镍原通过望远镜观察到了南怀化阵地上的混战情景,不禁感叹道:“还是师团长说得有理,这个南怀化阵地真的成了中国守军的绞肉机啦!”
日本军队受过严格的训练,拼起刺刀来凶狠异常,招招夺命。然而中国守军中也有许多会武功的,把一支步枪耍得龙飞凤舞,让日本兵也防不胜防。尤其是守军为中央军的嫡系,在训练方面也不是很差,所以竟与日军拼了个旗鼓相当。
一位日本军曹惊叫道:“哇,支那兵拼刺大大的!与我们大日本武士相当!”
就在他说话分神的当儿,一位中国排长骂一声:“日你奶奶的,看家伙!”只见鬼头刀一闪,那日本军曹的脑袋竟滚落地下。
周围的日本兵见了,心里一慌,又有十几人被中国守军的刺刀穿透胸膛!
双方搅在一起混战半日,中国守军固然伤亡三千来人,可是日军也损失了两千七八百人。
坂垣打电话给镍原说:“喂,镍原君,我们已经在南怀化东北高地上成功地打入了一个楔子,那些支那人也只好与我们共处一室啦,现在天不早了,让我们的武士们回营地休息休息,明天再让那些支那人为我们陪练好不好?”
镍原举着话筒立正道:“哈依!”
他对参谋长下令道:“命令攻上南怀化东北高地的部队就地与支那军对峙,其他进攻部队撤回原防休息!”
于是日本号兵吹号召集日军回营,一线的日军闻听号音,立即且战且退,回营去了。
中国守军以为夺得了胜利,许多人一下子坐在地下叹道:“哎呀妈呀,可算把这小日本打跑了,不然我们可就拼光啦!”
阵地上一片欢呼之声。士兵们高喊道:“喂,小日本你别走哇,再陪你爷爷耍一会嘛!”
长官出来喝道:“弟兄们别闹啦,今晚还要修工事呢!”
于是大家回营造饭。
这一天晚上,阴云密布,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南怀化阵地前尸横遍野,血腥异常。
郝梦龄把董其武召到指挥部,对他说:“今天日军虽然退去,可是我南怀化阵地东北高地却被日本鬼子攻占了,如果不夺回来,明天日军援兵一到,仗着他们的飞机和重炮火力,他们的攻击出发地可是大大地前伸了,那就有可能让他们得逞,攻克南怀化!”
董其武看着地图,说:“这当然不行!军长你有啥吩咐只管说。”
郝梦龄说:“我军只有轻火器,长于近战夜袭,短兵相接,正好趁此夜黑之际偷袭。若今夜能将日军赶出南怀化东北高地,明天就主动多了。你率两个团,今晚摸过去干他一家伙!当初你们长城抗战和百灵庙抗战之际,正善此所长。”
董其武立正道:“是,军长,你就瞧好吧!”
可与此同时,求功心切的镍原也召集预备队下令道:“今晚别让支那人睡得太沉啦,你们悄悄地上去,在他们阵地的西南角再打入一个楔子!”
日军大队长立正吼道:“哈依!”然后就率部出发了。
当下董其武回到所部,召来预备队的两位团长说:“兄弟,你们也知道,今天咱们主阵地的东北角上让日本人打入了一个楔子。如果不及时拔掉它,明天日本人的狂轰滥炸加上这个楔子的侧射火力,可够咱喝一壶的!不如今晚你们辛苦一趟,上去打发那些鬼子滚蛋,明天主阵地还是咱们的。你们的功劳不小!”
然后他端起一大碗酒道:“干了它,祝你成功!”
两位团长也端起碗说:“旅长,我先喝啦,今晚保证把咱的阵地打扫干净!”
他们把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摔在地下道:“今晚完不成任务我们也不回来啦!”
这两个团敢死队每人均短枪大刀,赤坦上身,悄悄地摸上东北高地,摸掉岗哨,然后好一通砍瓜切菜般地博杀,占据南怀化东北角的日军措手不及,仓促应战,渐渐地支持不住而退出南怀化阵地,董其武的敢死队终于顺利地夺回了阵地东北角。
至天明时分,中国守军虽然占领了东北高地的一角。可是他们回头看自己一方阵地时,却发现阵地西南角上也有太阳旗晃动,原来昨夜日军也组织偷袭,也占据了西南高地一角!
于是两军阵地愈加犬牙交错。
从此两军在南怀化一隅之地上混战成一团,每日里只是反复冲杀,反复肉博,反复进退,阵地上喊杀声日夜不绝。南怀化阵地反复易手,已经说不清有多少次了。阵地前尸横遍野,不分你我,人不能插足。
日军主将坂垣站在地图前沉思。
南怀化久攻不下,中日两军混在一起反复进退,你攻上来,我杀回去,双方阵地犬牙交错,不分你我,现在早已不是日军攻击南怀化阵地了,而是南怀化阵地上两军互相攻防,这个南怀化阵地成了名符其实的绞肉机。
坂垣命令他的参谋长道:“立即命令空军和重炮部队轰击南怀化阵地,为我方进攻部队提供火力支援!”
可是参谋长怯怯地望着他说:“双方既然搅在了一起,我们轰击南怀化阵地只会伤及自己的部队,造成我方重大伤亡!”
坂垣觉得浑身的血直往头上涌,他猛然抬手想打参谋长的耳光,可是终于没打。他垂下头,想了一想,又抬起头来说:“我方之长在于兵精将勇,火力威猛,并且能够隔阵轰击;而支那军在于数量上占有优势,后备兵源可以不断增援。如今敌我双方都陷在南怀化阵地上混战肉博,以成千日军士兵的生命换取成千支那军士兵的生命,拼持久消耗,这明明是舍已之长,以自己的短处博敌之长,这可是用兵的大忌!”
参谋长说:“是的,我们不如这样干!”言讫他上前对坂垣附耳小声说了些什么。
坂垣听罢说:“只好试一试啦!”言毕笑着用拳头捣了参谋长一下。然后对副官说:“立即给镍原打电话,把我们的意图通知给他!”
副官向他立正行礼之后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南怀化阵地上的中国守军刚一听到日军例行的火力轰击结束,就立即进入了阵地,准备迎击日军。
远处传来日军坦克战车行进的隆隆声。
参谋长向刘家麒报告说:“师长,这次鬼子来得不善,几十辆坦克做前导,后边是数千名新增援来的后备精锐部队,今天可不好熬哇!”
刘家麒说:“不好熬也得熬!你告诉一线弟兄们,今天打剩一个团我就当团长,打剩一个连我就当连长,后退是不行的!”
参谋长向他行了个礼,出去部署去了。
一线的各营、连纷纷准备炸药和集束手榴弹,准备迎战日军坦克。守军连长拿着小旗对敢死队爆破组吩咐道:“等会我的小旗一摇,你们就给我上!”
爆破组的士兵们点点头,也不答话,只是紧紧地抱住炸药包。他们都知道,只要往前一冲就基本上有去无回了,无非是被枪弹打死、被坦克碾死或是躲避不及被炸药炸死,可是当官的既然选中你做敢死队了,还每人赏了几十块大洋,你不去,难道让当官的去吗?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次死了也值!
可是日军坦克进至中国守军阵地前二百米处却停了下来,开始向中国守军猛烈射击。
中国守军的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用不上,机枪打在坦克的钢板上也像是弹脑门一样,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同时日军的重迫击炮也猛烈轰击两侧的高崖阵地,拼命压制住侧射火力。
然后日军坦克后面的步兵突然转向南边,他们绕过南怀化阵地,向南怀化阵地后方的一二00高地迅速奔跑过去。
南怀化阵地上的守军经过连日苦战肉博,已经十分疲惫。一位连长发现日军突然转移了进攻方向,不由得向长官叫道:“营长,小鬼子向一二00高地那边绕过去啦!”
营长放下望远镜,回答说:“这小鬼子又玩什么花样,别管他,反正那边也不是没人,我们正好歇息,各管一段吧!”
于是南怀化阵地上的官兵们坐在堑壕里开始抽烟。
与此同时,日军的飞机又飞回来,对一二00高地进行了猛烈轰炸,然后日军所有重炮也向一二00高地轰击。
一二00高地上的守军根本没想到日军会轰炸他们,他们这些日子净观战了,日军突然派飞机来轰炸,倒让他们手足无措乱成一团。士兵们冲着南怀化阵地方向破口大骂道:“日你们亲娘祖奶奶,你们五十四师是干什么吃的?居然把小鬼子给放过来!”
日军的轰击刚刚结束,日军的步兵已经近至一二00高地不足100米!日军步兵群中的机枪手和掷弹筒手也向一二00高地猛烈射击,把中国守军压得抬不起头来。
日军飞机飞离之后,南怀化阵地上的守军此时才纷纷进入阵地。那位连长仔细看了看一二00高地方向,又转身向营长叫道:“营长,一二00高地那边可别支持不住!”
营长也叫:“那还了得!他们要是支持不住我们也得完蛋。赶快,所有火器转向一二00方向,向日军侧背射击!”
然而日军炮火拼命地压制住他们,不让他们支援一二00高地。
营长又命令道:“快向师部报告,一二00高地危急!”
刘家麒接到电话报告,急忙在地图上看了看,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对参谋长说:“赶快组织敢死队,支援一二00高地!”
参谋长说:“来不及了,没想到日本鬼子会来这一手!”
刘家麒大叫道:“那就组织炮火支援,可不敢叫鬼子占了一二00高地!”
参谋长只好去布置。
然而日军既然有如此动作,就肯定是志在必得,日军军官首先冒着中国军队的炮火站立起来,挥动着军刀指向前方狂吼道:“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们,支那军的炮火正好说明此处是他们的薄弱环节,我们冲上去杀光支那人!”一发子弹打来,他的军刀掉落在地,但他仍用戴着白手套的左手挥舞着大叫:“冲啊!”
大群日军步兵听了他的呼喊,也凭着日本武士道的精神猛然起身,连腰都不弯地向上冲锋,他们倒也是前仆后继,前边的人被打倒了,后边的人连眼皮也不眨地仍然高声呐喊着“天皇万岁!”,乘势冒着守军的炮火冲上了一二00高地!
一二00高地很快地失守了。
一线日军指挥官右臂缠着绷带,得意地叫道:“发信号向指挥部报告,我们已经攻占了一二00高地,也让太君高兴高兴!”
于是他身后的日军士兵向天上发射了三颗信号弹。
镍原在指挥所里看见信号弹升起,知道日军已经得逞,不由得仰天狂笑一通,得意地说:“这回南怀化阵地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呢!“
然后他大声命令道:“让他们居高临下,集中火力向南怀化阵地射击,同时用两个联队的兵力再次向南怀化阵地猛攻!”
攻上一二00高地上的日军指挥官挥动着左手狂喊道:“迅速架起轻重机枪和掷弹筒,向支那军的背后猛烈开火!”
于是日军用迫击炮、掷弹筒和轻重机枪从背后向南怀化阵地上的中国守军俯射过去。
南怀化阵地上的守军想分兵反攻一二00高地,可是日军两个联队从正面向他们发动了猛攻,使他们无瑕旁顾,而他们要迎击正面日军的攻击,他们的背后又遭到一二00高地的火力急袭。腹背受敌的守军终于支持不住了,先是两名连长擅自逃离了阵地,营、团长们大声制止无效之后,营、团长们也跑了。一线的士兵们见状,把身边的手榴弹都向正面涌来的日军甩出去,然后一窝风地逃散了。
十月十五日,忻口防线南怀化阵地被日军攻占。
坂垣给镍原打电话道:“镍原君,祝贺你!你为大日本帝国立下了赫赫战功!”
镍原得意地狂笑一阵后,对着话筒叫道:“感谢太君的鼓励,我愿为大日本帝国战死疆场,马革裹尸!”
坂垣说:“此时我真想看看中国守军主将卫立煌的表情,大概他笑不出来了吧?”
镍原说:“苦笑总会有的!”
然后两人都在电话中狂笑不已。
卫立煌正在指挥部里研究战局,参谋长走过来轻声对他说:“南怀化阵地和一二00高地失守,部队和武器装备损失严重,已经撤下来了。”
卫立煌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骂出声道:“刘家麒这个混蛋!阵地是怎么守的?”
然后他向门外大叫:“来人呐,备马!等我去毙了那个刘家麒!”
他抓起武装带刚要出门,参谋来报说:“报告,阎长官急电!”
卫立煌只好停步说:“念!”
那参谋只好立正应道:“是!”然后他朗声念道:“惊悉南怀化阵地和一二00高地失守,致太原门户顿开,山西将无险可守。此诚严重失职事件,政府与国人绝不姑息。着即组织强有力部队,乘敌立足未稳,反攻南怀化,以期恢复原有阵地为盼。又:如有夺回一二00高地及南怀化阵地者,赏大洋50万。”
卫立煌听罢,一腔血直向头顶上涌,他夺过电报稿就想撕,但又想想,阵地丢失,毕竟是自己的责任,只好作罢。
他来回踱步,想了想,然后摇动电话机道:“给我接郝军长!”
郝梦龄在电话里说:“惭愧,卫总!”
卫立煌打断他说:“还惭愧呐?想办法夺回南怀化和一二00阵地要紧!这两处高地虽小,却是忻口防线的总枢纽,它的得失关系全局,你不懂?现在我把李仙洲的第二十一师、方克猷的独二旅、郑廷珍的独五旅、还有于镇河的新编第四旅拨给你指挥,这四支部队约齐了十六日零时同时从四个方向发动攻击!其中郑廷珍的独五旅主攻一二00高地!”
郝梦龄道:“是!我马上组织!”
他把李仙洲等四人找到军部,说:“什么也不说了,我们要乘日军立足未稳,马上发动袭击,夺回南怀化和一二100阵地,不然的话,别说无法向卫总交代,我们向南京的蒋委员长更没法交代!山西的阎长官一向善于保存实力,可这次为了我们能在忻口从容布阵,他的部队在晋北节节抗击,也付出了沉重代价!我们如今打成这个局面,算个什么?今天我也不客气了,这么说吧:要么你们夺回阵地,要么把你们的尸体抬回来,让军部警卫营连同我的尸体一块抬到太原去向阎长官请罪!”
大家闻言,都沉默不语,心情压抑。他们一起向郝梦龄行了个军礼,转身走了。
当夜刮起了北风,没多久呼啸的风声中又开始夹杂着噼噼啪啪的雨点落地声。四野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方克猷在一个长条桌上摆了一溜粗瓷大碗,命卫兵都倒上酒,然后他首先端起碗,对部下的团营长们训话说:“今晚这天气倒是不错,正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的确是夜袭的好机会,跟你们说,今晚上阵地要是夺不回来,我也不打算活着回来了,要是今天能夺回阵地,日后我请大家好好地喝个痛快!”
说完他端起碗咕咚咕咚地把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碗狠狠地摔在地下。
他手下的团营长们齐声道:“没说的旅长,今晚是死是活我们都跟着你!”然后他们也把酒端起来一饮而尽,随即纷纷把碗噼哩啪啦地摔在地下。
方克猷看着他的部下们,心情激动地说:“咱走!”
于是部队悄悄地出发了。
接近南怀化主阵地时,方克猷悄声对一团长说:“兄弟,你团里会武功的人多,就挑个重担吧,你们团先去摸日本人的西南角,上去以后动静弄大些个,把小鬼子注意力吸引过去,然后我带两个团摸主阵地,咱们可得互相配合好了!”
一团长说:“瞧好吧旅长!”说完他一挥手,一团的三个营就向日本人的西南角摸过去。他们用匕首干掉岗哨,然后大家一涌而上。
一团长喊一声:“甩手榴弹!于是各连纷纷向四下里乱扔手榴弹。南怀化阵地的西南角顿时响起一片爆炸声。
日军守敌的指挥官侧耳听了听,然后用军刀向阵地西南角一指,狂喊道:“集中火力向西南角射击,各中队立即向西南角发起冲击!”
于是大批日军向西南角增援过去。
方克猷见状,带领两个团乘势攻入南怀化主阵地,与日军守备部队混战在一起。中国军队一律是短枪大刀,每人背八颗手榴弹。他们见着日军先甩手榴弹,然后冲上去与对方混战在一起。日军的机枪、迫击炮和掷弹筒顿时失去了作用,夜暗中他们分不清目标,不敢盲目射击。于是他们纷纷端起刺刀,哇哇狂叫着冲上来和中国军队拼命。
当夜中国军队的第二十一师以及新编第四旅也成功地冲上南怀化阵地。这一下子南怀化阵地上可热闹了,枪炮声、喊杀声以及爆炸声此起彼伏,惊天动地,火光照亮了十余里山谷。
郝梦龄在指挥部里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各部报告。
作战参谋用望远镜向各处观察情况。当他们观察到南怀化主阵地上诸处发射的信号弹时,立即兴奋地向郝梦龄报告道:“军座,二十一师摸上去了!
郝梦龄说:“太好啦!”
作战参谋又说:“独立第二旅也摸上去了!”
郝梦龄又拍桌子叫道:“好,好哇!”
这时另一名作战参谋又跑进门叫:“新编第四旅摸上去啦!”
郝梦龄这次没答话,只是端起一茶缸凉开水一饮而尽,再一抹嘴叫道:“太痛快啦!”
可是过了一会,仍然没见到独立第五旅的消息。郝梦龄说:“怎么搞的,难道这个郑廷珍拉稀了不成?”
无论郝梦龄怎样焦急和挖苦都无济于事,因为此时郑廷珍已经阵亡了。
一二00高地上的日军指挥官在天黑以前多了个心眼,他事先计算好了射击诸元,把轻重机枪固定在木桩上,对中国军队可能偷袭的方向布置了交叉火力。一二00高地比南怀化高地要高出许多,谁若要夜袭,必得仰攻,这个日军指挥官深知一二00高地对于中国军队的重要性,认为中国军队必然要拼死争夺,所以他不敢懈怠,事先做好了防止敌人夜袭的准备。
这个日军指挥官看看都准备好了,又召集部下说道:“支那部队绝不会任由我们白白地夺占一二00高地,今夜睡觉的不许,支那军偷袭大大的!”
部下们当即领命而去。
郑廷珍求功心切,他指挥部队趁夜色摸上一二00高地,随即大喊一声道:“不怕死的给我上!夺回高地有赏!”
他并不知道日军在各个方向上都布置了交叉火力,他这一喊,日军立即循声从不同角度开火,随着机枪的爆响,郑廷珍当时就身中数弹,倒地而亡。
卫士们急忙上前抢回他的尸体。
独立第五旅完全暴露在日军的火力之下,已经摸上去的前队被日军团团包围,而后续部队的通道却被日军火力封锁,不能冲上去增援。
在付出了惨重伤亡之后,部队被迫撤了下来。
郝梦龄来到五十四师师部,对刘家麒叫道:“还不快走,跟我去找独五旅的人!”
刘家麒闻言一愣,说:“有我呢,让我去找就行啦,还用把老将駃出来?”
郝梦龄焦急地说:“这都什么时候了,駃老将又怎么样!一二00高地是河谷阵地的中央制高点,攻占了它就可以俯瞰四面河谷。如果今夜我们攻不上去,待到天明,视界明朗的时候,日军的俯射火力谁吃得消?到那时候就不是能否攻上去的问题,而是能否保全部队的问题!”
他看刘家麒没答话,又仰天叹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只在阵前亡。今天我们是为了国家民族,就是死了也值!”
刘家麒还想劝他,可他不顾劝阻,抓起一支花机关枪,已经走出大门。
刘家麒见劝阻不住,急对卫士们一挥手,说声:“还不快走?”
他与卫士们一同提着枪追出去。
独五旅参谋长正在一个低洼之处集结余部并清点人数,但听脚步响处,军长郝梦龄和师长刘家麒面有忧色,急匆匆地走进旅指挥部。
郝梦龄问道:“怎么样,郑廷珍跑到哪里去啦?”
独五旅参谋长含泪报告道:“旅长刚一摸上去就阵亡了!”
郝、刘二将闻言一愣,至此方知为什么独五旅没有信号。
郝梦龄大声说:“天马上就要亮了,山头已经显露出轮廓,我们一定要在天亮前再组织一次进攻,只要摸上去和日本人搅在一起,他们的飞机大炮就不起作用了,并且只要日本人和我们搅在一起,他们就顾不上向南怀化阵地侧后开火。弟兄们,不怕死的跟我上!我死了,由刘师长指挥;刘师长要是死了,再由独五旅参谋长指挥,反正是一定要摸上去!”
他们把独五旅余部编为三个营,三人各统一个营分三个方向向一二00高地再次摸索上去。
一二00高地上的日军指挥官见中国军队果然来夜袭,证实了他的判断,在击退独五旅的夜袭之后,他看了看阵地,认为支那军如果再来夜袭,只可能从三个方向偷袭,所以他立即命令所有轻重机枪轮流值班,二十几个机枪阵地从不同方向把枪口向着中国军队来袭的三个方向,形成一个完整的交叉火力网,他又向中国军队可能来袭方向的最前沿派出了暗哨,其他人则抱着枪,在堑壕里休息。
“支那军还会来袭的,小心监视,谁出了事谁死啦死啦的!”他厉声叫道。
中国军队果然从这三个方向悄悄地摸上来了。他们刚一接近阵地前沿,猛听暗哨喝道:“什么的干活!”随即“啪!”地一枪打过来。
日军机枪阵地闻听枪响,立即向固定目标开火,不同方向的机枪阵地立即有效地组成一张火网,子弹像下雨一般泼过来。
郝梦龄只觉得身体像是被什么撞了几下似地,猛然仆倒在地。当卫士们拼死向前把他背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
刘家麒听到郝梦龄那边枪声大作,知道不妙,马上挥了挥手,命令部队冲上一二00高地,他刚要喊些什么,机枪子弹从三个方向打来,他身中数弹,也倒地而亡。
刘家麒指挥的那个营的营长却带着四十几人成功地摸上了阵地制高点,可是后续部队又被日军火力所阻,根本上不来,他们也被日军两个中队包围。
此时天已大亮,日军中队长看着被围在核心的四十几名中国官兵,冷笑一声,对部下说:“把你们枪法好的士兵都调过来,我们打靶的干活!”
随即日军布置了几十名枪法好的士兵,逐一地把摸上高地的中国军人全部击毙。
中国军队群龙无首,互不照应,他们在日军的俯射下损失惨重,余生者只好退下来。
好在卫士们很忠诚,他们拼命地把郝梦龄、刘家麒以及郑廷珍的尸体抢回来了。
忻口阵地一下子折损三员大将,消息传出,举国震惊!
国民政府决定褒扬三位为国捐躯的将领,颁令追授郝梦龄为陆军上将衔;追授刘家麒、郑廷珍为陆军中将衔。同时命令将郝梦龄的灵柩运回武汉公祭。
各大报刊纷纷登出郝梦龄赴山西前线时留给子女的遗嘱道:“此次北上抗日,我已抱定必死之决心,万一阵亡,尔等应听从母亲调教,孝顺祖母老大人。至于尔等上学费用,为父者虽无余金遗留,但将来抗日胜利之时,料国家可送尔等进遗属学校就读。”
许多人读至此处,莫不热泪沾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