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学艺
(跳大神
) 四
这天下午五点多钟太阳已经西斜了,正当大家站在哪翘首以盼等的十分焦急时,只见金栓的兄弟金义,骑着自行车一溜风似的由村口奔来,车后架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婆姨。
这婆姨上身穿着一件雪白的衫子下穿一条亮蓝的裤子,头上蒙着一块花手帕,脚穿一双白鞋一尘不染,手中提着个黄布袋。
此人长的胖胖的身材,浑身上下圆嘟嘟的,圆圆的脸庞面孔白皙又微微泛着一点儿红,细皮嫩肉的,两只细长的眼睛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不怒而威的感觉。
虽然也是陕北婆姨的穿衣打扮,但是一看就是不下地干活的人,从穿着打扮上更不像普通的农家婆姨,尤其那张细嫩的脸,让人一看就是在家养尊处优的人。
自行车一停,金栓妈赶紧走上前去双手搀住了三娘娘的一只手臂,满脸堆笑搀扶着三娘娘向家中走去,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的碎娃,没有一个大人相随。
在农村做这种事是不许外人参与的,更何况村里还有驻队的公社干部。
我出于好奇加上这几天亲眼所见金栓的情况,决定无论如何我也要看看,非把事情整明白不可。
我悄悄的跟在三娘娘的身后,一同进了金栓的屋,趁大伙不注意又爬上了炕,三娘娘一歪身盘腿坐在了炕上,我刚好在她身后。
就见金栓像个小鸡一样蜷缩在炕里的一角,浑身战栗着瞪者双眼看着炕上炕下的人。
三娘娘刚要开口说话一扭头发现了我,她看我的着装不象当地农民,急忙招手将金栓妈叫过来,耳语一番。大意是怎么有干部在场,她可不敢做法。
因为这几天我常去看金栓,所以他家对我也未在意,而且金拴家多年来与我关系不错。一看三娘娘的态度,金栓妈只好很难为情地跟我商量,让我出去。
我琢磨着看来今天我不出去这事就难办了,得!三娘娘我今天就来个学古人“韩信跨下受辱”委曲求全了。
我当即向三娘娘表白:您不要在意我,我从小就信这些法术!而且过后我还有事求您帮忙。我就简单将我的一个表弟的病情向她述说了一下。
我不能盘腿坐炕,刚好当时是歪着身子双膝半跪的疙蹴在炕上,为了表示虔诚,我当即双手向前一伸,头一低,向三娘娘说:“您就收我做个徒弟吧!我回家给表弟也能把病治好,也就算您积大德啦!”不知为何我的鼻子一酸双眼还不由自主的满含泪水。
看我这一副虔诚的态度,三娘娘也就不说话了,满意的点了点头,扭过身开始施展起她的法术来。
只见三娘娘双手在胸前合什,双目紧闭,口中念念自语的唱到:“砍上三支‘桃条’来”
金栓妈听后一溜小跑赶忙跑出屋,到院中砍了三支桃树枝拿进来交到三娘娘手中。(据说桃树有辟邪的功能,三娘娘进院时大概已经看到金栓家院中栽有桃树,可能才如此唱到)
三娘娘手中拿着桃树条,只见她慢慢地睁开眼,温和的对着金栓说:“你知道我是谁”
金栓说:“你是我姑”
听到此言只见三娘娘怒目圆睁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举起桃树枝,照着金拴的头上“啪”的一声,狠命的一抽,金栓双手急忙将头抱住。
三娘娘用手指着站在炕下的金栓妈问到:她是谁!
金栓说:“是你nue”注:二声(当地是奶奶的意思)
三娘娘又拿着桃树枝,照着金栓一通劈头盖脸的猛抽,打的他抱着头紧紧的蜷缩着身子,也不叫唤。
突然三娘娘用手指着我说:“他是谁”
金栓答到:“我姑父”
我一听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三娘娘听罢登时又怒目圆睁,再次举起桃条更加用力抽起来。嘴里说着:“你是阿达的,你走不走!”
这时只见屋里屋外,金栓爸手中拿着一竿赶车的小鞭子,甩的“啪 啪”的山响,金栓妈双手举着一根擀面杖,金义不知何时拿来一支半自动步枪,一会儿拉枪栓一会儿使劲的拍枪托。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喊着“你走不走”
金栓也瞪着双眼说:“我不走!就不走!”
这时三娘娘对我说:“去!你把他拽过来”我一看他家人都不反对,人人都义愤填膺的样子。
于是我站起来像提小鸡一样,一把将金栓拉过来双手一摁脚一踩,将金栓撂在三娘娘面前,我也就势疙蹴在三娘娘对面。
这时只见三娘娘拿出一个小包,打开抓了一把一寸半长的缝衣针,交给我说:“扎 !一个手指扎一根”
我接过针先是一楞,就听三娘娘瞪着眼对我吼到:扎呀!
我一看这阵势就一把攥住金栓的手指,一手拿针照着他的手指扎去,这一扎刚好扎在骨头上,我一犹豫,就听三娘娘吼到:“向里扎”
于是我将针尖向上一挑,手一用力,“噌“的一下,针的一半儿就扎进了金栓的手指,让我感到很纳闷,金栓的手指并没流出多少血,只是刚一扎时手指略微的颤抖了一下。
这时三娘娘又恨恨的向我发出指令:“扎!再扎!给俄狠狠的扎每个手指都给俄扎一根”
遵照三娘娘的吩咐,我就“噌、噌”的一根一根的将金栓的十个手指扎满了针,起先我还有点儿恻隐之心,后来就感觉到真好玩,来吧!
扎着扎着我突然想起了小说红岩里江姐在狱中受刑时不也是十指被刽子手们扎进了竹签吗!这十指连心啊!江姐在敌人的酷刑面前一言不发,宁死不屈真让人佩服。
再看金栓这会儿不屈的样子,猛然想是不是江姐当年也被什么神附体啦!但凡被‘猫鬼神’附体的都不怕疼吧!
这时金栓爸也进来拿着鞭子猛抽金栓,金栓妈拿擀面杖也照着金栓身上乱打。奇怪的是金栓居然不喊疼。
躺在那里,嘴硬的喊着:“我不走,就不走”就这样再三娘娘的指挥下,我们这一群刽子手们轮番上阵大打出手,皮鞭、棍棒带鞋底子把个金栓打的狼狈不堪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时就见三娘娘正襟危坐双目紧闭嘴中似说似唱到:“拿来一碗小米米再端一碗清水来点上三柱香。只见金栓妈与他媳子忙不迭的跑来跑去准备着,东西准备好后金栓妈将香点上放在炕边上,婆媳二人双双跪在地上不断的磕着头。
三娘娘端坐在炕中双目微闭嘴中不知在絮絮叨叨着什么,忽然金栓躁动起来,三娘娘头一歪双眼一瞪用手一指对我说:“把他给俄拾掇住”我一听一把将金栓的头发抓住一手将他右手返拧在后背,一迈腿就势骑在他身上。
这时就见三娘娘从黄布袋中取出几张画有符号的神符,交给金栓妈点着,婆媳二人用双手不停的向上打着不让纸落下。
整个屋里香冒的烟与烧神符的烟混在一起’乌烟瘴气‘的,三娘娘端坐在正中念念自语着,我呢骑马蹲裆的姿势骑在金栓身上,那婆媳二人跪在地下像鸡啄米一样磕着头,就像在‘阎罗殿’上一样。
从下午五点多一直打到晚上十一点多把我们这些‘刽子手’各个搞的筋疲力尽,六个多小时水米没打牙我的肚子也感到咕咕的叫了,唯独三娘娘却丝毫不见倦意始终就像个凶神恶煞一样精神抖擞,而金栓呢更是嚣张始终不见嘴软,就一句话‘我不走’,那受刑时不屈的样子还真像‘永不消失的电波’里的英雄‘李侠’。哈!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在窗外悄悄的叫我,原来是房东大妈打发儿子来叫我去吃饭。看着金栓的样子我的心中对三娘娘的法术也产生了怀疑,借此下炕走了。到得门外房东儿子对我说:“别信它,全是巫婆在骗人”。
在房东家匆匆吃了几口饭,心里还是惦念着金栓之事。心想不行今天我非要闹个水落石出不可,再回去看看。
出了房东大妈家就向金栓家走去,巷子里静悄悄的老乡们早就进入梦乡了,四周一片漆黑一点亮光也没有。
走着走着快到金栓家时突然看见他家门口着起了一堆火,那火光也奇怪一跳一跳的,吓得的我浑身上下发冷直起鸡皮疙瘩,头发好像也竖起来了。心想还是不去吧,我孤零零一人真要招上‘毛鬼神’附体谁管我啊?可是实在又不甘心,结果还不知道呢。
这时好奇心又占了上峰,我镇静了一下心情。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掏出火柴划起来,突然就在火柴划亮的一刹那间就感觉到我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吓得我手一扬烟也未点着手中的火柴盒也没了。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足足过了几分钟心里又镇静下来,慢慢的蹲下身满地的摸起来,还不错真把火柴摸到了。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支烟慢慢点着,边吸烟边看着金栓家那堆火,头脑中不停的想着去不去,猛然间心一横怕什么进去看看到底如何了。
走到金栓家门口才看清原来他们家在门前点了一堆麦草,我斗着胆子进了门见金栓妈在院子里站着,就过去悄悄得问道怎么样了。
金栓妈悄悄得对我说:’好啦!金栓已经睡着了’
我赶忙我问道:‘怎么好的’她说:‘她也不知道’
我又急忙问了我走后的情况,原来我一走三娘娘让所有的人都出来了。
金栓妈趴在窗子上看见三娘娘偷偷的给金栓喂了些红色的面面,停了一会儿就见三娘娘趴在金栓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见金栓点了点头睡过去了。
我仔细的想了半天也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天一早我急忙跑到金栓家进屋一看,三娘娘和金栓都坐在炕上。金栓妈满脸堆笑着在忙着准备早饭。
一见我就忙着让坐并对金栓说:“这是谁呀?”金栓答道:“唔不是咱们村的学生娃么!”
只见三娘娘满面红光笑眯眯的招呼我炕上坐,我与三娘娘客气的聊起了表弟的病情。三娘娘听后委婉的与我说:“你这个表弟大约是小时淘气得罪了神灵啦!”
从金栓家出来我来到住队的公社干部老杨屋里,只见老杨悠闲的点着一支烟,手里端着一杯茶坐在炕上优哉游哉的享受着。我与他调侃似得说起金栓看病请巫婆的事,我还半开玩笑的说:‘您还不派人把三娘娘抓起来,在村里开个破除迷信的现场批斗大会’!老杨尴尬又满不在意对我说:‘咱们这达有些老乡就是思想落后,只要不看死人你管他干吗’听的我哈哈大笑起来。
奇怪的是过年回家见到表叔说起三娘娘的话,表婶还真肯定的说确有其事,原来表叔家旁有一破庙,表弟淘气经常到庙里爬到神像上去撒尿。急的表叔当即要带着表弟去陕北找三娘娘给表弟看病去。
多年后与一中医老先生聊起此事,老中医肯定的判断到三娘娘给病人喂得一定是中药‘朱砂’。因为‘朱砂’有镇静的作用。
直到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三娘娘’不单单会巫术还懂得一些医术,不然她哪能那么神通啊!
我曾问过很多在陕北延安插队的知青们见过陕北的‘跳大神’吗?都说听说过但是谁也未见过,看来我是荣幸的亲身经历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