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吃’的记忆
林成建议以‘吃’为题, 说说我们的故事,我先来‘抛砖引玉’。
说到吃,在我的记忆中,在二连什么都能吃,什么都没得吃。记得刚到连里不久,指导员在全连大会上动员说,因为土公路翻浆,运输困难,让大家做好饿两天肚子的准备。于是,我们饿了两天。但记忆从此开始,我们就过起了十天有九天饿肚子的日子。如果说从公元1969年9月直至1970年代这漫长的日日夜夜里,二连始终笼罩在饥饿之中也不为过吧。
那时我们最常见的主食,就数窝窝头,二米饭,或是偶尔有馒头,副食经常是整个星期只吃一种菜。记得有一段时间,连里总吃煮窝瓜,几片瓜皮漂在上面,煮烂的瓜瓤沉在盆底,汤里没有油星。每人一个的稀面馒头跟我们长得差不多,黄吧拉几,软软的一捏就瘪。这无论如何跟白天的强体力劳动不成正比。每每一班人围在一起吃饭时,都会动些小脑筋:怎样才能多吃一点。于是,第一碗不要盛得太多,可以比别人吃得快,然后再满满地盛上一大碗的秘决不径而走。再之后就是吃饭象打仗一样,一圈一圈的风卷残云,饭场也象战场。但毕竟‘僧多粥少’,大家还是吃不饱。于是,每次吃完饭往炊事班门口张望便成了我们的习惯,盼望炊事员还能拿出个把的吃食满足我们那填不满的胃。果真有一次,当大家刚刚吃完,一个炊事员象是理解了我们一样,从伙房门后面出来了。我记得非常清楚,是李英。女炊事员李英,以她那特有的,略带点儿夸张的有些摇摆的步伐,向我们款款走来,胸前的围裙里明显放着沉甸甸的吃食。当时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周围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了,只等这位善解人意的姐姐多给我们一些吃的东西。十来双眼睛紧紧盯着李英伸进围裙的手,只见她从容的拿出几头大蒜仍进人群,转身朝下一圈人走去.我们的眼神顿时暗淡下来....。那一晚, 我们仍然没有吃饱。
现在想起来,多少次抬坯时满身虚汗,多少次拉车时双脚绵绵,多少次调侃时欲哭无泪,多少次闲暇时坐卧不安。都是因为一个字----‘饿’。‘饿’,使我产生过幻觉,使我无数次的想家,‘饿’,使我最愿意看伙房的炊烟,也使我不由自主的向有吃的地方窥探。饿,实在太饿了.于是,晚上战岗值班时,我们本能的围着伙房转,幸运时,或许能找到个把生土豆,我们就把它埋在尚有余热的灶坑里,等下岗后小餐一顿,有时或许会找到些萝卜之类用以充饥。于是,就有了小刺猬的故事,刚刚抓到的小刺猥,我们还没来得及确认是否真的象XXX呢,第二天就已成了几个哥们儿的腹中之物。于是,就有了让家里寄包裹的故事,有了偷偷扒伙房天窗的故事,有了因吃而抓写检查的故事....。但顺便提一句,空腹吃萝卜那叫一个难受,下半夜都会睡不好觉,不吃也罢。
后来,我调进连部,可以吃得饱些了。再后来,我还可以收起个把吃食,接济我在战斗班的好友。
五音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