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盈江随想(三)补充
奔赴边疆的路上,保山打架那件事儿,总还是要多说两句。
那天下午,我和几个路上认识的哥们儿在保山一中的操场上玩儿双杠。几天来都是这样,下车了,最爱去的就是操场,找得到就玩儿篮球,没篮球就玩儿单杠、双杠。凭借着身高找到这样的朋友不难。
有人吵吵着:又打架了嘿。这回可人多,把小饭馆都砸了。看看去呀?
操场上人少了许多。
我们这几个没有动的。我们毕竟年纪大一点儿了,斗嘴的都少,打架的绕着走,懒得管。你也没法管,今天打了,明天能跟一个妈生的似的,后天他能为前天对手再跟别人叫横儿去。所以,那天怎么打的,谁跟谁,战况如何,没当回事儿。
天黑了,睡觉去。男生都在学校后院大礼堂的地上打地铺,女生分别住在前排几个教室里。
高原的夜晚显得特别的黑。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接着是前院女生众多人难听的尖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还没等我缓过神儿来,大礼堂的几个门被踢开,一队一队的士兵横端着步枪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喊着“不许动!”“原地坐下,都不许动!”喊声震动着礼堂的大屋顶。一个小个子兵跑到了面前我才发现,离我最近的是刺刀。
“坐下!坐下!”各种地方口音一个口令的喊了不少于五分钟,之后是“安静!安静!”的五分钟。不是学生们不听话,是跟我一样:傻了吧唧的没缓过神儿来。这是怎么啦?
大概时间是十一点多了,有的人都睡了,有的原本就坐在地上。几乎是两三个人的头上就有一把刺刀,门边、墙边更多地刺刀排着。
安静了下来,才听见礼堂前方不高的台阶上有一个军官在说话,说什么听不清,也听不大懂,只见他一边说着一边舞动着手,像是很气愤的样子,手上有一把手枪。
大意是说,你们这群人里有坏人;坏人破坏边疆;边疆人民不答应;军队不答应。等等,等等。
之后一个地方干部上来讲话了,还是听不大懂。先是读了好几段语录。这,我们才明白,真是把部队首长气坏了,刚才讲话只顾着舞动手枪和喊话了,都没读语录。地方干部似乎是看出来我们还听不懂当地话了,放慢了语调还夹杂着一些蹩脚的普通话,接着说了起来。
听懂了。这是边疆;保山不许搞武斗;学生打架砸坏了饭馆和商店的东西是破坏文化大革命;我们是汇报了领导后才来抓坏人的;不能让坏人藏在好人堆里混到边界线边上去;不能这么再走了要学习,学好了才能去边界地区。
接着是从门外推进来几个绑着的,是打架的那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抓的。两个士兵推着一个,到人堆里去认人。又抓了几个,当时绑,有哭声,哭得不好听。
那么多的男生,没有声音。胆大胆小的,都是没有见过这阵势的。
之后,刺刀退到了墙边。有的学生开始躺下了。窗外还有女生的哭声。
大约一个小时后,再次骚动。说是要收缴凶器,十几个竹编筐放在四处。开始是自己往外掏,过了一会儿要搜了,刺刀又过来了。一个端着枪,一个上来在身上摸。随身带的书包、提包的被倒了一地。离我不远的地方,一个小子不让动他的提包,被推在了地上,跳起来喊“你们丫的凭他妈什么”没说完,挨了一枪托,哭了。
不一会儿,集中起来的半个筐的各色匕首、三棱刮刀、大水果刀的,抬到了前面。之后的两天就一直放在那儿,一个战士站在一侧。
睡觉的时候,快三点了,高原的夜有点儿冷啊。
第二天,学习。一概不许出学校大门。大门口刺刀不少。自愿结合围坐在一起,读,还是读。两天后上午,排队出门,排队上车。远远的看见学校门口站岗的战士一动不动的。
车开出去好远了,一个男生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以后回家都要绕着保山走。
一群在大都市被惯坏了的孩子,远离父母后犯迷茫时的胡闹,引来了一队同等年龄听从命令的战士,对来边防驻地闹事者表现出了愤慨、显示了边防地区特有的纪律。
还是那句话,我怎么想不起来那几天“接”“送”的人在哪儿呢。
被抓起来的十几个人,扣在了保山附近的怒江农场了,在大峡谷靠近内地的一侧。怒江农场很少有知识青年,他们成了很受重视的宝贝儿。而那天离开保山车上的人,不管是盈江的、陇川的还是瑞丽的,没有领导批准,不经过两座铁锁大桥两头站岗的扛刺刀战士的检查,还到不了怒江农场呢,更别提昆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