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的后代 - 辽阔的内蒙古 - 中国知青网

小杜烨是我十六年前在酒店某部门工作时的秘书。

那时，她刚从旅游学校毕业，稚气未脱，说话奶声奶气的。她在业务上有两大长处：一是英语口语好。二是用五笔打字的速度奇快。

我在里屋办公，她的办公桌就摆在我的门外。

每天除了工作上那些事，她还负责给我沏茶倒水。因为是合资酒店，非常讲究仪容，一天换一次衬衣、换一条新领带，下班前我把穿过的东西都搭在沙发上，由小杜收起来送到洗衣房，然后她把我的头一天送到洗衣房的新衣服领出来，整整齐齐挂在我的衣橱里。

在合资酒店，很讲究不过问员工的私人生活。因此，我也从没有问过小杜的家庭情况，只知道她跟姥姥生活在一起。因为闲聊时，她也从不提家里的情况。

后来，跟小杜处熟了，觉得她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她心地善良、爱学习、钻业务还特别勤快。她下了班就去上夜校，参加成人高考。

我喜欢爱学习的孩子，所以，也直截了当地跟她讲，把手头工作完成后，她可以利用一切时间复习功课。

忽然有那么几天，小杜情绪特别低沉，有时坐在那里还劈滴吧嗒地掉眼泪。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低着头说：“您放心，我没事。”

那天晚上，轮我店值。我巡视完酒店后，回到了客房，正准备休息，电话铃响了，我一拿起电话，是总机房的员工打来的：“外线一位老太太找您，转过来吗？”

“是谁？”

总机问过后回话说：“是您的秘书小杜的姥姥。”

“快接过来！”

小杜姥姥的声音非常儒雅，一听就是知识老人在说话。小杜奶奶问我小杜这两天是不是情绪不高，是不是影响到了她的工作？我说：“工作倒是没有影响，但的确情绪不高，老是哭。我还正想问您老人家呢，小杜碰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小杜姥姥停了片刻，叹了口气，接着跟我说起了小杜的身世。

原来，小杜的爸爸妈妈都是当年插队的北京知青，生下小杜后，就把小杜放在了北京的姥姥家。但不幸的是，小杜的父母在农村都落下了一身的病，先后都去世了。所以，小杜每到妈妈的忌日就伤心。

小杜姥姥希望我理解小杜，同时告诉我不要跟小杜说我们通过电话。

我对小杜姥姥说：“老人家，你放心吧。以后，小杜就是我的女儿！”

放下电话，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天，我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像往常一样对待小杜。但是从那时开始，我就把父爱给了小杜，留心她的情绪，关心她的成长。还时不时地跟小杜姥姥通通气，彼此交换一下情况。我让小杜感到，在我们这个部门工作，就像在家里一样。她的情绪很快就好转了，每天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鹿，高高兴兴地上班、高高兴兴地下班。

当时，北京旅游饭店系统开展了许多业务比赛，诸如餐厅服务的摆台撤台、客房服务的摆床、厨师的烹饪、秘书的打字等等，我给小杜报上了参加打字比赛的名额。很快，她在本饭店比赛时，拿到了第一名。接着，就作为饭店的代表，参加王府井地区旅游饭店的比赛，小杜又拿了第一名。最后，要参加全市的比赛了，那肯定是顶尖高手之间的角逐，小杜有点紧张了，我对她说：“小杜，记住，胆小不得将军座！这项冠军舍你其谁？听我的，我说冠军是你的，就是你的！”

就这样，我一边给她打气，一边帮她准备。那时，对她的速度我已经没有任何担心了，就是不能出错，打出任何一个错字和标点符号，都可能造成花落他家的后果。

经过充分的准备，我陪小杜到了最后的决赛现场。除参赛人员外，我们都被挡在比赛大厅的外面。进场前，小杜回头看了看我，我冲她做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又指了指她，意思是“冠军是你的。”她甜甜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就进入大厅了。

比赛结果当场宣布：冠军是杜烨！

当小杜捧着奖杯、奖状，拿着奖金走出大厅时，我走上前向她表示祝贺，她一把把这些东西都塞到我怀里，说：“这不光是我的，是咱俩的！”

我把奖金和奖杯又推给她，说：“好好留着吧，作为你有这项技能的见证。你还年轻，不能老在饭店这小天地里待着，以后大展宏图时，这些东西都能派上用场。”

小杜还有一个本事，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就是她能睁着眼睛睡觉。我是偶然发现她有这个特异功能的。

我们平时的工作非常繁忙，小杜的业务量很大，加上她还在一门一门地过成人高考，睡眠显然不够。有几次，我来回路过她的办公桌，发现她坐在椅子上，用手托着下巴，两肘支在桌子上，两眼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小杜的眼睛很大，非常清澈，看见我进来，总是要跟我打个招呼的，可是怎么好像没看见我一样呢？我走近她，伸手在她眼前晃晃，问：“小杜，愣神呢？”

她如梦初醒一样，不好意思地笑笑，顺着我的话说：“啊，我刚才想事呢。”

后来，这种情况又发生了几次。一次，我有意不打搅她，悄悄走到她面前，不说话，用手在她眼前晃晃，她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这时，我才明白，这孩子真能睁着眼睛睡觉！

等她醒过来，我问她：“你是不是刚才睡着了？”

她说：“嗯。”

我说：“小杜，你真厉害。有你这种睁眼睡觉本事的人，历史上还有一位名人。”

“是吗，还有谁呀？”

“三国名将，张飞。”

那年年底，饭店对我的工作作了调整，我调到另外一个部门去当负责人。小杜也被一家美国独资企业聘用了，去给美方老板当秘书兼翻译。

十几年来，我跟小杜一直没断了联系，一直把她看作是女儿，她也把我看作是家长。

小杜一天天长大、成熟，现在她是那家美国驻华商务公司的总代表。她也找到了如意郎君，两人生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

我打电话通知小杜参加我的六十岁生日宴会，小杜在电话里高兴地说：“我带上小宝宝，穿上我最好的衣服去！”

在生日宴会上，小杜指着她三岁的小宝宝，请我收了当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