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乌番—知青人物素描之一 - 纪实文学 - 中国知青网

乌番

—知青人物素描之一

乌番不是番仔,是纯正的中国人,乌番只是他的小名,也许是肤色长得较黑,从小大家就这样叫他。

小时候,我们有许多共同之处：都出生于1948年,只不过我比他大几个月；我们都不在父母身旁,而是被放在家乡由奶奶带着；我们在家族中都是长孙,都受到奶奶的溺爱；我们的爷爷都在菲律宾（我爷爷的爷爷也是他爷爷的爷爷,我们属堂亲,我是他堂兄。）

不同的是,他的父母也到了菲律宾,成了番客；而我的父母解放前参加地下革命,解放后又忙于工作。

有奶奶宠着,家境在解放初也算不错,我们的童年无忧无虑,整天在一起不是到小溪里摸鱼捉虾,就是到山上掏鸟窝,再就是和小伙伴摔跤、打架。记得有时他闯了祸,他奶奶骂他：“杀头仔!”,他马上回敬：“杀大头!”。

终于,我们都到了上学的年龄。我被父母接到他们工作的地方；而他则被父母送到香港的姑母处上学,他的父母不想让他到异国接受教育。

很快,我们都小学毕业,要进中学了。我听到一个消息,大致是他在香港由于其姑母不便严加管教,有点要学坏了。他在菲律宾的父母相信祖国,决定把他送到广州华侨中学读书,以便把他培养成对祖国有用的人才。于是,他成了广州华侨中学的学生。在大陆,又在学校全寄宿,要学坏不容易,只会学好。

那时,每逢寒暑假他回家乡时,我们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在我看来,他还是以前那个乌番,只是比以前成熟了许多。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上大学。

可是,1966年,正当我们剩一年多就高中毕业时,文革爆发了,我们都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其中。再后来,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了,我到山区插队,他则与他的同学到海南岛的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我们都成了知青,并保持着通信联系。

70年代初,我巳调到本市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大型水库（水电站）。有一次,他回家探亲时,特地辗转到工地上找我。那一夜,我们彻夜长谈。他谈到,在建设兵团,像他这种有海外关系的,短期内要上调希望不大。由于奶奶年事巳高,思孙心切,他父母要他申请回原藉陪伴奶奶,以后再申请到菲律宾。我说,这倒是一个办法。“可是,我在兵团有一个女朋友。”说着,他拿出一张4寸照片让我看。照片上的姑娘圆圆的脸,眼睛大又亮,应该说长得挺漂亮。“她是广西人,和我同一连队的。我们有了感情。我同她说起申请回家乡的事,她的态度很明确,她不可能同我一起回福建,既使她愿意,她父母也决不会同意。我如果坚持要回来,我们之间的事只能吹。你说,我该怎么办?”看着他苦恼的样子,我很想帮他,可我能说什么呢……

最终,他舍弃了那份感情,告别了那位姑娘,申请回到了家乡,由兵团知青变为回乡插队知青,并且在村里的小学代课。后来,经介绍,他同邻村一位回乡女知青结了婚,之后便有了一个儿子。又过了几年,他奶奶去世,他申请到菲律宾,不久将妻儿亦接去。在菲律宾,在父母的攴持下,他办了一家制衣厂,又有了两个女儿。有一年,他回国时带来许多牛仔裤送给亲朋好友,此后再也没回来过。

2008年,我到菲律宾探亲,事先往马尼拉他家里打个电话。他的一个女儿接的电话,说她爸妈到北京旅游去了,不过侍我去时他们巳回来。果然,我到马尼拉的第2天,他们夫妻便开车到我亲戚家接我。一见面,他便嚷道：“你这家伙打电话不讲闽南话,讲普通话,让我怀疑是不是你!”我说你女儿接电话,我怕她听不懂家乡话。“她家乡话讲得比普通话好!”说着便把我接到他家里,又陪我游览了几个地方。他的3个孩子都大学毕业有了工作,还是白领。儿子和大女儿巳结婚,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孙子巳上学。他说他现在唯一的工作是为孙子当车夫,开车接送其上下学。

谈起知青岁月,他感叹真是恍若隔世。我本想问他,还记得那位广西姑娘吗,可看到他美满的家庭,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是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虽然痛苦过,但留下的肯定是美好的回忆。他很自豪地告诉我,他至今没有加入菲律宾国籍,还是一个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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