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力——我的知青生活回忆
老王去顶民工,和房东家的得力交上了朋友。老王心疼得力,每天不舍得吃饱,总是省下一口带回来给得力吃。一来二去,得力和老王成了“铁子”,尽管得力也是雄性。一个月过去,工程结束了。老王和得力谁也离不开谁了。老王回来了,得力也来了。不知道是老王把得力领回来的,还是得力跟老王回来的。
第二天,房东大哥奔赴几十里地来找得力,老王把得力放在了队长二哥家。房东大哥哭腔哭调,求老王把得力还给他。老王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忙着要给房东大哥打酒,房东大哥一看没有商量,一甩袖子走人了。
得力在二哥家,不知道房东大哥来找。要知道来找,说啥也得回去。毕竟是人家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养大的,得力不能忘恩负义。但得力回到集体户,情况就发生了深刻变化。
得力受到了集体户同学无比热情的款待,吃到了一生都没有吃过的好东西,其中包括鸡肉。平常知道集体户吃得好,但没有领教过。得力仿佛一下子从地狱来到了天堂,心想再也不用去偷吃猪食或眼馋吧吧的等着去吃三小儿拉下的屎了。几天下来,得力的黑色皮衣就增添了很多光泽。从此,得力乐不思蜀。
得力的职责首先是充当集体户的保安。得力懂得自己吃的是哪碗饭,显得非常敬业。除户里的哥哥“嫂子”,姐姐“姐夫”外,其他人等未经许可一律禁止入内。队长二哥就住隔壁,一天来八趟,好东西也没少填呼,得力依旧嗤牙咧嘴,呜嗷乱叫。
后来得力做得有些过分了,不但不让人家进院,门前的路也不能随便经过。杨家大叔高度近视,走路和常人不同。得力本来就比较认真,再看到他那摸摸索索的样子就更加生气,绝对禁止通过。为此,杨大叔派出他家老大几次和集体户交涉。
得力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得力和其他集体户的保安一样,有着共同的喜好,那就是三种人不管,尽管是第一次光临本户也不管。一是带队老师来不管,只要是带队老师,负不负责本户都可以;二是集体户同学不管,只要是下乡知青,哪来的都行;三是同学家长不管。不仅不管,还要表现出应有的热情。
那年春节我没有回家,过年后我二哥来看我。我望见茫茫雪原上有一个身影,有些象二哥。我喊来得力:“你去看看,是不是我二哥来了。”得力撒鸭子就跑,远远望去,得力围着人影前窜后跳。来到跟前,得力用嘴牵着来人的袖口,摇着尾巴把人拽了进来。我二哥说:“别看我俩没见过面,可我知道得力是你派来接我的。”
开春儿了。得力增加了一项新任务,就是保护集体户门前的菜园子。户里菜园子篱笆扎的不牢,很容易让不法之徒钻空子。得力静心看守,绝不离开半步。得力长得高大威猛,加上态度认真,人慑于得力的威严,不敢近前。但鸡、鸭、鹅们基于大脑迟钝,间或进入。得力一旦发现外敌入侵,便奋力出击。得力不仅仅是把它们赶出园子了事,得力的一般做法是,要把它们撵进旁边的池塘里,然后得力再冲进池塘,站在齐腰身的水里凉快一下回来。
一次,得力遇到了一些麻烦。一个老抱子领着十几个孩子来觅食,得力去赶,老抱子展示了坚强的母爱,拼命和得力进行了搏杀。一时间鸡飞狗跳、毛发乱飞。做饭的老曹马上制止了这场战争,这场战争的代价是,得力的眼睛被啄出了血,老抱子两个孩子不幸遇难身亡。为防止事态扩大,老曹立刻掩埋了那两个孩子的遗体。
那时集体户被老百姓叫做“还乡团”。为补充给养,同学们经常去偷老百姓的鸡、狗、菜什么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把偷还弄得这样轻描淡写。偷东西,得力成了最得力的助手,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大家在老百姓的园田地里偷菜,得力就到路边去放哨,去看有没有人过往。如有人来,得力就狂吠不止;如无人,得力再跑回到大家身边,喘着粗气。当大家满载而归,先在距集体户一定距离内停下来,派得力先回户,看有没有社员在。如有,要把他们赶出去;如没有,再回来招呼大伙。不管去偷什么,得力都忠于职守,兢兢业业,不计报酬。只是偷来鸡鹅什么的,大家肯定和得力一起共享了,
得力非常懂得爱情。户里的小花是得力忠贞不渝的爱人。小花发情时,只要得力在,其它哥们绝不能靠前。但得力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也不经意地被人家戴过绿帽子。小花生过三窝孩子,多数都是得力的,但有些一看就是后院儿杨昌福家老虎的后代。得力最不应该的是,还敢冒着天胆去招惹户里的女同学,隔三岔五偷偷摸摸地闻人家,为这事没少挨女生的笤帚疙瘩。
1978年冬天,我招工返城,得力到长途汽车站去送我。我和得力贴了脸,得力小声哼哼着。汽车开了,我坐在最后一排,看见得力拼命地跟着汽车跑。汽车开快了,得力跟不上了,得力蹲下来,目送着我。我使劲地和得力摆手……
后来我听说,老王他们回来的时候,把得力填进了肚子,改善了大家的生活。在城里,我和老刘为这件事难过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