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纪事
序诗：A一棵树的年轮
那一年，我们奔赴粤西地区，那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橡胶园，在那里我生活了五年半，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至今依然常在梦中出现……
时间在做一个常做的梦
它蹲下来 数数
数一棵树的年轮
从一数到十 从十
数到二十 梦就会停下来
这二十个年轮 关于一棵树
已进入壮年 而我们
只是一群陌路上的少年
生活才刚刚开始 那些
壮年的三叶树流出的洁白
比我们更纯粹 它们
身上的伤流着我们的泪
每个明朗的早晨
当鲜红的太阳照耀青葱的额头
我们将洞悉了一夜黑暗的灯熄灭
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第一章:B夜的叫喊
下乡第一个冬天是最冷的冬天，寒潮袭来，全体知青都被叫醒，上山点燃湿稻草为橡胶林驱寒保暖，回来时已是下半夜了，大家一点睡意也没有，加之天寒地冻睡不着，我们把剩余的稻草燃着，围着篝火我们又唱又跳……
第一个冬天最冷 夜的寒潮
袭击那些赤条条的三叶树
点燃淋湿的稻草 烟薰取暖
令人窒息的浓烟四处奔突
被薰黑的夜色渐渐回复了体温
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 我们
在林子里穿行 浓烟薰不黑
夜的眼睛 我们搓着通红的
双手 燃起取暖的火焰
火的透亮 遮掩三叶树的伤势
夜在叫喊 让篝火烧到天明
受冻的双手早已经麻木
麻木的夜抵达僵化的心脏
我们用发抖的身体互相传递
流溢的眸光仍在那个冬天叫痛
C我们的路
第二年开春后，我们连队尚未开通公路。于是，赶在橡胶开采之前，要把公路开出来，我们知青是首当其中的主力，那时候没有任何开掘机械，都是用手中的铁锄挖出来的……
路不是走出来的
那年头曾经没有路
我们的路
是自己掘出来的
用铁锄和竹箕
那条路 曾经
我们的双手和肩头扛出来的
那年头不是没有路
只是没有我们要走的路
我们用身体开路
开一条洞穿自己的路
那条弯曲的路固然弯曲
带着无可改变的异象
以及我们浑身错了位的骨骼
我们的脊椎已被扭曲成路
我们没法知难而退
在山的腰间下手
截断全身的脉络截断春天的路
在春天 我们为自己
筑一条曾经走过的路
这条路 我们就是踏着它
走回来的
D压青
那时候，有一种工作叫做“压青”，就是把春天长出来的青草锄起来，然后挖一个洞埋下去作为橡胶树的肥料……
这一件事 从开春
之后 要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用铁锄 我们
将高高举起 举起那柄
被三百六十五个日子磨亮的锄头
掘一方半尺来宽两尺来长的墓穴
压青 将刚刚抽芽长叶的春天
压下去 将青春的光亮
压下去 再洒上自己汗水和泥土
这就是开春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
这一件事 把春天里
最美丽的部份活活地埋葬掉了
也不曾将喘息一口的机会
给我们
23:02 2004-4-3
E习惯在黎明前醒来
凌晨三点钟，我们从睡梦中被叫起来，开始一天的工作——采橡胶。一年里从三月中旬到十一月初，天天如是……
在黎明之前 我们
已习惯了醒来 背两节
干电池 弯弯的山路
就会亮起来
脚步声踩响夜的伤痛
三叶树就会沙沙沙地抖动
在黎明之前 它们
已习惯了痛楚 我们的刀锋
割开昨天的伤口 让疼痛
流出纯洁的乳液 我们
已习惯了切割 刀锋抵达
我们自己就会叫起来
在黎明之前 我们
已习惯了忍耐 滴落的苦涩
风干结晶 我们一杯一杯
收集 一桶一桶运载
习惯了受伤 我们
咬住牙齿就会笑起来
天亮之后 我们已习惯了
望着蔚蓝色的天空
发呆 望着望着
我们的眼泪就会
流
下
来
11:40 2004-4-5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6-24 14:39:2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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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08/6/24 14:34:00 [显示全部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