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箱子
雪、箱子，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外面的雪景，放在家中角落的箱子，在我的脑海组成了这样的画面：1969年1月27号，一个刚刚飘起了大片雪花的冬日，在我们经过四天火车、汽车的颠簸，终于站在延河那厚厚的冰面上看到了插队的目的地——杨家湾大队盖头坪村时，发生了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因为村子在延河的南岸，我们需要横穿延河而过。而专程到公社所在地——黑家堡接我们的社员，在二十里路已经走完十八里，就要到达目的的时候，却在延河的冰面上，不慎将我离京时新买的大木箱子从拉拉车上掉了下来，箱子的侧部摔出了一个裂口，从此新箱子就成了破箱子，而这个破箱子四十二年来，却一直跟着我，越来越找不到扔掉它的理由了。
终于下雪了！外面灰蒙蒙的，我喜欢脚踩在雪上那“沙沙沙”的声音，于是走出了家门，深深的吸了几口潮湿的空气，看着白茫茫的一片，那种感觉又出现了：陕北，我怎么感觉自己是在陕北，是在我插队的那个小山村？真是好奇怪，很多年了，只要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雪，我就是这个感觉，看起来是那一年的雪给我的印象太深了：白茫茫，到处都是白茫茫，我们穿着白塑料底棉鞋，路是那么的滑，一走一打滑，以至于我甚至有了这样的冲动：把鞋脱了，赤脚走一遭。后来，不知谁想了一个主意，要出门就几个同学手拉手一起走，互相有个支撑，而要倒地呢则就是一片，于是笑声不断，有我们自己的，也有旁观者的，真是出尽了洋相。老乡们一定是对我们走山路的能力估计不足，因此几个男生被安排在全村最高的一处闲窑里，面对着白茫茫的雪路他们上去就下不来了，第二天是老乡们在路上掏了一个又一个窝窝，把他们一个个拽了下来。
前一年因大旱而歉收的延长，雪，老乡们祁盼着！可能是巧合吧，从我们到队的那天开始，连着下了八场雪，村里的老乡们都在说，盼雪，但也没想到能下这么大的雪！是你们北京娃把好年景带来了，今年的麦子要吃美！是呀，那一年风调雨顺，真是个好年景。我们十五个小伙子大姑娘与贫瘠土地上的贫苦老乡们分享了这个好年景里的好收成。
箱子，那个当年24块钱买的箱子，跟了我42年，快成文物了吧。这是当年非常普通的一种家用型木箱，由不知是七合板还是九合板再加上杨木做成，正面写的是当时最时髦的四个伟大的标语。那是1969年离京插队前我到西四家具店买的，记得当时妈妈说，你爸爸不在家，我工作忙顾不上，需要准备什么东西你自己买。于是就有了这个能把我所有家当装进去的大木箱。虽然在它还没有到目的地时，就被摔成了个破的，但是，我却从来没有动过把它扔了的心思。想想真奇怪，我这个特别喜欢扔东西的人，只要看着什么东西不顺眼了，说扔就扔，说给人就给人的，虽然有朋友给我讲了，爱扔东西的人寿不长的，而我仍旧是旧习难改，什么东西看着不顺眼了就扔，就送人！但是，只有这只破大木箱子例外，我从来没有动过扔它的念头，可能在潜意识里，它与陕北相连，是我慢慢变老的见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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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1/2/12 22:30:00 [显示全部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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