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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与李谷一老师通话,她正在机场,回北京,从江西参加活动返回。30年了,她虽然不拿一线最高的出场费,但仍活跃在一线。我们约好,今天晚上在北京好好聊一聊,主题是“改革开放30年娱乐记忆”,“这个题目好,你肯定少不了说我了”。李老师明白,她的《乡恋》当年因为一场轩然大波,而成为改革开放初期娱乐圈的标志性“地标”。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走路时哼的小曲也尽是些《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的唱段,"抓革命促生产,人定胜天"的大无畏气概天天笼罩着我们,大胆一点时,也只是拿起竹笛吹几段《牧民新歌》,歌颂伟大祖国的草原,而开始接触靡靡之音时,竟是外地音乐界朋友带来的“小邓”(邓丽君)的大盘录音带,我们几个伙伴为了不让阶级觉悟高的人知道,关门,拉灯,黑暗中悄悄听着邓丽君的《夜来香》,第一次听时没觉得香,只觉得肉麻,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好端端的嗓子不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为什么要唱夜里的什么香?夜里只有上马桶的臭么。听了多遍,发现那香字拖音后面还拐个弯,糁人的很,感觉有点像看到隔壁班上捈了浓浓花露水加彩色凡士林的阿香。
“老邓”出手改革,娱乐圈对何为“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尚且滞后,“李玉和阿庆嫂”们只知道吃开口饭,对理论界的事儿一时半会儿整不明白。只晓得“改革了,开放了,就是分田到户了”,人们对何为革命人物和反面人物的区分,也是从形象上看,高大威猛的,就是英雄,瘦小三角眼,外带五五分头的,一定是坏蛋。在听歌曲方面,也是如此分类:气壮山河的可以满大街高音喇叭里播放,低声细语的一定是打入冷宫,再踩上一只脚,让它永世不得翻身。
就在香港台湾流行着邓丽君时,内地冒出个李谷一,港台方面歌坛花团锦簇,内地因为开放之初,无数只脚迅速“踩”向了李谷一。
《乡恋》出现在1979年底,导演马靖华为中央电视台旅游风光片电视剧《三峡传说》写了首词,请作曲家张丕基谱曲,并请当年以唱“花鼓戏歌”而走红的李谷一演唱,这首《乡恋》实际上是电视片《三峡传说》的插曲。
“你的身影,你的歌声,永远印在我的心中……”《乡恋》一出来,特别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了后,人们顿时觉得清新,像久旱的豆芽逢甘霖,迅速传唱,可谓家喻户晓。人民群众没觉得歌词反动,没觉得与日新月异的GTP有叛逆之处,只是不少以上纲上线为业的专家对李谷一的唱法大为反感,而因此产生的巨大社会争议是李谷一“做梦也没想到”:“趣味不高,格调很低,在气质、情趣、人物的品德和性格等方面都不够健康”;“灰暗的、颓废的、低沉缠绵的靡靡之音。”
李谷一采用的气声唱法遭遇到了从未有过的批评。那个年头,只要有人说点儿闲话,有人起个头,就有可能引发一场大批判、大运动。更让李谷一气愤的是,在第二年的4月,她收到了所在中央乐团一位领导的警告信:如果再走下去,就请她另谋高就!
李谷一很顽强,毛主席家乡的湖南妹妹就是胆大:你们说你们的,我就唱!我唱出了人性之美,凭什么不能唱?至今,李谷一都感谢两个人,一个是央视老导演黄一鹤,一个是时任广播电视部的吴冷西部长,在他们的支持下,《乡恋》力排众议,登上了1983年的春晚舞台。从此,“靡靡之音”全线占领中国娱乐要地。现在的李谷一回忆说:“我很感激改革开放,它让我与《乡恋》在坎坷中成长,虽然历经磨难,却终于走上光明大道。”
在那个年代,一个李谷一或一个刘晓庆或一个赵忠祥们,如果来到一个城市,那真是万众瞩目,万人空巷,争睹歌星的歌迷们是老少皆之,而非当下中老年人按兵不动,仅有少男少女般的追星粉丝。那样的盛况,也只能记存于上世纪的记忆碎片之中,不再会有。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去北京采访时,总是先奔李谷一老师家,或坐在她的车上听磁带,欣赏她的新歌,听她描述歌坛里那些有趣的江湖传说。
继《乡恋后》,中国流行歌坛进入一个典盛时期,《太阳岛上》郑绪岚;《泉水叮咚响》卡小贞;《 吐鲁番的葡萄熟了》 关牧村;《再见吧!妈妈》 李双江;《月光下的凤尾竹》关牧村;《太湖美》 程桂兰;《我爱你,中国》叶佩英;《洁白的羽毛寄深情》 李谷一;《绒花》 李谷一;《老房东查铺》 马玉涛;《 妹妹找哥泪花流》 李谷一;《 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关贵敏;以及《假如你要认识我》关牧村及《阿佤人民唱新歌》、《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等大批人们反映人性之美的歌曲面世。
如果说李谷一在内地开创了气声唱法,开启流行歌坛之先,不如说是中国的老百姓在改革开放之初,禁祻的思想压抑的情感如洪水破坝一样,需要渲泄,需要某种满足,需要看到人性的光辉,哪怕只有那么一首歌,一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