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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 凉---宗尧  Post By：2010/10/8 9:26:00 [只看该作者]
纳 凉
大伏天真热，都晚上七八点钟了，河边柔软的柳条也不见一丝晃动，就我和梦樵坐在草地上聊天，常来的几个哥们大概都躲进空调房去了。是啊，现在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有了空调，酷热也难展对人的淫威了。但较之以前的夏天纳凉，总像少了点什么。 以前没有空调，那日子同样在过，其实人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种种土办法对付着酷暑的日子。
太阳快下山了，提几桶清凉的井水，把屋前的场地泼个透，吃过晚饭，结束了一天的劳累，大人小孩，扛着竹榻、躺椅，在下风处点上串肥肠似的驱蚊药，躺在场院上纳凉，手里的大蒲扇不停地摇着。这时也总是邻里左右社交的好时机，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家长里短；男人们开始了云山雾罩，小孩们则在大人们身边嬉戏打闹。
而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当然也不会轻易放弃纳凉的好机会，这可是我们历史补课的最佳时机，是我们的共同爱好。
大民的爷爷，一个和善的老头，个子不高，小眼睛，一颗鋥亮的光头。光着膀子，露出一身囊肉，在六十年代那些清苦的日子里，显得更松软些。可老人家有着一肚子的故事，什么《三国》《隋唐》，《岳传》《水浒》，《杨家将》《薛家将》，绘声绘色，说到性起，手舞足蹈。
每到纳凉，小伙伴们准定早早地缠着老头，一个急急地从他家搬出那张上了年头已被油汗浸润成暗红色的老藤椅，一个连忙捧出他专用的那把紫砂壶，放进一撮红茶末，沏得酽酽的。这紫砂壶外面已摩得油亮，煞是好看，可壶里黑漆漆的，内壁积着厚厚的茶碱，我真怀疑这壶哪怕倒些白开水，也准能喝出浓浓的茶味来。老头光着膀子，趿拉着鞋，摇摇摆摆往藤椅上一躺，小三马上递上准又是从他爸烟盒里掏来的《大红鹰》，阿四拿着大蒲扇急忙站在一旁开始了打扇，这活儿反正由听的人轮流着。老头“兹-”口茶水，点上烟，美美地吸上一口，然后说道：“昨天讲到哪了？”，“昨天讲到岳云押粮草回营，砸了免战牌。”。“好。那接着讲下去。岳飞听到儿子砸了免战牌，……”。
我曾听说老头原先是做掮客的，我以为是扛大包。这儿的土话“掮”和“扛”是同一个意思，后来才知道“掮客”实际上是生意场上的中间人。难怪一肚子故事，学问大了去了，我想他肯定念过许多年书。我去问爷爷，爷爷说他就念了二年书塾。那些个故事，都是听书听来的。我很失望，不过那也比我们的历史老师强。历史老师讲课，下面总有同学趴在课桌上打瞌睡，而老头一开讲，你看那些小眼睛一个个瞪得溜圆，想撒尿都憋着，生怕漏了哪段情节，专心得每次打扇换班都要用拳脚提醒。
可以说，我们这些孩子，是在大民爷爷的故事里度过了一个个纳凉的夏夜。我从内蒙回来时，老头已经去世了，他的那一肚子的故事，也只能在另一个世界讲述了，但不知那儿是否也有四季，也有纳凉。
六团二连；宗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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