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
晚上,习惯地打开电视机看看新闻,画面上一个敦实的身形映入眼帘。憨厚的笑容,黝黑的大脸庞,这人的形象一下唤醒了我记忆深处一个熟悉的外号“迷糊”,太像了,只不过“迷糊”的眼更小,还老是迷瞪着,半睡不醒的。
迷糊,大名熊海。年轻的时候除了眼小了点,还是很帅气的,否则那位俊俏的女高中生也不会初次见面就相中了他。很有幸,他被分配在我们排给守贵作了搭档,成了我们的副排长。掌门人真绝了,如果放个矮排长作副手,能力让人不敢恭维的守贵还不让一肚子心眼的矮排长早挤一边去了;放个大嘴吧,这人太能独立思考了,对《解放军报》的“年年复古”都敢提出异议;放个迷糊,守贵大权永远不会旁落。因为迷糊似乎对此不感兴趣,不过,他的兴趣所在,谁也不知道。
全连开会,只要不是在屋外的场地上,他准保就躲在哪个犄角里迷瞪上了。在领导眼里,他似乎是支门嫌短,引火嫌长;在老兵堆里,他仿佛永远是这群人耍笑的对象,“迷糊,老婆又来信了?拿出来念念。”,“迷糊,去烧壶水,别老惦记着下小熊崽。”,他只是“嘿嘿”地憨笑着,不急也不燥;在知青的眼中,他是一个有些窝囊的好人。好人是因为他从不给知青小鞋穿,哪怕有些夹脚。在连队的那些明争暗斗里,他似乎哪边也不想靠,于是乎,“迷糊”成了他保护自己的法宝。
在守贵探亲的日子里,可轮到迷糊当权了。“熊排长,今天去哪块地铺沙?”,“知不道,跟着大伙呗。”。“熊排长,这渠要修多高?”,“知不道,我想不跑水就行吧。”我也纳闷:他文化不高,怎么老子的“无为而治”倒和他心有灵犀。后来的一件事,我更领教了他的“无为而治”。
71年我和他一起去临河八岱支农,72年春节后,我被抽调到县里的“356”办公室搞运动复查。一查运动成果,二查遗留问题,三是了解工作组成员的表现。每天,我和郭组长骑个自行车在农村里跑。那天来到一个生产队,陪同的大队干部找来了一个四十多岁满脸褶皱的庄户人,说是队长,一进门就蹲在墙跟前,郭组长按惯例让他说说运动情况,“好咧,好咧。”没声了,那挖出了几个阶级敌人,“没咧,没咧”,有啥遗留问题,“没咧,没咧。”你们队上的工作同志叫啥名,“叫个熊…”,他挠了挠头,“嗨,对了,叫熊海。”他在你们队上咋样?“好咧,好咧,熊同志可和气咧,就是身板不咋地,见天囚在炕上。”我听得乐了。迷糊啊,迷糊,你还真把在连里的那套,整个儿搬来了。
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想来,熊海的“无为而治”对被政治运动折腾怕了的老百姓,还真是福音。这个生产队也不知啥时烧得高香,在那个年代就遇上了这么个迷糊菩萨。
六团二连;宗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