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五色土 栏梦萦天山 → 安育中:一个专业户妻子的自述


  共有970人关注过本帖树形打印复制链接

主题:安育中:一个专业户妻子的自述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源源
  1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版主 帖子:744 积分:6460 威望:0 精华:2 注册:2009/12/12 22:07:00
安育中:一个专业户妻子的自述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6/30 15:50:00 [只看该作者]

安育中:一个专业户妻子的自述

旧作重读有感

最近,整理旧书刊时,发现《小城新星》里有一篇我30年前写的报告文学《一个专业户妻子的自述》。重读旧作,颇有感慨。杨桂云是1969年从天津到廊坊插队的知识青年,她冲破世俗的压力,选择了出身不好的本地农民夏清雨,俩人拼搏了十几年,终于走出生活的困境,赢得了社会的尊重。这期间,受的苦,遭的罪可想而知。这个故事记叙了中国农村改革初期普通农民的奋斗历程,也记叙了知识青年在农村历经磨难的艰辛。杨桂云就是这一代知青人的典型,她的精神令人佩服。30年过去了,不知道杨桂云现在生活得怎样。两个孩子也应该30多了,小的叫夏燕鸣,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听说夏清雨已于十几年前病故了,杨桂云也早早下岗了。希望廊坊知青网关注一下杨桂云。祝福杨桂云和所有北京、天津在廊坊的知青一样生活的幸福。

安育中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源源
  2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版主 帖子:744 积分:6460 威望:0 精华:2 注册:2009/12/12 22:07: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6/30 15:55:00 [只看该作者]

她,养鸡植蘑能手夏清雨的妻子——杨桂云。修长的身材,挺括的衣着,白皙的面颊透着红润,炯炯的双眼深邃明亮,一对微凹的酒窝启口含笑。她的微笑是幸福的,甜蜜的,像是在说:饱含艰辛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是的,时代赋予这个这家庭的除了致富专业户的荣誉外,还有生活强者的自豪。

记者:“培根说过,‘奇迹往往是在厄运中诞生的’。夏清雨由一个捋锄把的,成为十里八乡颇有名气的养鸡植蘑专业户,被选为市人大代表,入了党,受聘当上了白家务乡经济联合社副社长,这个变化实在太大了,真可谓奇迹!”

杨桂云:“奇迹谈不上。他是一个庄稼人,准确的讲,一个养鸡种蘑菇的。过去,‘地主嵬子’的尊称没有泯灭他炽热进取的心。现在,他也不像有人说的那么好,他还是他。”

记者:“听说你们有过一段坎坷的经历,这段路你们是怎样走过来的?”

杨桂云:“过去的事啦,提那个干什么!”她哽咽着,背过脸去。

记者:“我希望从你们这儿得到的不仅是致富的经验,更想多得到一点生活的启迪。”

杨桂云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褪了色的信纸。她凝视手里的信,好半天才转过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就从这封信说起吧……”

风波

那是一九七二年,我下乡接受“再教育”的第四个年头,人生道路上的重大抉择,我力主决断了——和夏清雨订婚。

临近婚期的一天,邻居家姑娘举着一封信跑进屋来:“桂云姐,你家来信啦!”

“家信?”我高兴的几乎跳起来,把信贴在心口上,半天不敢打开。我多么盼望能从字里行间得到亲人的祝福啊!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心满意足。我用颤抖的手抽出信,是妹妹的字迹。

姐姐:

事到如今,只有我给你写信了。

这次你偷偷的从姨妈家逃走,妈妈差点气疯了。你知道,妈最疼你,这几天,连做梦都呼唤着你的名字,半夜起来坐在床沿上发呆,总是自言自语:“咱不能眼看着桂云往火坑里跳,不能啊!”

爸爸为这事更生气,他说,你要是执迷不悟,从此父女之情一刀两断……

看到这里,就像一盆凉水从头顶浇到脚根,浑身冷得打颤,一个趔趄栽倒在床上。我用牙紧紧地咬住枕头,悲恸的哭声再也按捺不住了。

天啊,这难道是真的吗?我究竟错在哪儿呢?往事一件件又浮现在眼前……

一九六九年冬天,我离开天津市,来到安次县旧州公社垡上大队。陌生的村庄,陌生的人,一切都是陌生的。生活的道路简直是个爬满了未知数的多元方程,这对一个只会解一元一次方程的我实在太难了!

早春,冒着寒风整地;盛夏,顶着烈日锄谷子;大秋时节,钻进热烘烘的玉米地掰棒子。我咬牙挺着、挺着……

一次锄棉花,还没到地头,发现我的两垅被人锄过了。是谁?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把锄头往乌黑发亮的肩膀上一扛,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有一次掰棒子,我肩膀勒得渗出一道道血印子,汗渍交融,疼得钻心。这时,一只大手把筐接了过去,挎在那粗壮的胳膊上。又是他!

我背地里打听,有人说他是“傻帽儿”,哪回派海河工总少不了他。他却说:“我乐意,在外头干活痛快!”有人说他是“大能人”,烧砖、修理拖拉机、摆弄水泵,样样是把式。乡亲们请他干活,留他喝两盅,他总是摇摇头,苦涩地一笑。——真是个怪人。

热,是对流的。我们相识了。我喜欢他耿直、憨厚,他的话就像砖窑里的砖,是有数的;他的为人也像砖砌的墙,是靠得住的。别人劝我:“他出身地主,小心点。”开始,我也吃了一惊,在那个年月,这种人是入另册的。但心一静下来,眼前总映现他那乌黑发亮的肩膀,蓬松的头发和闪着智慧的眼睛。人生启蒙的爱,就像毛茸茸的小虫爬进了我的心窝。

“我出身不好,你不怕?”清雨最初还不敢相信。

“怕什么,你又不吃人。”

“我们村很穷,我家更穷……”

“穷,你没长两只手?不,……是四只!……”

清雨兴奋得抓起我的手,他那粗糙的大手攥得我的手生疼。

“对,是四只,我们一起干吧!”

爱的大厦,就这样在我们的手上奠基了。它的基石不是金钱,是信念;它的骨架不是立柜、沙发,而是两颗相印的心。

人都说,初恋是甜蜜的,可对我们却为什么这么不公平!非难铺天盖地而来。

“村里有的是好小伙儿,为什么挑了他?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夏清雨不识好歹,破坏‘知青’插队,胆子太大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父亲听说了,连夜从天津赶到垡上。

“你疯了,找这么个主儿,你图什么?”

“图他人!”我也不示弱。

“不行,今天你就跟我回天津。”

不容我分说,父亲连拉带拽把我弄到火车站。我盘算:我一走,事情更麻烦啦,清雨有口难辩了!不行,我得回去!趁父亲没留神,我挤进人群,溜回村里。

果然不出所料,到清雨家一看,人不见了。我急忙赶到大队部。推开门,满屋子是人,烟雾腾腾,清雨蹲在墙旮旯,闷着头卷烟。我往他跟前一站:“这事儿我愿意,怪不得他。”

队干部拉了把椅子让我坐下,无可奈何地说:“我们也为难,你是知青,清雨是个地主子弟,你们的事我们不敢吐口成全啊……”

我笑了:“今后我就是垈上的人啦,八抬大轿也抬不走!多蒙各位叔叔大爷们关照吧。”

话音没落,门“呯”地开了,父亲气急败坏地闯进来,硬是把我“抬”走了。

妈妈请了一个月长假,把我“押”到汉沽姨妈家里,好吃好喝待我。妈妈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流泪:

“听妈话,和他断了,他家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嫁给这个穷小子,没指望。”

“妈,清雨手脚勤快,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我知道妈妈心肠软,想从妈妈这儿打开缺口。

“闺女,这门亲事妈不能成全,垡上咱也不呆了,回天津来吧,妈养着你。”

整整一个半月,我被关在楼上,连上厕所姨妈都跟着。秋雨连绵,望着窗外淅沥淅沥的雨丝,我的心都快碎了。一天清早,我拎着篮子对姨妈说:“我上街买点菜,一会儿就回来,您就别跟着了。”真是谢天谢地!姨妈真的答应了。我跑到街上,像小鸟飞出了笼子,一摸兜儿,车钱还够,匆匆忙忙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人生、幸福、追求……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但不是任何人都能很好地运用这个权力的。我坚信我的选择。

我擦干泪水,开始给妹妹回信。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源源
  3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版主 帖子:744 积分:6460 威望:0 精华:2 注册:2009/12/12 22:07: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6/30 15:57:00 [只看该作者]

妹妹:

假若人生是一条长河,那么家庭就是波涛中的小舟。只有爱情的双浆才能驾驶着它驶向幸福的彼岸。请转告爸爸妈妈,不要为我们这只小船担忧,因为,我们有一对诚实的双浆……

当天,我就把信发出去了。

我们的婚礼选择了个喜庆的日子,一张印红字的日历—“十·一”。没有房,同情我们的乡亲们,为我们腾出一间小土房;没有家具,清雨自已动手打了一张吃饭的小桌;没有铺盖,我把插队时带来的被褥拆洗干净。

新婚的晚上,我们明知村里人是不敢来参加我们婚礼的,可还是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郑重地摆在小桌上。我多么希望有人来为我们贺喜啊!哪怕是一个人。

一个钟头过去了,两个钟头过去了,街上没有脚步声,没有说话声,只有秋虫轻声叫着。银白色的月光洒了一地。清雨坐在我的对面,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谁也不说话。我推开窗户,望着暗蓝色的夜空,北斗星在自己的座标位上闪耀。那么静的夜呵!这一夜,我真想就这样静静地远眺凝注,迎来东方启明星升上天幕,迎来满天的灿烂朝霞。

“后悔了吗?”还是清雨先开口了。

我摇摇头,眼泪扑啦扑啦往下掉。

清雨抓起一把糖块,捧到我的面前,喃喃地说:“没人来,我们自己吃。糖是甜的,我们今后的日子也一定会是甜的。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像个人样儿,大大方方走进你们家的……”

“干,要有干的样子”

生活,有苦也有甜,有泪也有汗。我们拼死拼活地干了六年,到了一九七八年,生活还是不富裕。我穿的还是上学时的小棉袄,盖的还是插队时的薄被,油盐酱醋全指望鸡屁股了。六年,我们没收到一封家信,村里的知青陆陆续续也都走光了。

好心人又来劝我:“现在回头还不晚,离了婚就能回天津。在这穷地方有什么盼头?”

我和清雨说:“六年不行,咱们再干六年,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清雨说:“不,气要争,馒头也要蒸,还要蒸出好馒头。咱们干,就要干出个样子!”

“卖山楂糕怎么样?我做,你卖。”我第一次对做买卖产生了兴趣。

“对,现在正是年关,能卖好价钱。”

我们说干就干。买了红果、黑枣,碾成泥,过了箩。嘿,做出的山楂糕鲜红酸甜,好吃极了。

清雨不敢在附近卖,天不亮就悄悄出了村,跑上百里路,到通县去卖,半夜又偷偷溜回村。

一连十来天,清雨累倒了。我摸着他冻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背,心疼地说:“别去了,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清雨挣扎着站起来:“这算什么?六年没过一个好年了,今年过年一定要像个样儿。”我拗不过他,还是让他走了。就这样干了一个月,赚了二百多块钱。要知道,这每一分钱都揉进了我们的心血啊!

过了年我们合计,老是偷偷摸摸卖山楂糕不是办法。清雨想到外村去包砖窑。一般人一年能挣一千来块钱,但要交队上七百元记工分。没关系!七百就七百。清雨出去了一年,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到年底攥着一千二百元钱回来了。他高兴地对我说:“你喜欢啥就买点啥吧,这些年真苦了你。”买啥?现在还不是置东西的时候。一九八三年开春,我们拿这一千二百元当本钱开始养鸡。我们买了三百来只小雏鸡,头几天怕鸡着凉,放在炕头上喂。小雏鸡唧唧喳喳满炕上跑。我们家多了鸡叫声,也多了欢笑声。

清雨钻研养鸡简直入了迷。买了不少关于养鸡的书,在灯光底下一看就是大半夜。还专门跑了一趟北京农科院拜师求教呢!

两个月后,小鸡长到家鸽子那么大了,朴楞着雪白的翅膀,真惹人爱。一次,清雨出去给人帮两天工,让我在家里喂鸡。第二天傍晚,到给鸡喂食的时候,一打开鸡笼子,我傻眼了:百十只母鸡都蔫了,搭拉着翅膀,不吃也不喝。正巧清雨进家门,一见就火了:“你这是怎么搞的?”

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一声也不吭。他发完火也后悔了:“怪我脾气不好,这几天你也辛苦了。”他自己配了点药,让两个女儿打着手电照亮,让我抓着鸡,一只一只挨个儿灌药。不几天,鸡又活蹦乱跳的了。

清雨一天到晚琢磨鸡的科学喂养,研究鸡病的防治,还真成了土专家了。村里人见了他总是风趣地叫他“鸡大夫”。我当时已经到离家八里多地的白家务供销社上班了,每天回家放下自行车,头一件事就是奔鸡窝。

鸡也通人性,这年三九天就产蛋了。七个月产蛋近三千斤。大人吃,孩子吃,都吃腻了,吃不了就卖,这一年收入了两千多元。

清雨不满足,又想种平菇。搞就搞,政策允许咱富,谁不干谁懒汉!我们腾出小西屋,在室内架播了四十八平方米蘑菇。这下,我们家又成了“生产车间”了。棉籽皮堆得像小山一样,先在屋里打成坯,再往小西屋搬。清雨打一块,我搬一块,整整干了三个通霄,累得腰酸腿疼。

到出蘑菇的时候了,坯上钻出细长细长的蘑菇梗,就是不长头。清雨钻进小西屋,吃饭叫几次也不出来。我知道,他那倔劲又来了,找不出原因是不肯罢休的。吃完饭我正收拾碗筷,他风风火火地冲进屋,拽着我就往小西屋拉,指着靠门的棉籽坯兴奋地说:“你看,这门口的就比里边的长得好。”我们立即把门窗都打开,屋里通风了,没多久,长出了又白又嫩的蘑菇。

来年,我们又在室外架播了一百多平方米。到了冬春蔬菜淡季,鲜蘑上市非常受欢迎。除去菌种、原料开支,净收入也在两千元以上。

去年,清雨又出了新点子——孵雏鸡。孵雏鸡,比养鸡还熬人,半夜要起来两次翻鸡蛋,一连四十天没睡一个囫囵觉。当四千只小雏鸡在炕头上欢蹦乱跳时,我的眼圈都湿润了。

事情也不都是一帆风顺的。今年初,几十户来要小雏鸡,清雨又孵了两千只。一天晚上,他在东厢房的炕洞里添了把柴,就回屋睡了。后半夜,我们睡得正香,被满屋子烟呛醒了。睁眼一看,东厢房里火苗子窜出了窗户。原来炕裂了缝,引着了炕席。清雨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扯断了电源线,大声喊着:“不要慌!”正巧缸里有水,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总算把火扑灭了,两千只种蛋也都烤熟了。我说不上是后怕还是心疼,懊丧了好几天。清雨却说:“就当我们再交一次学费,明年我们接着干。”


 回到顶部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源源
  4楼 博客 | 信息 | 搜索 | 邮箱 | 主页 | UC


加好友 发短信
等级:版主 帖子:744 积分:6460 威望:0 精华:2 注册:2009/12/12 22:07:00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6/30 15:58:00 [只看该作者]

“富,要有富的姿态”

“穷鬼”终于被我们赶跑了,打这以后,登我们家门的人多了:请教种平菇的,学养鸡的,要小鸡的,应接不暇。我假装生气似地一板脸:“现在可好,门坎都快踢破了,你们不怕屁股坐歪了?”大伙儿都笑了:“清雨嫂子,这门坎儿我们是迈定了。”

清雨想得比我远。一天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捅了我一把:

“桂云,咱不能一家富了甩了大伙儿。”

“那你说咋办?”

“带着大伙儿一块儿富呗!我思量,大批发展养鸡专业户,得解决饲料问题,我想到北京去跑跑。”

没几天,事情办妥了。北京答应每月供给三万斤鸡饲料。这下可给大伙儿乐坏了。清雨先后帮助村里十几户养了鸡,二十几户架播了平菇。一传十,十传百,外村、外县的人也来找清雨。一天,永清县一个养鸡户找上门来,哭丧着脸说,孵雏鸡赔了一千多元,想请清雨去给看看。清雨二话没说跟着来人就走了。后来那个养鸡户专程到家里来道谢说:“我们请了个财神爷,上回赔了一千,这回赚了一千,多亏了清雨啊。”

清雨出去给人帮忙,有时一走一整天。有一天下大雨,我站在门口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影。天黑了好一会儿,他才拖着两条泥腿回来了。一进门往里屋床上一躺,有气无力地说“桂云,弄点吃的吧。”我连忙到外屋锅里去盛饭,饭端到桌上回头一看,人家两条泥腿搭拉在床边,睡着了。

还有一次,清雨到廊坊赶集,看见一个卖平菇的,两筐平菇发黑,就蹲下来客气地说:“老哥,你这平菇晒过了。”

卖平菇的不服气地瞟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是哪庙的,多管闲事!”

清雨不介意,耐心地说:“你是在室外架播的吧?架子上一定遮头少。平菇不能见强光,回去多搭点树枝子就好了。”

卖平菇的吃惊地盯着清雨:“你是哪村的?”

“旧州垡上的。”

“垡上的?你认识夏清雨吗?”

“我就是。”清雨有点不好意思。

“你?”卖平茹的站起身,尴尬地说:“真对不起。我平菇种不好,早就想去请教你,想不到在这儿碰上了。你说的一点不错,我的架子上就是遮头少,我服你了。”后来,清雨又碰上那个卖平菇的,见他满筐平菇又大又白净。

今年春天,廊坊市郊一个很富的大队请清雨去当生产顾问,并答应把我们全家迁到市郊,我可以到城里上班,孩子可以在城里上学。这真是个难得的机会。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市委领导找清雨谈话,希望他能到偏远的白家务乡去工作,帮助这个乡发展专业化生产。这下可让清雨为难了。

“说心里话,我愿你住到城里去,也是为了孩子。可是白家务乡发展商品生产还比较慢,咱们富了,不能光顾自己,富,要有富的姿态。你想想,要不是三中全会,我们哪有今天的好日子!我是一个#共#产#党#员,应该首先想到党和人民的利益。过去,咱是为咱的人格争气,为咱们家争气,现在要为国家争气啊!你说呢?”

“你甭给我上政治课,要是图享受,我早就回天津了。”我故意白了他一眼。

清雨没想到我这么痛快,咧着嘴笑了。二女儿燕呜拉着我的手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到城里去上学?”

我告诉她,不去城里了,爸爸要去干重要的工作。

“什么重要的工作?”

“你不懂,长大就会明白的。”

“我知道。”燕鸣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说:“爸爸会养鸡,会种蘑菇,他让别人跟他学,养好多好多鸡,种好多蘑茹,是吗?”

“嗯,好孩子,真聪明。”我抚摸着燕鸣的头,心里一酸,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看着活泼可爱的女儿,“养儿方知父母恩”的思母之情油然升起。我和清雨商量,决定带孩子回天津去看看。

冻结多年的父女关系冰雪消融了。家里人像迎贵客一样接待了曾被拒之门外的“泥腿子”女婿,倔脾气的爸爸还特意请了两天假来陪清雨。

吃饭的时候,妈妈一个劲儿给清雨夹莱:“尝尝这个,你爸亲自烧的……咳,那些年你们可没少吃苦头……”

爸爸给清雨斟满酒:“陈年老话了,都是一家人,说那些干什么!来,喝!”

清雨欠起身,把酒一饮而尽。他不会喝酒,脸憋得通红,可心里舒服得就象熨斗熨过一样。一个新型农民,不仅在自己的家乡,而且在天津这样的大城市,赢得了失去了多年本应属于自己的尊严。这怎能不让他激动呢?他抿了抿嘴唇,咂摸着酒的醇香……

记者:“你们的故事似乎还没有完,清雨到自家务乡以

后怎样呢?”

杨桂云:“他现在是副社长,我管他叫‘八品官’。官不大,操心不少,办了个菌种厂,准备实行‘四包’,就是为专业户包原料,包菌种,包技术,包推销。他说,一片嘴不如两条腿,全乡三十九个村,一天跑两个,不到一个月就能跑一遍。他这个人呀,就是闲不住。”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