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陕北
(插队生活回忆之十一)
回 家
每逢听到萨克斯管吹奏《回家》的乐曲声,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到陕北插队后,第一次探亲回家的经历。
从到陕北插队的第一天起,就盘算着如何回北京的家。我的同学有一本中国分省地图册,没事我们就在上面寻找回家的路线。四十年前的陕北,除了一条省际公路,绝大部分地区没有公路相通,外出全靠步行,一天走百八十里是小菜儿。从我们村到延长县城,七十华里的路我一天打一个来回,所以我们村五名男知青中的四个同班同学(一名北京第二工读学校的,不怎么来往)决定走到山西,取道太原回北京。从我们村往东,走到公社驻地交口镇,转向东北到延川县稍道河公社,再向正东到黄河边一个叫马家河的渡口过黄河,过了河是山西省永和县的阁底公社,有公路一直向东到永和县城,经隰县、大宁县、蒲县到临汾。到了临汾就有火车了,可以扒火车回到北京。
一九七一年春节前夕,我们烙了一些干粮,每人一个灰色或军绿色的人造革拉索旅行包,上面是北京站的图案,这样的提包当时几乎每个知青都有,装了些红枣、芝麻,把队里“兑粮钱”老乡付给我的三十几元钱,裹在1号电池上,装进手电筒,准备不管到哪儿,不论秧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就这样踏上了回家之路。从我们村到交口镇,再到延川县的稍道河是川道,路沿河在河岸上一直向前延伸,弯弯曲曲地在河面上来回地穿梭,河水缓缓地在黄土高原沟壑间的冰盖下流淌。走到了天将正午,找了个背风向阳的山旮旯,吃了干粮,喝了一些冰冷的河水,接着赶路。到天快黑的时候,在一个不知名小村歇息过夜。次日清晨,继续启程。顺川道又走了几十里路,便转向东北,开始翻山,按照地图1:20万的比例尺,每根等高线的距离应为20米,图上等高线密集的地方说明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走,我们选择等高线稀疏的山梁,往山上爬。待疲惫地蹬上了山顶,见山下沟谷中雾气弥漫,判断可能已走到了黄河。黄河,未见其面,先闻其声,涛声犹如不停息的滚雷,从天际传来。我们在山顶抽了袋烟,休息了片刻,起身沿着小路下山,在大约下午三、四点钟,到了马家河渡口。村子小且荒凉,桓古的黄河不停息地在村边流淌。
第二天早上,几个老乡扛来了两只羊皮筏子。羊皮筏子是一种特殊的摆渡工具, 人们在宰羊时,从臀部把整张羊皮如蛇蜕皮似的囫囵剥下来,浸以清油,使其坚韧,将脖子和四腿牢牢扎紧,从臀部的开口处吹足气,使其膨胀,用嘴把羊皮吹鼓了捆紧进气孔。渡河时人一手抱住皮胎,一手击水遏浪,双足蛙蹬,顺水势借浪涛推拥之势渡到对岸,名曰“单抱”。两只以上扎在一起,叫做“筏渡”。以皮筏为渡,需要高超的技巧,一要心细,二要胆大。上筏时要轻松自如,绝不可猛劲往上跳。坐在筏上要紧抓木杆或绳索,遇浪不能惊慌乱动,保持平衡自然会有惊无险。老乡说用两只羊皮胎扎在一起的筏子载我们过河。看着波涛汹涌的水流,我们可不敢坐羊皮筏子过黄河,那简直是玩命,即使不掉进河里淹死,水打湿了衣服,寒冬腊月的也得冻死。
四十多年前的黄河水量很大,波涛汹涌,水流湍急,浩浩荡荡,汹涌澎湃。河里还漂浮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冰快,形成黄河特有的景象。冰块的形成缘于黄河内蒙古河段,该地冬季严寒而漫长,元月月平均气温-10~-12℃,极端最低气温达-34℃。黄河在巴彦高勒段的几字型北端纬度最高,致使南北向的黄河上下河段温差较大。北部的冰破碎后顺河道形成流凌,黄河水夹带着大量破裂后的冰块向下游流动,因阻力增大使部分过水断面被冰凌堵塞因而水位上涨,形成冰坝。解放前,因凌汛决堤而泛滥成灾的事,几乎年年发生,每次决口,都给沿河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严重的损失。如1933年,内蒙古蹬口县凌汛决口,300余里一片汪洋,冰积如山,水势汹涌,淹没了很多村庄。冰坝形成后,威胁安全时,就会及时用飞机、大炮和炸药等炸毁冰坝,破碎的冰块就会随黄河水进入陕、晋峡谷。此时的黄河,正以它巨龙般的姿态奔腾、咆哮着。我们在河滩,看河对面的山崖下,滚滚黄水奔流至此,被山崖阻挡,仿佛更加暴怒,气势若奔马,波浪翻滚,惊涛怒吼,震声数里可闻。老乡们也不愿意使用羊皮筏子,说是太危险。最后,我们每人出5元钱,老乡用木船把我们送过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