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引用叶飘零在2010-3-29 17:53:00的发言:
来生你还是我的弟弟 (三)
就这样我们一天又一天地过着只为着生存的日子,只求一家老小平平安安亦足矣。可是年迈的奶奶终于抵挡不住频繁发作的疟疾(打摆子)撒手归西,这位革命战争年代红土地上的革命家属,当年被白狗子捆在山上的树上两天两夜而生命不息,如今却作为“黑七类”的亲属遭受流放死于疟疾。那一天奶奶说她想吃饼,你来回赶了60多里的山路,买回两块饼还来不及放她的手里,她老人家就已离去,那一天是一九七三年的八一。一家人稍稍刚喘了一口气,又遭这悲痛来袭击,悲在老人家客死他乡异地;痛在她睁着双眼不能安息。亲人哪!您就安息吧!有朝一日云开雾散,我们一定接您回故里。
1974年,知青已陆陆续续招工、招生、顶替父母回城里,你伤心地对姐说:我们或许一辈子都离不开山里,因为我们的家已在这里。姐只好对你说:不想这么多,不是还有好多知青还和我们在一起?听天由命吧,我们的命运不在自己的手里!
这年年底,队里和咱朝夕相处的* * *将回城里,你忙前忙后和他一起打理家具,捆扎行李,还张罗了一桌饭菜作为知青回城的告别宴席。姐坐在灶前烧火,你始终在忙也没有入席,你站在姐面前对我说:明天早些起来叫拖拉机来给* * *运行李。突然间你在姐的面前倒地,姐马上把你的头扶起,只见你睁着大眼睛翻了几下白眼,竟在姐的怀里把头一撇当即停止了呼吸。“霎时间天昏地又暗---弟弟---弟弟你死得惨!乡亲们呀---乡亲们......” 这本是喜儿痛哭杨白劳的悲哀旋律,此刻却在20世纪70年代的中国山村的上空响彻凄厉。
善良的乡亲们试图以各种方式起死回生已竭尽全力,当公社卫生院医生几十里山路摸黑赶来时也无法挽留年轻的你。难舍你啊我的好弟弟,你为何匆匆径自弃亲人而离去?!你可看见妈妈瘫倒在地?你可听见爸爸已经沙哑的哭泣?你可感觉到姐贴着你冰冷的脸呼天嚎地?漆黑的夜幕下,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正上演。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命运的极不公平的待遇,此刻化作满腔的悲哀、痛楚和愤激,因这颠倒的天地。苍天啊大地!我们也是你的子弟,你竟忍心如此将我们遗弃?!祖国啊妈妈!我们也是你的儿女,你和你那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一直都在我们心里,可你为何这般狠心将我们蹂躏?!难道就因为我们是“黑七类”的子弟?!
第二天傍晚,一支长长的送葬队伍在山路上缓缓行走,他们都是闻讯后漏夜赶来的知青兄弟。阴雨霏霏,寒风凛冽,白发苍苍的爸爸他不顾众人的阻拦执意要送你,呼号的冷风中,老泪纵横的爸爸佝偻着身子,扑在装着你的棺木上撞头顿足、捶胸跺地,沙哑的哭声诉说着他对不起你,是他害了你......这就是新中国的第一代高级知识分子,拒绝海外优厚的待遇,誓要留在自己的国土上尽心尽力,如今却落到了如此境地!
姐本想让你和奶奶在一起,可村民们说要由八卦罗盘来取向墓地,他们不敢破例。从此大山深处多了两座遥遥相对的坟茔。我可怜的弟弟,姐无能为力,对不起。
你的离去让姐悲痛不已,多少回到你的坟前呼唤你,多少回坐在你的坟前陪伴你...... 后来山里的农民告诉姐,他们早上就知道村里要有人死,有一种被他们称之为“断魂鸟”,一大早就在后山不停的哀啼,就是没想到死的是你的弟弟;还有农民告诉姐,说你抱回来的那只小狗,尾巴上有一整圈白毛,是为主人戴孝之意,那绝对是被原主人所抛弃;还有的说咱家杀了会打鸣的老母鸡;公社卫生院医生说你是长期疲劳过度,耗尽了体力...... 我知道善良的乡亲们是不忍心看姐如此凄凄。我悔啊!肠子都悔青了!我直悔那天姐怎么就像中了邪,反复一直唱《怀念战友》和《蝶恋花--答李淑一》,把一个好端端的你唱进了坟墓里......
弟弟辛劳积成疾,
可惜众人看不明,
突然一日大发作,
终于驾鹤向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