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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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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红山焉能忘我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2/8 19:44:00 [显示全部帖子]

红山焉能忘我


    我当了司机,起初跟着鲁师傅学开吊车,整天拖着大平板车吊拉钢材物资,早出晚归,刮风下雨,冰天雪地也照常出车。特别是冬天,几乎天天都得早起,趴在雪地上用喷灯烤车,边烤边摇,直到发动机启动。

    开汽车,是当时人人羡慕的一份好工作。没听有句话说“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采购员”吗?那时候这几种工作可是数的上的。但大家有所不知,其实开车最辛苦,最危险,还流传着这么一句:“手握方向盘,脚踩鬼门关。”可见危险性之大。酷暑严寒,风雨不避,坎坎坷坷,受冻挨饿,稍有疏忽就会酿成大祸。尽管这样,大家还都喜欢干,真邪门!

    学开车的第一年,入冬前,我跟师傅开车拖着大平板车去八家户拉大白菜,村里老乡装好了车。往回返时,师傅怕我没把握,亲自开车,我在副驾驶座里坐着,出了白菜地,上坡拐弯,因为车身太长,弯度小,没拐过去,后面拖着的平板车翻到坡下,7吨多的白菜装在车上并不显多,可翻在坡下,嗬!那么一大堆!这不麻烦来了,师徒俩下车一看,傻眼了,半天没说话。我心想:这咋办呀?装车的都回去吃饭了,哪儿还有人呀!呆了会儿,师傅说:“咱俩先把平板车吊上来,等村里人来了再装白菜。”我俩经过一番周折把平板车吊上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肚子饿的咕咕叫,哪有吃饭的地方?就扒开白菜吃了不少芯,才发现饿了生吃白菜也这么香呀!直到三点多钟村里人才来,一看白菜翻到坡下撒了一地,问怎么回事?师傅可真有意思,风趣的说:“今天真倒霉,看见老娘们尿尿啦!”逗的大家笑的肚子疼。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厂里的人都叫师傅“嘎鱼”呢。大伙连哄带干,一会儿又重新装好了车。这倒好,白菜帮子都被捣腾光了。到厂里后,职工们都说:“这次拉的白菜可真好,没一点儿老帮子。”

    两年以后,我开上了解放卡车,工作更忙了。跑车的时间比呆在家里的时间长,没早没晚,披星戴月,家倒像个旅馆。有时整月整月的回不了家,弄的家里人整天担心。既便是我回到家里,也啥活儿都不想干。家人很理解,知道我整天跑车很辛苦,从不抱怨什么。

    算起行车路程,绕地球少说也有七、八圈,天山南北都留有我历尽艰险的足迹。

    一次,我开车去南山艾维尔沟拉焦炭,距乌鲁木齐150公里。凌晨三点起床,点着喷灯趴在车下的冰地上烤好机油底发动好车,想着早去早回,掰了块馕,往行军壶里装满了水,就匆匆上路了。三月初的新疆,白天冰雪开始融化,傍晚又重新上冻,天气仍然很冷。路上的冰被车轮压的嚓嚓响。行驶30公里进入山口处,道路已被洪水冲的没有模样,白天融化的水尚未全冻,仍然流淌着,河床裸露着全是大大小小高低不平的碎石,这是常遇到的,我毫不犹豫的开了过去,进入山沟,逐步上坡,车灯照的山谷一片通明。崎岖不平,狭窄的冰道实在难开。这才到哪呀,路还远着呢。一路没停,颠簸了四个多小时才赶到艾维尔沟。人说司机都有个毛病:上车发困想睡觉,下车不是拉屎就是撒尿。这话可一点没说错。

    过完车皮,排队等候装车。我啃完了带的那一小块馕,拿起行军壶喝了几口水,耐心的等着。等我的车装好,一看表,已经下午两点了。急忙上路回返,出了焦炭场就上坡,一二档频繁倒换,坡陡车重,马力也显得小多了,还没牛车走得快,没办法呀,只好耐着性子走吧。

    行至山口一瞧,我的天呐!百余米宽的山洪挡住了回返的路,停车下来,望着激流的洪水犯懵,心想完了。徘徊了好久,不知如何是好,埋怨自己,要是提前一个月跑一趟不就没这事了。是呀,早知道尿炕就睡筛子了,谁知道会这样呀。而且孤车一人,连个伴儿都没有。我前面的几辆车早从小泉子沟拐弯走东线奔吐鲁番方向了。再调头走东线?这是说着玩的!这么重的车根本上不去。可是如果不过去,这一夜可真够呛,虽穿着皮大衣,可也难以抵挡山口的寒冷,再说肚子还在和我作对。若要强过,满载五吨多焦炭的重车,太危险。急的我团团转。

    正在为难之际,听见汽车声,一辆军车驶来,这回可有伴儿了,我挺高兴。车上的战士急呼呼的走到我跟前焦急的问道:“师傅,这能过去吗?我们一个战友的手指被挤掉了,得急送军区总医院接指。”看到驾驶室里一名战士托着断指战士的右手,血已渗透纱布。这情景谁不着急,我说:“危险的很!不过你们是空车,要过,必须把风扇皮带松开,不然风扇把水抽到缸盖上湿了线路,熄了火可就完了!”战士说:“行!”于是我赶紧帮着他拧松风扇皮带,又调快了怠速油门,告诉他说:“过水时看水花,大水花下面是大石头,中水花下面石头较均匀,小水花水深,要稳住油门用二档走。”战士致谢并问我姓名和单位,我说:“姓胡,是兵团六师锅炉厂的,有机会去家里坐坐。”他们为战友之事急不可待的向对岸驶去。车在激流中一颠一歪,我目不转睛的注视他们驶去的路线和方位,为他们揪着心,他们还真顺利的过去了。事后,他和连长还到我家去了几回,我们成了好朋友。

    终于盼来个伴儿还走了,我怎么办呀?我这车可不比空车。这时,饥饿、寒冷侵袭着我,今天要是再把我扔到这儿,那可就是第二回了。上次也是寒冬时节拉焦炭返回时,车抛了锚,硬是让我在零下28度的山沟里冻了一天一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受的那个罪真是难以形容,真不敢相信我是怎么熬过来的。那次幸好有一辆拉焦炭的车经过,求助于那位姓马的师傅,才得以解救,使我至今还心存感激。可这回怎么办呢?没法子,只有靠自己。好在前面的军车先过去了,也算帮我探了路。看到天就要黑了,我决定冒一次险:于是松开风扇皮带,调快了怠速,可发动车后一看,糟糕!前面车走的路线方位也记不清了,只能朝大概的方位摸索着走吧。起步换上二档,洪水一下子没过半个车轮,车在激流中一深一浅,左歪右斜,我紧紧的握着方向盘,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往前开着。

    到这份上,再要想退回去,那才叫做梦呢。只有硬着头皮向前开。心想千万别熄火呀!误在水中间可就完蛋了,哭爹喊娘也没用啦!我的心跳的砰砰的,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浑身发毛,但头脑还很清醒,还有30米、20米……心里暗暗的数着。只要车身一歪,我的心就咯噔一下。靠近岸边时,水又深又急。我把方向往右打了点,让车斜顺着水流,突然,感到方向盘一顶,左前轮碰到被洪水冲成齐坎儿的岸边。我明白二档是上不去的,赶紧换成一档,加大油门,车头向右猛一歪,咔嚓的扭曲声,使我毛骨悚然。左前轮呼的一下上去了,这时感觉脚底下进了水,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有紧紧抓住方向盘,不敢松一点油门。听天由命吧!又一晃,右前轮也呼的上去了,紧跟着车身向右猛斜,这可不比前轮上岸,扭曲声大的像散了架,我的屁股也被摇摆得挪开了驾驶位,整个身子差点被甩到驾驶室的右侧,车身倾斜到了极限,感到要翻,脑袋“轰”的一下,就像要炸开似的,心到了嗓子眼,汗噌的一下就出来了。左后轮上来了,紧接着猛的一晃,又将我摔回了原位上,车像头大水牛,呼哧一下,右后轮也上来了。当时,要是我旁边还坐着别人,吓不出尿来才怪呢!那惊险的一幕,要拍电影的话,根本用不着特技镜头,没准票房收入也会因此而大幅度增加呢。

    上岸后,我将车顺停在路边,抓住方向盘直发呆。许多养路工人围到车前:“师傅,你可真把我们吓死啦!”“你真有两下子,真行!”“我们都为你捏把汗。”你一句他一句的说着。我两腿哆嗦着下了车,绕车一圈,看到车况完好,心里感觉还好,可再往车厢里一看,五吨多的焦炭,只剩下不到一半,车厢底几乎都露出来。看到损失了这么多焦炭,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越想越后怕,一边卷着莫合烟,一边和养路工人寒暄,后来他们陆续离开了。可我没动,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继续抽着莫合烟,顺着风老远听见他们还在说着,同时还夹杂着那几位女同志的笑声,隐隐约约听到有位女同志说:“谁要找上这么个老头子,还不让人担心死。”真好笑,要都像她们这么想,那开车的不都成光棍啦。

    天整个黑了。山口寒风刺骨,大头鞋早已湿透,冻的发硬。车厢已结下冰滴溜。距乌鲁木齐还有30多公里呢,肚子也添乱,闹的更厉害了。我将风扇皮带紧固好,调好正常怠速,上车发动起步后,轻踩刹车,感觉刹车毂的冰化完了,才加速往回赶。

    时隔二十多年,回想起在兵团的岁月,一桩桩坎坎坷坷的经历,一幕幕惊心动魄、辛酸凄楚的往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如梦一般浮现在眼前,让我回味无穷,使我更加留恋兵团那有滋有味、浪漫多彩的生活。而见证这生活的,正是乌鲁木齐的象征——红山。它矗立在河滩公路的北出口,距西大桥一箭之遥,我常年驾车经过它的脚下,每次经过时都会不由自主的望着它的雄姿。山脚下有我经常光顾的红山小饭馆,也许正是这家小饭馆,把我和红山的距离越拉越近,使我更爱红山,更爱祖国的边疆。

红山,焉能忘我!


             胡大堂   北京56中学

                      兵团六师乌鲁木齐东风锅炉厂

                      1980年调河北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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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赴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六师共青团农场。2004年和当年战友们共同出版《天山脚下的北京知青》一书,为北京和新疆真实的历史补充了珍贵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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