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闲些了，我又可以不厌其烦地连载文章了。
春山长青（连载）——戈壁琴声
几个年轻老师用自行车驮着春山和他的行李离开了学校，走到团俱乐部门前时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在打扫卫生，跟前还有个拿枪的看守。“这不是庄团长吗？”春山和庄团长的眼神儿碰了一下，庄团长马上转过脸去，春山的心沉了一下。望着庄团长高大的背影，眼前浮现出刚分到１０３团时的情景。
１９６５年８月２７日，二十几个男女支青从师部被分配到１０３团，机关的干部列队欢迎。团长、政委、参谋长、政治部主任都到了，那阵势真隆重，那感觉真振奋。首长像长辈一样握着大家的手，春山脑子里突然闪现出父亲的身影。“小鬼，过来。”身材魁梧的团长用浓重的苏北话叫来几个年轻人：“这几个是上海支青，比你们早来几年，锻炼得都是干部了，天津小鬼好好干，我们这里很需要你们啊。”这帮天津支青上劲儿了，围着团长嚷：“把我们分配到最苦的连队去吧。”首长们会心地笑了。
看着眼前这些被打成“牛鬼蛇神”的老功臣，春山想，这怎么可能呢？这到底是怎么了？
去２连要走５公里土路，春山眼前又浮现出当年２连那些憨厚的连长、指导员的笑容，他们见到从天津来的学生，笑得说话都有些结巴。春山看着连部那朴素而整洁的办公室，意外地发现墙上的板报，“美术字写得真漂亮，板报水平真高”。春山喜好美术，心里想：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小地方有这么高水平的人才。一个山东小伙儿也注意到春山，他就是后来成为春山好朋友的连队文教修艾永。
想着想着２连到了。进了２连，春山看到连部墙上贴满了大字报，不是“打倒”就是“炮轰”。见到连长、指导员仍然在领导着“抓革命，促生产”，但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紧张。他俩疑惑地看着春山，春山笑着说：“唐指导员，我回来种地，看安排在哪儿。”指导员看着马连长，不知所措。
修文教和外号叫铁头的会计听说春山回来了，赶到连部，铁头会计住单身汉宿舍，把春山安排和他一屋住下。修文教说：“我老婆坐月子，去拿点儿好吃的。”铁头会计嘴馋，高兴得不得了。
边疆空旷的田野在月光下显得更空旷，几排土房的窗口摇曳着昏黄的煤油灯光，春山慢慢地摸到唐指导员家门前，轻轻地敲一下门，屋里没有声音，但煤油灯亮着，又敲了一下，并叫了声：“指导员。”门开了，指导员紧张又犹豫地把春山让进屋。一年了，除了造反派来揪他批斗，没人登过他的门。指导员的老婆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认出了春山，连忙拿了个板凳让他坐，怜惜地看着春山说：“我和老唐正说着你呢，身体感觉怎么样？”春山望着这位老大姐，亲切地说：“没关系。”
唐指导员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好养病，闲了跟修文教干点儿事儿。我想职工们不会说什么。”老大姐说：“你的病，连里人都知道，要是前几年，领导会像对海英一样……”老大姐猛地停住话音儿，呆呆地看着唐指导员，指导员苦苦一笑。
和修文教共事是春山巴不得的，老修成了他的称呼，因为天天叫前苏联是老修，叫老修挺顺嘴儿。
老修把春山当大徒弟，出板报让他干，搞活动和春山商量，还总把他叫到家里开个小灶，春山好不自在，他真的感到了温暖。这次从天津回来又找到了３年前的感觉。这也许就是春山要回到这块淳朴土地来的一个原因吧。
春山的二胡拉得不错，去乌鲁木齐兵团医院看病，顺便买了一把，悠悠的二胡声常常从他的小屋里飘出，邻居们听了只觉得好听，没上过心。可是，这深情的琴声牵动了一个姑娘的心。
姑娘姓徐，个头儿有一米六几，不愧是四川姑娘———漂亮。地里的活儿把她锻炼得很健康，人很灵气但不爱说话。她不爱说话是有原因的，因为她的爸爸是劳改新生人员，据说是１９５０年在四川老家，为几袋粮食破坏了党的统购统销，判了刑发配新疆劳改，刑满就地就业，把家搬到了新疆，姑娘也就跟着来了，他们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不敢乱说乱动。四川姑娘爱唱歌、爱笑，但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偷偷地唱几句，听到春山的二胡声，拨动了她心里连自己也说不出的一丝情感，渐渐地，白天想悄悄地看春山两眼，晚上只要春山一拉二胡，她就躲在房山头儿静静地听。一天一天的情感积累，使姑娘胆子大了起来。
春山在门前晾着刚洗的衣服，醉醉地感受着大自然的恩赐：人生多美啊！不知什么时候，小徐倚在春山宿舍的门框边，含情脉脉地望着春山消瘦的背影，他们在享受着各自心中的幸福。
春山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转过身看到小徐，腼腆地笑了。小徐有些慌神儿，忙走过去帮着把春山晾的衣服整理了一下，这情景让小徐的爸爸老徐看了个满眼。老徐虽然是劳改新生人员，但他对生活很热爱，再重再累的活儿干起来得心应手，晚饭还要喝上几两。他喜欢春山，３年前，春山刚到连里，跟班长要求下地浇水，班长答应让春山试试，由老徐带着他。新疆的庄稼都是靠渠水灌溉，浇水的活，苦得不得了，２４小时一换班，没有力气甭想干。春山穿着胶筒靴拿着铁锨提着马灯披着棉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到了地里，看到满地跑的渠水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把春山忙得东跑西颠的，堵了这儿，垮了那儿。老徐便教他看地形，在哪开口子，堵口子的土要从哪儿挖。春山不惜力气，弄得满身是泥水，认真虚心地学，很快掌握了浇水的窍门，老徐佩服这城里来的小伙子。
老徐看出了闺女的心思，没吱声，他心疼闺女也心疼春山。
春山没有体验过女性的爱，对姑娘的意思反应似乎迟钝。“小徐，屋里坐吧。”他把她叫进屋。姑娘也头一次看到透着男人气息的宿舍：春山的床真干净，墙围子、床单和被面儿的花色真讲究；床边用木箱搭的小桌用白纸蒙着，上面放着不少的书；墙上挂着二胡和一套发了白的军装，屋里样样东西放得有条有理，看得出他的心很细。小徐神秘地屏着呼吸，睁大漂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心里满足地想着。她不忍心坐春山的床，坐在对面铁头的床边。
春山是连队的团支部书记，他知道小徐写了入团申请书，因此，话题也就是说些进步啦、表现啦等等，小徐心不在焉地听着。
铁头不知从哪弄来条鱼，连蹦带跳地进了屋，看见小徐愣了一下，便坏坏地一笑，这下可叫姑娘坐不住了，小徐说了声“回家了”，匆匆地走了。这下铁头可有话说了。春山不傻，听出了铁头的弦外音，只淡淡地笑着说：“我做鱼吧。”
见过春山的小屋，姑娘的心更不平静了。
加好友 
发短信
Post By：2010/2/20 18:33: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