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
1966年4月,我们迎来了进疆后的第一个春天。
既然‘春风不渡玉门关’,那么已出‘口外’的新疆何以有春天?这只有到过新疆的人才能体会到。其实新疆不但有春天,而且有着非常美丽诱人的春天。
新疆每年冰雪封冻大约5~6个月。等到每年3月末、4月初冰雪消融,几天时间,你就可以发现浩瀚的戈壁滩到处生长出各种小草、小花,还有羊群爱吃的蒿子嫩芽。其实在雪化之前,它已经在雪下面就发芽了。还有骆驼刺、苦菜,以及许许多多说不上名字的植物。它们争先恐后地窜出了地面,趁着刚刚渗入下的一点雪水,迅速地完成生长、开花、结果。在转眼即逝的春天,一部分植物也会悄悄地离去。它们承受不了五月即开始的干旱、炎热的夏季。
随着大地解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各农场开始了紧张的春耕工作。
我被分配到张汉杰任组长的东方红拖拉机上。机组六个人,两班倒,每班三人12小时。一人驾驶拖拉机,一人负责打“洋犁”。
所谓“洋犁”,是因为当时一部分拖拉机及机具是由原苏联生产的,兵团战士称之为“洋犁”,按咱们的称法应当是犁桦。
打“洋犁”就是坐在拖拉机牵引的犁上,负责犁的升降,根据不同的土质及种植作物的要求,调整好犁地的深浅。
沉寂了一冬的戈壁滩,在拖拉机的轰呜中苏醒。在阳光明媚的春天,能歌善舞的百灵鸟在天空中唱着最美妙的歌曲,它们时而上下飞舞,时而挥动着双翅停留在空中。婉转入云的歌声令人陶醉。数不清的黄雀争先恐后地追逐在拖拉机后面,抢食新翻开的土壤中各种昆虫。它们争吵着、跳跃着,有时落在离人一、二米的距离,瞪着两只珠子似的眼睛毫不惧人,向你歌唱,向你向好。
拖拉机机组10天一倒班,夜班由晚7时至早7时。漫漫的长夜是难熬的,机组3人轮换着休息。天冷时坐在驾驶室内副座上,随着拖拉机颠簸。天气暖和些时,可以到犁过的土地上躺一会儿。
有一天,吃过夜班饭,大约凌晨一、二点钟,轮到我休息,就裹着皮大衣躺在翻过的松软的土地上,闻着潮湿土地的芳香,因为疲劳和困倦,感觉软软的土地比现在西梦丝床还要舒服,我很快就睡着了。
农田条块较大,地长大都在1000米以上。拖拉机犁一圈大约1小时。不知不觉中,我醒过来,听拖拉机轰呜声很远,该换班休息了,我慢慢坐起来,想看看拖拉机在什么位置。
突然,我发现在左边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两道深绿色的光。哎呀!是狼!我从迷糊中一下清醒过来,头发全部都竖起来了。春天的狼是可怕的!借着淡淡的星光,隐约可以看见一只雄壮的狼,后腿弯曲坐在地上,前腿高高支着,它没有张嘴,只是瞪着两只寒光闪闪的眼睛注视着我。它是不是饿极了,要跟我玩命?怎么办?怎么办?
我叮咛自己要镇静,一边用两只手抓起松软的土攥成土蛋。周围没有任何可用的武器,只有这潮湿的松软的土壤。很快我就做好了十几个土蛋蛋,心里想:你要敢过来,我就用土蛋蛋自卫。这只狼似乎也在犹豫,它静静地坐着、注视着我。就这样,相持了大约有20分钟。拖拉机离我越来越近了,并且开始闪耀灯光向我示意该换班了。我已经清楚的看到这是一只灰色的公狼,个子很大。这时候,狼慢慢站起来,又注视了我一会儿,掉转头,向戈壁滩方向走去。我紧绷的心也随之开始放松,坐到拖拉机上,我发现两只手里还紧紧的抓着两个土蛋蛋。
我跟两个伙伴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事,他们说要没有拖拉机,麻烦就大了。我心里一阵阵后怕。
天亮后,我们巡视了我夜里睡觉的地方,发现距我躺的地方大约3米有一圈密密的狼脚印。看来在我醒来之前,它已经围绕我观察了好一段时间。也可能不大饿,也可能害怕我会向它进攻,也可能是其他什么原因,它并没有向我发起进攻,只是默默地看着我酣睡。
下班后,回到连队,听老职工讲,新疆的狼不吃人,它们有羊群,有数不清的兔子、田鼠。通常不同人较劲。我的心情一下子又好起来,心里想,这只狼也许是来和我交朋友的,只可惜相处时间太短了。 (王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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