过来的往事,悠悠沉沉,如炊烟一样敦厚,如火爆一样壮烈,我们那人生的大手笔——上山下乡。

    “剩子,你不挑我吧?”心事纵不能让我陪他饮大酒,一方歉意,一方允诺,“到时我陪你两瓶‘茅台’见底。”

    七剩子心明净的,能看出他没在意上,忙颠地帮老伴捡桌子,这边我又坐在了曲晶身边。看着她仍在昏昏大睡,呼吸一浪比一浪高,不时的嘴鼻打出粗粗沉沉的长气来。看样子她不会久了,也许……

    “剩子,”芝晴已睡熟,我让他抱回家。“今晚谁都不要在这里陪了,一旦有情况,我呼你家的电话。”他们才不舍地离开。

    原始的小屋恢复了原始的寂静,曲晶的超凡的呼吸声和我的目光,交织出了不寻乎以往的夜,我预感到了自她和我踏入这大千的世界来,最后的考验我们的时刻就来到了。

    “曲晶姐,你能和我说话吗?哪怕只说一句。我在你面前好想哭,你好忍心只让我一个人哭吗?”

    十五岁上山下乡,想妈妈,在这里我哭过;大雪夜,黑瞎子掌上我哭过;忧惑着被冻伤了的脚,在她面前,我哭过;都,远不及现在。

    我的话真的那么灵?她动了那么一动,呼吸趋于平稳了些。

    又过了多时,她缓慢地将眼睛睁开,望着泪水弥漫的我,张巴张巴嘴,我把水用勺一滴滴往她嘴里送。

    她的脸上浮泛出浅淡的笑,是拼上了力气终于要同我说话了。

“小,小不点儿,来……看姐……”

    我向她点头。

    想再说,气促语断,我如果没错意的话,她在给我一种潜意识的精神要素,是要我把衣服穿好,帽子戴上。

    “和你……当兵走时……一样……精神……”

    “姐姐,让我抱抱你吧。”

    她很执意地满足。

    “小不点儿,我还能……回,回,鸭绿江吗?”

    “你放心,我一定带你……”

    我上牙齿咬住下唇,忍住悲痛。

    “把我撒进鸭绿江。”

    此时她表现出一种安然与放松,面上稍显舒展。

    上天在这时给她创造了回光返照的奇迹,她变得清醒睿智,话出也不那么费力了。

    “黑瞎子掌上,你救了我,我才活到了今天,在你面前姐姐满足了。”

    “你想说,你就说吧,我都记着了。”

    “只是,”她陷入极度地伤痛。“芝晴她太小,没了亲人,怕就怕她要跟了她妈妈的命……”

    “不会的。姐,你放心,我把芝晴带走,她就是我的女儿。”

    “小不点儿,今生今世姐是还不了你……”

    “不!你给过我如母爱般的关怀,弟弟我永世铭记。”我不想让她再说。

    她看着炕北头的木箱对我说:“我什么也没有留给芝晴的了,你打开衣箱,那里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我再无看到她眼睛里有泪水,那无情的泪水或许早已枯竭,或许让无尽的绵愁熬干。

    我打开木箱,看到里面的大人小孩儿衣服有了半箱,一件件除了旧还是旧,捣到箱底,一个蓝色袱绸不大的包裹被我拖出,她有些急切,我即快带到她身旁。

    “打开吧,那里面是都是你给我的,回归你那保管吧。”说着目光陷入了呆滞。

    包里并无它物,三个圆扁铁质的“代代红”雪花膏盒,底下是旧日记本。

我拿日记在手。

    “小不点儿,你说,我还够得上一个母亲吗?”

    我心茫然,这本是自个自地要使炙痛的伤口放到盐里去渍,那不更要发痛吗?要我说?你不仅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而且称得上一个天职的中华女性。

   我注目向她,想和她说,却让无助的喉咙哽住。

    曲晶,你是伟大的。

    我的心声仿佛让这自然的小屋趋于异常的静,具与刚才的忧伤和痛苦,令时间加沉了另一番的死寂由衷地期至下来。

    曲晶的脸上浮出一种我所不能破解的迷惘,恍惚中我有一点自醒:她这是让一种新的更痛的折磨在緾绕,莫不是难以启齿?

    她屙了裤子。女人在这时脱去了自然的本能,遗憾的悲哀会被带到另一个世界的。她要强的干净,这一她的人生最后时刻,我会全然尽力去做,让她干净地走完这个世界。

    我赶紧去灶坑生火烧热水,回将脱去她的脏衣,用热水一点一处地为她擦身。完毕,我在木箱里找出干净的内衣,开始往她身上套。她像一个绵软的面人,卓实让我经受起了一埸超凡的考验。

    有一件红色枫叶、墨绿底色的棉袄还像了样,是她少女时穿的,现就她一身的瘦骨嶙峋,也算是合身了。再配上裤子,一旧到底。现在说啥也不能现实了,也只好依旧。

    老话说“等屎(死)等屎(死)”,刚刚便完了,一切的一切,只待老天爷的“句号”或早或晚的画上。我速速拨通七剩子家的电话。

    她问我说:“小不点儿,还会唱那首《鸭绿江之歌》吗?”

    “美丽的鸭绿江,岸上是我的家乡……”我看着她,她的脸上逐而绽笑,逐而荡平往日凝聚在脸上的一切波折,身体躺得平平,很安祥地闭上眼睛,在聆听……

    芝晴,七剩子和他的老伴儿,加上村里的部分乡亲一一赶到,都一同伴她听完了我的歌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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