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故事(2)
那是1970年,在咱二连,每次见到咱浙江兄弟将那白花花的大油抹在窝头上,咱哥们的眼珠子都变绿了。天上人间,窝头抹大油,那可是最香的东西了,一种巨大的诱惑让我发疯。
我和朱建铭住同屋,但不同班,有段时间我嫉妒老朱,倒不是因为人称他“朱连长”,而是因为他家里给他寄来一大罐子猪油!
那时候讲共产呀,应该是人人平等呵,可有人能吃上猪油,有人吃不上猪油,这就造成了心理障碍,由此引发的奇闻轶事也就不足为怪了。
每次吃完猪油,老朱都会把那罐子放进一个破木板的小箱子里,上面还加了把小锁,小箱子放在最后一排的库房里。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身为一班之长,我自己都不知道这贼胆从何而来,饥饿难耐,即使道德观念也在九霄云外了。
一天,独自来到库房,见身边无人,恶从胆边生,没费吹灰之力,箱子盖一掰就开了,那罐子猪油正在其中,现在想想有点肉麻,打开罐子,用手指头抠出一大块猪油直接放进了嘴里,猪油在嘴里慢慢融化,黏糊糊、白花花的,一口吞进胃里,感觉它在胃里蠕动消化,太没想像力了!
在兵团六年,这是我做过的最丑陋的一件事。直到1972年到了千里山,连队开展斗私批修运动,轰轰烈烈的呵,一直斗到了第三层私, 我这“私”字才给斗出来。
后来想,这事如果我自己不说,除了上帝,其实没人会知道。但那时候,真的是一种信仰,感觉不说出来,真的对不起M,对不起D。
指导员为我这事专门召开了连队班排长干部会,还是挺给咱面子的,没让咱第二次在全连大会上亮相。在千钢连部那顶帐篷里,我低着脑袋,交待了自己心中的这个秘密。
晚上对着M的画像我再次表了衷心,感觉这时候自己已经是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革命战士了!
后来我和老朱同在大山中烧石灰,我当班长,老朱当班副,同吃一锅饭,同睡一条炕,我后悔,那时候怎么就没和老朱说声对不起呢。
这么多年了,再也没见到咱的朱连长,这外号是因为朱建铭长脸,大下巴,像什么电影里的一个连长。遗憾,这次聚会也没见到。
01年去海宁,我对战友说,谁见到老朱请告诉他,我欠老兄一笔帐呢,这次聚会我又说了同样的话。我把这段写在这里其实是我的道歉了。
人到老了,过去做过的丑事、糗事、对不起人的事,应该说声“对不起”,其实没有战友还会计较过去的这些烂事。但作为自己,该反思的一定要反思,过去做错了,就一定认个错,当你走到人生终点的时候,能够安安静静,踏踏实实,安详的闭上眼睛那有多好。
猪油的故事 --- 献给老朱,献给我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