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五色土 栏彩云之南 → [原创]《滇西二战留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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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滇西二战留痕》之一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瑞丽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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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滇西二战留痕》之一  发帖心情 Post By:2010/8/14 21:21:00 [显示全部帖子]

     

    

    当日本在1945815日无条件投降,抗战胜利65周年纪念日到来之际,我找出了一篇十多年前写的文章,它记录了我当年支边到滇西时那段日子所听到和遇到过的一些人的故事,虽然那已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但它仍然就象发生在昨天一样,让人难以忘记!

 

          《滇西二战留痕》

 

     瑞丽,在历史上也曾历经战争的浩劫。滇西在二战中,曾是中国抗日战争的一个不可忘记的战场。日本人占领缅甸后,沿着滇缅公路向昆明挺进,欲从中国的西部开辟新的战场在抗日大后方插上一把刀,使抗日军民腹背受敌。这对抗日形势将会发生无法预测的不利影响。中国军民利用滇西的天险,顽强抗战,最终使日军的进攻遭受失败,日军在我国西部开辟战场的计划破灭了。

    当年刚到连队不久,就听二排长扬丛林在连队的大会上给我们讲,当时日军沿着滇缅公路一直打到了保山的怒江边。国民党军队最后把怒江桥炸毁,日军受阻。但日军凭借坦克开道,采用坦克填江搭桥的方法进攻,但无奈怒江水深流急,日军开下去的坦克都无影无踪了。江对面的国民党军队凭借怒江和高山峻岭的天险顽强抵抗,最终日军无法打过江,只得退守怒江大峡谷西岸,放弃了在中国西部继续开辟第二战场的计划。

    地处喜玛拉雅横断山脉的怒江大峡谷,的确是道天然的屏障。两岸是高耸人云、巍峨险峻的大山山脉。天晴时,从山上往下看,奔腾咆啸的怒江尤如一条银蛇婉蜒在山脚下,两岸的盘山公路就象一条细细的丝带缠绕在群山之间,公路上的汽车好似一只只小蚂蚁在这白色的丝带上慢慢地爬行。怒江大峡谷的壮观、险峻给我们知青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记得在刚去瑞丽的途中,初次见到这举世闻名的怒江大峡谷时,无不为这险峻壮观的景色而震撼、惊叹不已!有些女知青则被这种大山的险峻吓得不敢睁开眼看,有少数女知青竟吓得哭了起来!

    然而,多亏了祖国这道天然的屏障,否则,当年不知会有多少中国人又要成为日本人的枪下鬼,刀下魂。尽管日本人末能通过怒江这道天然屏障,但侵略者的铁蹄仍然将怒江桥以西的地区践踏,并留下了无数中国抗日战士的英魂。

    我1979年在德宏州林业局支农工作时,就在滇缅公路的公路侧五台山附近的崩龙寨听到崩龙族生产队长麻瑞讲述的亲身经历:抗战时期,那时我只有十来岁。一天,我正在山坡上放牛,看到了国民党军队正从畹町那边沿着公路往芒市方向撤退。人太多了,公路都挤不下,更多的人是从公路两边的山坡上往前走。远处看上去黑压压的一大片,象蚂蚁一样。一会儿,一架飞机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后飞往缅甸方向。这实际上是日本人的侦察机。没过多久,从公路上开来了好多坦克。这些坦克开得很快,一会儿就开到正在溃退的国民党军队前面去了,然后调过头来就向国民党的军队开炮。同时,天上又飞来几架日本人的飞机,直往下丢炸弹。国民党军队没有重武器,被打得满山跑,不知死了多少人!那时,年少的麻瑞就在远处山坡观看,开始还觉得好玩,后来飞机丢炸弹就吓着了,赶快往回跑。再后来,这里就被日本人占领了。

    二战过后,滇缅公路一带留下了许多战争的遗物和遗迹。记得72年我与张世伦、张思明一同步行去弄岛四营玩时,在四营一连不远的地方,还见有一处据说是日本人军用机场的遗址,(后来被印证应为国民党为抗日而修建的机场,美军的抗日飞虎队陈纳德将军就在这里指挥过抗日空战!)在机场跑道边还有一些象废弃的坦克残骸样的东西。据说,在五营那边还曾有一个当年国民党为抗日而建造的飞机制造厂呢!

    当年在瑞丽,兵团好多连队出工收工敲的钟,就是一只只炮弹或飞机炸弹壳。正是这些遗迹和遗物,让我们感受到了瑞丽这个遥远而美丽的边疆,也曾遭受过战争的创伤!

    连队的老职工说,当地傣族老乡认为边疆地区生长着一种最常见、最普遍的杂草 飞机草,就是当年日本人飞机到中国来后才疯狂地生长起来的!飞机草因此而得名!在这之前,瑞丽是不长这种草的。飞机草长得其快无比,天生的贱草,野草,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生长,一直长到一人多高。它的草茎很快木质化,很硬,除了浪费土地外,没有任何用处,连牛都不吃,甚至无法沤肥,人们很难应付和根除它,真是拿它无可奈何!这种杂草是不是日本人的飞机带来的,现已无法考证,但老百姓称之为飞机草,也可体会到当地老百姓对战争带来的痛苦还是无法忘记的!

    1974年,我们在四连的姐勒金字塔遗址旁平田改土时,还与一位从缅甸过来做小生意的地道的成都老人不期而遇。那时,国内的生活条件是十分清苦的。物质匮乏,粮、油、肉、糖、棉布都要凭票购买。而在遥远的瑞丽,我们却有幸享受到一种历史形成的边贸互市的优厚待遇。瑞丽江两岸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边民可无拘无束地自由往来,互通有无。我们常常从穿梭在两岸之间的外国小商贩及华侨小商贩那里买到象花生米、猪、牛肉,猪油、花生油、芝麻油等生活物品。能随意方便地买到这些东西,在当时可说是非常幸运和侈奢了。我们靠着瑞丽这独特的优越条件,度过了那几年艰苦的日子,至今都觉得这是我们的幸运。我们当年遇到的那位成都老人,也就是瑞丽边疆来来往往的普通边民中的一位。

    刚看到这位老人时,一点儿也看不出他与当地傣族或缅族有什么不同。他中等个子,很瘦,皮肤与当地人一样黝黑,穿一件傣族白色的上衣,下身穿一件傣族的大腰直筒裤,一双赤脚,看上去年纪不轻了,饱经风箱的脸上皱纹很深,一头短发已经花白。他带着一位傣族小卜少来到我们平田改土的工地上。他们挑来的正是我们知青想买的肥猪肉和花生油。我们一伙知青很快围上去,从竹筐里挑选着合适的猪肉,心想今晚回去又可以好好地打一回牙祭了。

   “这边还有花生油

    突然,从老人口里冒出一句地道的成都话,简直让人太惊奇了:这位老人会说成都话!

   “你!你会说四川话?你是学着说的?还是……

   “我是成都人!老人肯定地说。

   “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呢?

   “你是哪一年来的呢?” 

    我和四连的成都知青段兴华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了起来。在这遥远的边疆地区,遇到一位已与当地人浑然一体的家乡老人,这使我们对他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和强烈的神秘感。老人一边给知青们称着选好的物品,一边从容地回答着我们的询问。

   “我是抗日战争时期到的这儿,原在国民党远征军的XX军XX师,战争中部队被日本人打败了,人也跑散了!后来,我就在缅甸的木姐定居了。

   “那你已加入缅甸籍了?

   “没有!这让我们没想到!

   “那你在缅甸安了家了?

   “安了。我们为老人有了家感到些许安慰。

   “这小卜少是你什么人?

   “这是我的女儿。

   “女儿?这又使我们吃了一惊!

    这个小女孩看上去顶多十四、五岁,按常人看应该是他的孙辈了。小女孩是完完全全的傣族打扮,穿戴十分简朴,可以看出家境很不好,否则,也不会如此小的年纪就跟着年迈的老父亲挑着那么沉重的东西过境来作小买卖了。可能小卜少不熟悉汉语,更无法用成都话与我们交谈,只是默默地按老父亲的吩咐做好一切。一种怜悯之情从我们心中油然而生。

   “那你是和缅甸人结的婚了?

   “她妈妈是傣族。老人说。

   “在那边生活还好吗?

    话一出口,我已感到问得不太妥当,有些后悔,看他们父女俩的模样,就不该这样问。这一句可能触及到了老人的痛处。隔了好一阵,才听老人回答出一句:唉---!好啥子哦!生活艰难啊---!一声长长的哀叹,把我的心都揪紧了!从老人额头上和满脸那深深的皱纹中,不难看出他一生中经历的磨难和艰辛。

   “那你原来在成都住在哪儿喃?我换了话题问道。

   “我住在双桥子,周围都是田坝。

   “你回去过吗?

   “不到20岁就出来当兵了,哪有机会回去哦!

   “成都变化可大了!现在水碾河、双桥子都是市区,没有田坝了!我高兴地告诉老人家乡的发展和变化。

   “老人家,你想不想家喃?老家还有没有人?有机会还是回去看看嘛!看看家乡的变化!” 我仍然高兴地向老人家问道。

    没想到,这句话却让老人一下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出声。我不知发生了什么,我极为不安地想从老人的脸上找到答案。这时,我发现老人那忧郁的眼里己噙满了泪花,声音因心情激动有些发抖,他轻轻地长叹了一声:……然后似乎是自言自语喃喃地说道:难啊!......几十年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只有埋在这儿了!……”

    老人的声音哽咽了。

 

    没想到,我这句本想关心老人家的话,却象在老人被揭开的伤疤上,又撒上了一把盐!老人的心,在淌血啊!

    。。。。。。

 

    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位家乡老人当年那苦撑着艰苦生活那万般无奈的模样和表露出的对家乡和亲人的无限眷恋之情,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中。今天,不知这位老人还在不在世,如果他还健在的话,我从心底里衷心地祝福他在异国他乡平安幸福地度过他的晚年!

    后来,我在芒市的崩龙山寨也听到当地的老乡说过,在二战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边疆地区的许多山寨也有不少的国民党军队人员因种种原因留了下来,好多人都象我所遇到的这位老乡一样,与当地人结合,融为一体,外表上已无法将他们区分开来,但他们每个人都会有一段不被人们所了解的坎坷经历和鲜为人知的故事。

  

                                                        写于1996年 修改于2010年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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