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记忆
这几天九楼中,因林成的一不小心,“饥”声四起.看来,如今的美味佳肴,还是埋不住往日饥饿的记忆.
按史书说,共和国的饥饿年代是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据网上传言,仅四川一地,饥饿袭来,倒毙二、三千万.
我的家乡是在物产丰富号称鱼米之乡的杭加湖平原,没发生饿毙道旁之事.但鱼米少了,河蚌、螺蛳成了饭店餐桌上上好的美味,父辈们整日为全家人果腹而竭思劳碌.但毕竟是江南,小镇外田野里、小河旁长满了野草,,只要勤快一点,总能找到填肚的东西.
那时,我已经十岁了,已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每天一放学,就拎着个篮子到郊外挑野菜:荠菜、马兰头、小鸡草,还有俗称“老破絮草”,只要是没毒的、不太苦的都要.那时越冬的田里种植大片的紫云英,茸茸的嫩绿厚厚地铺盖在土地上,煞是好看,开春后一翻土就成了绿肥.可惜我没有观赏的兴趣,偷偷地割上一篮,回家洗净后,在锅里一氽,放点酱油就是挺好的菜了.
水草根是不让我们这些孩子去采摘,怕出危险.这种据说是日本人为细菌战而带来的水生植物在食物匮乏的年代也受到人们的青睐,其肥硕的根茎,虽没啥营养,粗长的纤维,却对肠胃也能欺骗一时.丝厂缫丝后遗留的蚕蛹确实是好东西,高蛋白,富营养,那是手脚长的人才能搞到.一次,邻居好不容易搞到一些,用油炒了,那香味确实诱人.他让我尝尝,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颗就往嘴里塞,一嚼,呸,那叫什么呀,一层壳里一滩白不拉几带着怪腥味的稀糊糊,连忙吐了出来,没那个福啊.不过那时可没有如今普遍的“三高”,最多的是极度的营养不良而患的浮肿病.医生的处方不是开药,而是黄豆粉若干.大概因为有大人的呵护,我那时对饥饿的感觉不是很深.
我真正给饿怕是在二连.按理说每月四十五斤的定粮不少了,可老觉得饿.是没有副食?是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是年轻长身体的时候?或是这些因素的叠加.刚吃完上顿就盼下顿.二连的周围,一片茫茫沙包,连草地也没有,稀稀拉拉长着一些白刺.总不能因为饿,象骆驼那样去啃白刺吧.
晚上,饥肠辘辘地躺在炕上的滋味真难受.哥儿几个异想天开,不是强调“物质不足精神补”吗,黑暗里,开始了精神会餐.这个说家乡的霉菜肉那叫香,那个说我姥姥烧的走油肉真没治;这个说楼外楼的西湖醋鱼,那个说全聚德的烤鸭….会餐了半天,脑满腹空更觉饿,在炕上翻来复去地“烙饼”.
在那时,要问人生最大的幸福,肯定是吃饱,其次才是吃好.幸亏那时工作是不能自己选择.否则的话,我敢说,九成的男生要求去炊事班.
饥饿的年代,留下饥饿的记忆,也严重地影响到人的思想,形成了习惯性的饥饿思维,最典型的是二屁股.在回京分配工作之时,一不看单位,二不看工种,三不看工资,噢,工资是不用看,计划经济,全国都一样,一开口“有吃的吗?有吃的就行”.
饥饿的年代,也使我们的身体,留下了饥饿的后遗症.不知是不是为了适应饥饿,身体的各个器官来个自动调整.肠胃愈加发达,什么都能消化.相反,如胰脏之类的,摄入的淀粉、糖类过少,一点儿的胰岛素分泌,就足以应付,时间一长,造成胰岛素分泌习惯性量少.到了今天生活好转,就发生了胰岛素分泌不足导致糖尿病.遵医嘱,控制饮食,虽物质丰富,却继续半饥半饱.呜呼,我辈.
六团二连;宗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