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那片沙枣林
老八连的那片沙枣林,谈不上郁郁葱葱,也总算给这块焦黄的沙漠,抹上了一点墨绿;在炎热的夏天,给人们遮起了一小片阴凉。
照片上的弟兄们,魏晓明显得是那样幸福、安详。看着伙伴将上学离去,其余的人怕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跟那年树上结的沙枣一样:苦涩。
在乌兰布和的摸爬滚打也已进入第五个年头了,不再是为多吃一个窝窝头而乐不可支.已是对着心仪的异性,放射着火辣辣的眼神,更多的是在考虑自己的出路。
那天傍晚,一天的劳动结束,匆匆在宿舍洗了一把,急忙去伙房打了饭。因为是夏天,哥儿几个有的穿了个背心,有的干脆光了个膀子,蹲在门口吃饭,俩窝窝头,一碗棒子面粥加点咸菜—二连的标准晚饭。
夕阳披着绚丽的晚霞悬挂在天边,顽强地在西沉前释放最后的光亮。小舞子〔洪凤舞〕穿着件破旧的军服,背着一大捆沙包里捡来的柴禾,气喘吁吁;他的媳妇左臂下也夹了些干柴,右手牵着他们的孩子,也就二、三岁光景,孩子走不动了,只好背着,一步步走向他们的家。
路过我们这排宿舍,大伙儿不约而同“荷~”地一声喊了起来。这“荷~”是嘲笑?是同情?是感叹?或兼而有之。小舞子放下背上的柴禾,期期艾艾地喊道“别笑,别笑。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我的笑嘎然而止,小舞子的话戳中了我心头的隐痛,一个我们一直在回避的,谁也不原正视的事。
扎根边疆,口号已喊了几年,当青春已无谓地耗费在这片荒僻的沙漠里,还有谁愿意把自己的一辈子抛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不说十里长街的京城,江南四月的绵绵细雨,想起来也是那么温馨。工农兵上大学,给迷茫的人们开启了一道缝,然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几人是幸运儿?对绝大多数的人来说,那仅是一个美妙的梦,象五彩的肥皂泡,可引颈企望,不可用手捉摸。更别说象我这样划入“可教育好子女”一类的人.
我们的以后,难道就象小舞子们的今天,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一种悲哀悄悄地笼罩上心头。
我想起了一次在宿舍里几个老乡聊天,聊起了几年后,将是怎样一幅情景。沙锅来劲了,调动了浑身的文艺细胞,一会儿演饰大头的外强中干怕老婆;一会儿表演大嘴巴受了老婆的气,闷闷不乐地进来串门;一会儿模仿起朱连长,摸着下巴一付馋相“今天你们吃点啥?”。乐得我们拍炕大笑,继而,笑变成一种苦涩:难道我们的今后……。
人生最大的悲哀,就如玻璃罩中的蛤蟆,似乎前途一片光明,就是没有出路。然而,这种感受,只能默默地埋在心里,还想以自己的努力,去拼搏个不存在的出路。
要麽,象那片沙枣林,在焦黄的土地上,缀上一点绿,结出几个苦涩的果。
六团二连;宗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