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的阿妍那天去一座大厦里参加了一个志愿者活动。活动结束后,一位遍体名牌时装的萧洒男士走近前来,很得体地问她:“这位同学是从乡下来的?”
她倔强地昂起头来回答:“从乡下来咋了?”
那男士笑了,说:“不咋的。我虽然挣了几个钱,但还没忘记小时因为家里生活困难而辍学的事,所以对你们这些天之骄子非常敬佩,也愿意接近你们。”
阿妍听罢,觉得自己刚才的口气不大友好,有些内疚,于是也笑着说:“一看就知道先生是个高尚的人。”
那人说:“我很注意你的气质,也敬佩你的俭朴,但北京毕竟是个国际化的大都市,你要注意些形象才好。”
阿妍听了,不卑不亢地调侃说:“我的形象咋了?看来您是打算赞助我一下了。”
那人说:“惭愧,不过是一个没上过大学的人对于天之骄子表示一点敬意罢了。”
然后他说:“小姐请。”就这样阿妍上了他的豪车。
那天中午阿妍没吃学校里的馒头小菜,这位乡下来的姑娘第一次在一间豪华酒楼的包间里品尝了海鲜风味。那男士说:“叫我A先生吧,A者,第一也。毕竟我在生意场上名列前茅。”
阿妍笑了,说:“那我就是A女士了,A者,系里考头名也。”
A先生哈哈地笑起来,说:“对,你也是A,当然我们俩加起来就是双A,两个A走到一起,缘份也。”
阿妍不以为然地说:“说什么缘份不缘份,对于一名学生来说,她最大的缘份是学业。”
A先生反应很快,马上问她:“难道A女士有男朋友了?”
阿妍说:“娃娃亲,两家父母都认可了。到时候他给我盖上两间大瓦房,我爹再给我打一对大木箱,就把我送过去。”
A先生笑得差点把饭喷出来:“什么年代了,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原来与别人订了娃娃亲!”
阿妍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说:“你觉得很可笑是吗?”
A先生赶忙打住,说:“别误会,我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对于我来说,不过又长一次见识罢了。”
阿妍觉得很没面子。
饭后A先生开车送阿妍回学校。从此阿妍在北京有了一位知已。
从这以后阿妍就变了,里外三新,光彩照人。饭店、酒吧、俱乐部,成为她的专利。北京是天堂,而生养她的那个小山村是个鸡窝,这反差太大了。
有一天A先生说:“住在学校宿舍里恐怕太闹得慌,我正好有一处公寓闲着,不如搬过去清静些,也好读书。”
阿妍上了A先生的车来到那公寓一看,哇,北京人就住在这种宫殿里!她想文江纵然给她盖上三间大瓦房,哪里会有这样高档的装修和如此精美的家俱电器。
这一晚A先生根本没有送她走的意思。
阿妍心里明白着呢。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阿妍心里很矛盾。一边是从小在一起的文江和男耕女织风吹日晒的农家日子;一边是风流潇洒的A先生和鲜衣美食豪车广厦的都市生涯。我究竟向往什么?明明是眼前的一切对我吸引力更大!
A先生像是看出了阿妍的心理,对她说:“如果你生长在北京,那你只会和我这样的人有青梅竹马之谊,文江到城里来的时候,你会和他认真地交往吗?”
阿妍深以为然。她想,现在我选择的结果好像已经明显地偏向这边,如果需要付出的话,犹豫不决会是个什么结局?不如乖一点。于是阿妍开始强迫自己对着A先生温柔地笑。A先生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彩。他打开音响装置,拉过阿妍漫舞。并在不知不觉中把阿妍拥入怀中热吻。
近午夜时A先生熄了厅里的大灯,只留下寝室床头那盏若明若暗的壁灯,钻进阿妍的被子拥着阿妍山盟海誓并用熟练的手法在她全身上下轻轻地抚弄,阿妍觉得像是一股电流传遍全身。她闭上眼睛心想:“他*的这家伙是个老手了。可是文江会有这么熟练的手法吗?他一激动起来会这么轻柔吗?只怕他要粗鲁得多。”
想到文江时她毕竟也流了几滴眼泪,心想对不起,文江,我不想拒绝这位A先生。
A先生就像是沾过腥的猫,自那一夜后就欲罢不能,每晚都缠着她“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他的爱。”渐渐地竟让阿妍觉得如果空落了一晚也好像很不习惯似的。所以每天坐在教室里的阿妍总是感到精神不足。
同学和老师们感到了阿妍的变化,话里话外地点她,委婉地劝她。阿妍想:“这事传出去确实有些不好,不过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毕竟我的生活现在与从前大不相同了。有索取当然要有付出。”她只是微笑地应付着大家。
有人私下对她说:“这种事没有结果的,千万别弄得后悔莫及。”
她说:“我会有分寸的。”
但一想到A先生的山盟海誓,她就把大家的劝告置于脑后了。
阿妍急勿勿回到教室,翻开《微电子线路设计基础》这本书,好半天也没读出个所以然来。怎么搞的,这是原来她认为很简单的基础课,如今竟还没有过关。英语她连四级还没过,而她原本打算考过六级后再报托福或是雅思班的。而且她还想选修几门将来用得着的课程,比如经济类的课程,现在看看,哪还顾得上。阿妍知道她必须下点苦功夫了。
同学和老师的劝说就像巫师的咒语一样不幸应验了。过了一阵A先生不大来了,或者来的时候言不由衷并且身上总有别的女人的香水气味。
终于有一天,A先生犹豫了一下对阿妍说:“这房子是我岳父的,他要收回去了。”
阿妍闻言大怒,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愤愤地与A先生理论:“你总得给我一个说法!”
A先生无奈地说:“我非常抱歉,阿妍。但这只是交易,明白吗?当然我只跟有气质的女学生交易,不会亏待你。”
他拿出一万块钱递给她。她知道这是最后的结果,再闹连这也没有。只好偃旗息鼓先收下钱再说。就这样阿妍在同学们会意的目光下和背地里的议论中又搬回了学校的宿舍。
阿妍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学校里议论纷纷她也能应付。要命的是考试临近,而她的课业早已是今非昔比了。人总是碰了壁才想到父老乡亲。当她离开靠江屯时队长代表众人对她说:“好好读书,别叫你爹妈失望!”她知道,以她如今的所做所为,靠江屯的人们没法夸奖,现在她才把当初那“学成归来”这几个字当一回事。
可是在英语考场上她面对陌生的试题无从下手。阿妍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监考老师坐在讲台后边正无聊地闭目养神。她犹豫了一下,给后边座位的小萌扔了个纸团,谁知那倒霉的纸团竟滚到了地下。
小萌没有准备,不由得“啊!”了一声。
老师马上抬起头来并睁开眼睛,大声问道:“阿妍,你怎么搞的?!”——他当然知道是谁干的,走过来收走了她的卷子,考场上脸红脖子粗的阿妍立刻成为众人目光的中心。
后来阿妍又在另两门课的考场上被当场擒获。她原本不是个捣鬼的人,手法太不隐蔽了。作弊自保的后果是被学校强令退学。这结果比A先生收回公寓更残酷。
郝爱莲疼姑娘疼了一辈子,娟子干啥都由着她,就是这次对娟子和成贵这件事她坚决反对。
她来信说:成贵那小子倒是个不坏的人,不过他娘是你爹杀死的,而你爹又是他爹逼出来的。别看现在没啥,以后可不知道咋样呢。你一个女孩子家远走高飞的我也顾不上你。孩子你加点小心,可千万想好了别将来后悔。你娘在队里朝四川那方向给你跪下了,急死我了。
娟子看完了信心疼得泪如雨下。
王世荣给成贵来信倒没说反对的话,不过也要成贵想好了不要将来后悔。
老王和郝爱莲他们不知道,两封信寄到了四川,这两个小的正交换着看呢。
成贵寻思半天说:“要不这么的吧,我们公司分给我一套两室一厅,我去商量商量,多贴点钱换成个三室一厅。咱们再把你娘接过来一起住。其实她是不踏实,怕我欺侮你。”
“你哪来的钱?”娟子问他。
“这个联运公司是我个人承包的,除了上交全归我个人。放心吧都是明白钱。”
“那我娘要上我这儿来啦!”娟子欢呼起来,一高兴猛地搂住成贵就赏他个大Kiss ,成贵冷不防吓一跳说:“呸,没羞没臊的。”娟子又饶他一拳头。
王世荣在十九队可是背透了。他后娶的那个“寡妇”是大连郊区人,七十年代中期因为生活困难看中了北大荒这大片的土地。她和老王结婚不过是为了把户口办进农场。结婚之后她又提出有个亲戚想办过来,老王在农场里老战友多也就门路多,当时他就托人把事情办了。这位“亲戚”办过来之后,那个“寡妇”就开始和他不停地吵嘴打架,儿女们也分成两派对着干。后来不得已离了婚,那“寡妇”就和她那“亲戚”又结了婚,原来那位“亲戚”是她原配的老公。这件事说起来只能怪老王引狼入室,一时传得沸沸扬扬的,弄得老王好没意思。又过了几年,儿女们都参加了工作,老王的负担才减轻一些。到办退休手续的时候,他还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屋里还是只有当年和马秀芝结婚时那一对木箱。
老羊倌许文治死的时候他听说了,也没好意思去他家看看。他知道那老头参军比他早官比他做得大,如今死在羊倌这光荣的革命岗位上,怪可惜的。
如今两家的小辈倒是不避嫌,竟然跑到大老远的四川处起了对象,这又一次在农场里传得沸沸扬扬,大伙说啥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