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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连载:岁月留痕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龙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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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0/22 10:26:00 [只看该作者]

稚嫩肩头挑重担,
小妹为兄顶艰难,
三番五次去探险,、
谁知其中万般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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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呀,离线,留言给我吧!
槐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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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0/23 0:01:00 [只看该作者]

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细细看来,先谢谢楼主的文章,并欢迎您的到来,您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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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石码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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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0/23 9:02:00 [只看该作者]

 

岁月留痕(21):阳春三月桃花红梨花白

夏荷


 

阳春三月桃花红梨花白,我们恋爱了,像一声春雷,惊世骇俗!农场一片哗然,公社哗然一片,石码一片哗然。

家庭正方力量微不足道,反方势力排山倒海,特别我那革命的大姐,更是声嘶力竭:“我们家里已经有一个‘大特务’了,你还找这么一个大特务的儿子!”

大姐的声嘶力竭不过她政治心理虚脱的一种表现,她的确害怕“特务”这个词语,这个足以叫她敏感到窒息的政治词语。

1951年,大姐在抗美援朝历史浪潮的感召下,参军去了。很聪明很能干的一个女孩子,只念到初二年,再也没机会上大学了。

从部队转业后,她被分配到省某厅工作,凭借一口伶牙俐齿与对无知愚昧,紧随厅长(省委书记夫人),风光了一时。只可惜,后来她成为一个像小说《人到中年》中塑造的那个“马列主义老太太”式的人物,一生“左”到极处,直到病逝前,她还对政治滔滔不绝,却不知道那些陈词滥调有多恶心,让后辈笑话。

大姐一生最大的败笔是拿“特务”一词作政治赌注,差点儿魂丧政治牢狱。大姐参军之后不久,也不知道部队开展了什么“攻心”活动,也不知道大姐是怎样走火入魔的,她居然捏造出一个特务组织出来,并且向组织交代她参加了这个特务组织,以表达自己对党的无限忠诚。

我是在1980年才知道大姐这段历史的真实情况的,之前我只是依稀感觉到,大姐好像有一段很难堪的历史档案。

龙海一中原校长陈豪知老师,我公公的老朋友对我说:“你大姐那个事件,最后是我以公职做担保,才了结的。”原来,大姐向组织“交心”之后,组织并没有接纳她的忠诚,而是将她当作漏网的特务来追查的。部队到石码调查了整整三年,大姐交代的那个所谓特务组织子虚乌有,连特务名单也是捏造出来的。

最后一次,部队来调查的人问陈校长:“组织上很难办,她自己交代的,但查无实证,不能下结论。”当时,调查人员问陈校长:“你怎样看待这个事件的?”陈校长说:“我认为是她一时狂热导致的结果。”大姐的确是那个疯狂时代狂热人物的典型代表。

调查人员问陈校长:“怎么结案?”陈校长说:“我可以作证的。”部队来的人反问陈校长:“你凭什么作证?”陈校长说:“我以我的公职作证,如果真有这么一个特务组织,我愿意被开除公职。”陈校长十分坚定。时值刚解放不久,一个公职,不仅仅是一个人谋生所依,更是光荣的象征。

大姐终于从政治谎言的陷坑里脱险了,她自己挖的陷阱,她自己掉进去,校长将她救出来。也不知道大姐知不知道陈校长是她的大恩人,反正她从来没有向谁道谢过。

陈校长与我公公是挚友,而且之间还真有一段“特务”的姻缘。陈校长的大舅子解放前是党的地下党员,负责石码一代的地下党工作,我公公是在陈校长的介绍下,于解放前夕参加地下党的外围组织的。

大姐说我公婆是“大特务”,历史上的确有此记录,但那是1945年以前的历史了。抗日战争胜利后,现代史翻开新的一页,我公婆也进入另一个新的时代,他们的档案尘封在福州军区的秘密档案里。我在我的散文《他以毕生的力气释放历史》里,这样描述我公公这个传奇特务的临终状态:

他,传奇人物,大半生在夹缝中生存,他戏称自己是夹心饼干里的馅儿。

他,守口如瓶,任何人都无法从他大脑深处取出尘封的密码,即使他的至亲至爱。

他,生命边缘,进入幻觉状态,密码逐渐浮出井口。

他,不停叫喊,我们将他的言辞散点连缀起来:

“四川”,“重庆”,“贵州”,“打排球”,“赢了”,“没用”,“没奖金”……

“来来来”,“请客了”,“别客气”,“李科长”,“李副科长”,“很便宜”……

“把去四川的孩子接回来”……

“桂花,快来救救我吧!”“桂花!”“桂花!”……

从那些地名、人名,从他冲天的声音,从他绝望的感伤,我们感受到一部历史的存在,一部特务史,一部政治史,但细节只能被想象,密码永远不可破译。

几十年没爆炸的炸弹,从密封的井底,一个接一个爆炸起来,能量冲破井盖,冲破房屋,冲破云霄。

夹心饼干上面一层解放不了他,下面一层也解放不了他,他自己也解放不了自己,惟有时间可以松绑。

身边的人无法休息,无法睡眠,他让人烦躁,让人讨厌,但谁能知晓他以毕生的力气在释放历史,释放历史强加给他的郁积。

可恶的历史密码,回到你的密室去吧,不要骚扰他,让他平平静静地走吧,让他快乐地寻找他的桂花,他的一半,另一个曾经拥有历史密码的女人。

天宽恕他吧,地宽恕他吧,人宽恕他吧!

历史有罪,他无罪。


 

桂花是我婆婆的一个别名。当年,为了追寻自己的爱情,婆婆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与自己心爱的人私奔,在漳州报了一个什么“海外华侨培训班”的,想去海外找哥哥,却不幸双双掉进军统特务的罗网,成为军统特务里的一双分子。

在军统里,公公是体育教官,婆婆是邮检员,相对来说,婆婆的职务更接近特务的真实,但公公接近军统上层人物多一些,因为很多大特务也是体育爱好者,他们经常在一起打篮球,仅此而已。

抗日战争胜利后,他们离开军统队伍,回石码老家生活。再后来,我公公成了“逃亡的大特务”,再后来我公公的真实身份在香港暴露,又回到大陆,由组织安排到偏远的山区当体育教师,保护起来。

文革中,我公公因为组织的保护,在建瓯未受冲击,但婆婆在石码代替公公成了红卫兵批斗的重中之重。最后,我婆婆冤死文革的摧残,我在组诗《远去的年代》其一《飘落的桂花——在文革中冤死的“女特务”》,写的就是我的婆婆:


 

米黄色的小星星    在爪哇岛孕育    迷人的异域风情

东方隧道    热辣辣地    火舌神秘的游曳

混血出    醉人的眼睛    命运的山洞    深不可测地

吐出一缕    黑色的幽香    漂泊在

女特务的档案中    雅加达--中国


 

息烽--重庆    重庆--厦门    厦门--香港

历史颠簸着    谋生欲望    也    燃烧抗日热情

档案里    秘密地记录着“清楚”    现实中

却抹不去    永远的耻辱    潮  

一浪高过一浪    卷起莫须有    “飞机头”

小星星    剃成“太极图”   神秘地

桂花飘落    一路传奇    一路迷人


 

连家是名门望族,三代人载入县志历史,我公公是我大哥非常崇敬的老师。1974年,我大哥从北京回来,想解决二哥的“特务问题”,为了弥补家人过激的失敬,我大哥特意去拜访了我那“大特务”公公,而我们家唯一支持我婚姻的是爱我一生的父亲。

“我们家里已经有一个‘大特务’了,你还找这么一个大特务的儿子!”我大姐算是说对了,我一直是这么想的,般配的就是最好的。一个“大特务”的妹妹与一个大特务的儿子,不是最般配吗?

其实,我和大姐的冲突是两种文化符号的冲突,她是强硬的马列符号,我是柔婉的情感符号,她拒绝抒情,我拒绝口号。

无论家人和社会的议论如何,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并不是像一些人所想的那样,糊里糊涂就恋爱了,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给嫁了,我是一个很清醒的女知青,否则我早就飞黄腾达了。

当年,作为一个闻名全公社的女知青,一种潜在的危险步步逼近我,我很需要保护。谁能保护我呢?能保护我的人首先必须能接纳二哥是“龙海第一大特务”这个恐怖的事实,其次他必须具有那个时代的人所没有的阳刚之气和侠气胆量,即敢于正面抵挡黑白颠倒的社会。

他满足了这两个条件,尤其这最后一个条件,我亲历了,他为我的漪涟知青姐妹开了一张到农场领取口粮的战斗组织证明书。在那个年代,只有他才敢那样干,他的侠气令我十分崇敬。

没进入我内心的人,可能以为我还会有更般配的选择,但别人认为般配的我不会觉得般配,因为二哥“龙海第一大特务”,没完没了的电话,没完没了的“探监”,我内心的防火墙已经摧毁,经不起一根火柴的燃烧,我的内心很脆弱,很自卑。般配不是别人来说的,而是我个人的真实感受。

其实,我并非没后悔过,但后悔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结婚后,一些知青招工或当工农兵学员去了,招工不会刺激我的,与其回石码在风雨飘摇的骑楼下,惶惶不可终日,不如安卧在九龙岭这个大脊背上,安静、平静、沉静地度过一生。

唯一能刺激我的是,一些知青当工农兵学员去了,尤其是女知青。事实难料,谁能预见“红与黑”对峙的演员,会在“全国山河一片红”的时代剧场里,上演一出诙谐的荒诞剧?

我们农场一个女知青,居然以“可教育好的子女”的身份迈进中专的校门。当时,这件事情的确大大刺激了我一下,那条日思夜想的大学神经,困扰了我一段时间。

“可教育好的子女”是个偏正概念,正位“子女”,是一个很清晰的政策界定,即出身必须在“黑家庭”之列,所谓的“黑子女”必须板上钉钉,有历史档案记载的;偏位 “可教育好”,是一个很模糊的政策界定,何为“可教育好”,还不是由黑箱人物来操弄。不过,历史相对公平,命运还是由“子女”的颜色来决定的。

想了想,很快就通了。人家可是板上钉钉的黑子女啊,她父亲是国民党时期的官员,解放初期逃亡未遂,最后暴病死于狱中。而我的出身算什么?要批斗你,要关押你,要你挂牌游街示众的时候,你就是从皮肤黑到骨头的人,连鼻涕都是黑的。可是当你真想翻身过来,想当以一回“可教育好的子女”,想打一张“黑出身”的证明的时候,那些批斗你的人,批斗你的时候,跟你近到鼻子可以贴着鼻子,叫你连呼吸一下都不成,而你需要他来证明你的“黑”的时候,都跑得远远的,这就是那个时代的荒唐: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北岛《回答》)。

一切都是临时挂的排。我们家,所谓的“资本家”是无法认定的,连“龙海第一大特务”也是十年的悬案,叫做什么“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反正打你是正确的,关你是正确的,而定不了案,暂时放你一马也是正确的。

一团泥拿捏在别人手里,叫你是圆的你就是圆的,叫你是方的你就是方的,这就是那个时代的真实。退一步说,即使那个“龙海第一大特务”的案子板上钉钉了,你也还只是那个“大特务”的妹妹,也不具备出九龙岭的第一要件“子女”。

令我更心痛无言的是,历史总在跟我们家开玩笑。2008年2月,我才知道我父亲既然是共和国的无名功臣之一!有必要请大家读一下我的日记《父亲是无名功臣!》: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将“父亲”与“功臣”结合成红色短语。父亲是谁?属于红,属于黑?在我的经验里,父亲先是“工商业者”,后是“资本家”;先是“商人”,后是“手工业者”。

那时候,我还很小,对这些“成分”词语的概念非常模糊,全凭大人的摆布。第一组“工商业者”和“资本家”,是社会约定俗成的,“工商业者”大概就是准资本家的概念,但不及“资本家”黑,在无限上纲的年代,约定俗成的是尽可能被拔高,父亲最后还是落了个“资本家”的骂名。第二组“商人”和“手工业者”是家庭约定俗成的,即哥哥们为摆脱家庭政治困惑的自我解释,但不被社会认定。

自以为满腹经纶的哥哥们说,“资本家”必须具备相当的资本并且雇佣一定数量的工人,而其最大的特征是资本家本身不劳动,但我父亲第一没有资本,第二亲自参加劳动,而且是一年365天都起早摸黑的,——用改革开放以后的词汇来评价,就是典型的“勤劳致富”,——从马克思的理论上讲,父亲根本不够格当上资本家。

哥哥们先给父亲定位为“商人”,或许他们觉得“商人”蕴涵的“剥削”意味比较浓,而且不符合父亲的实际。父亲向人借200银圆,开了一盘酒店,属于前店后厂的那种形式,自己造酒,自己出售。

这引言有点冗长,但历史沧桑感太深了,不得不这样罗嗦。

父亲是闽西永定牛牯扑人,而牛牯扑是红色革命根据地,而牛牯扑只有一座土楼,土楼里只有12户本家,而堂叔叔陈奎裕、陈添裕更是毛泽东的救命恩人。可以说,当年如果堂叔叔没救活毛泽东,毛泽东可能有所不测,那么共产党的革命史可能就要改写了。

小时候,常常听父亲炫耀老家的红色故事,神情和语气都很骄傲。可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牛牯扑人都参加共产党的革命了,为什么惟独父亲是“工商业者”,甚至“资本家”,害得一群极有前途的孩子们在红色的道路上举步维艰呢?

父亲是个大善人,很忠厚,很勤劳,可以说很难找到我父亲的缺点,但唯一的“污点”,——听我母亲说的,是他曾经在龙岩城里赌博,被国民党政府抓获,被罚款才放出来的,母亲每次数落父亲这一“污点”的时候,父亲总是一笑了之,有时还很得意的样子。可我怎么也不相信,一个被抓获过的赌徒,怎么只有一次的赌博经验?

前些天,四哥五哥二姐与我聚会一起,期间四哥揭开了父亲在龙岩城赌博被抓获的真相。据四哥说,我父亲曾经是老革命卢兆西的单线交通员,因为卢兆西早年牺牲了,单线断了,无从举证。而父亲龙岩城赌博被抓获的故事竟然是一次革命活动。据说,那个夜晚,原本有四位很重要的革命领导人要在那个地点密会,不料事先走漏消息,共产党便临时安排四个“基本群众”顶替位置,以赌博掩饰真相,我父亲便是四“基本群众”之一。

天哪,父亲居然是共和国的无名功臣,而且是极端忠诚的交通员,一个无人知晓的红色秘密,他守护了一辈子,只在晚年才悄悄告诉与四哥。

于是我上网搜索到与关键词“卢兆西”相关的唯一一条资料:少将熊奎曾经这样回忆:“1926年,家乡闹起了革命,我加入了农民协会。当时协会的领导卢兆西、卢其中、阮山经常召集我们开会,讲革命道理,号召农民团结起来打倒土豪劣绅。1928年2月,村子里办起了一座学校,农民协会的人便在这里教书,进行地下活动。这段时间,张鼎承在我们邻村的谢南球家里开了几次党的会议,主要研究进行农民暴动的问题。”(熊奎《红军长征亲历轶事》)熊奎,一九五五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如果老革命卢兆西没有牺牲,熊奎是共和国少将,那么卢兆西肯定在少将之上,那么父亲也不再是“工商业者”,那么父亲的11个子女肯定有人在红色仕途上青云之上。然而机缘并不降临父亲及其子女,父亲以及他的孩子大多命运舛,这就是命运,可是我从未听到父亲半丝怨言。虽然父亲几多不幸:三反五反被关押五天五夜,1958年因龙岩城革命事件被收审七天七夜,文化大革命更是屡遭迫害,其子女也背负一辈子的黑锅,但父亲一如既往,信念如初,从未找组织申述并补充自己的红色档案,实在可敬可佩。

父亲不过共和国无数无名功臣中之一员,实在不值得我们大颂特颂,但父亲一生与牛牯扑人以及牛牯扑的红色历史息息相关,是很值得怀念和纪念的。


 

或许有人认为,我还可以再等一段时间看看,在来选择婚姻。但如果等下去,我可能要等到我二哥被平反的1980年以后,这样,我必须到30岁以后才能开始恋爱,这是很残酷的,对一个真实的生命而言。

一个真实的案例是:某男性年轻人第二次谈恋爱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女朋友很冷淡,一点热度也调度不出来。他的女朋友很痛苦,他自己也很痛苦。他对朋友说:“都30岁了,我真的一点恋爱的激情也没有了。”

生命就是这样,该激情喷薄的时候就激情喷薄,该沉静休眠的时候就沉静休眠,这才符合生命的真实,才能健健康康走一回人生,才能无怨无悔。

30岁才开始恋爱,是对人性最残忍的扭曲,晚婚是很残酷的违背生命规律的一种政策。但一代知青都承受了,他们当中,有多少人真真实实热恋过,漫步在花前月下?

而我那“马列主义”老太太的大姐,当初她真恋爱过吗?我很怀疑。后来成为她丈夫的那个男人,就是承办她那个“特务”案件的军官,而他在老家有一个老婆,比我大姐大得多。她是怎样投入她的怀抱的?这里面是不是隐藏了一段很悲情的故事呢?提供大家想象,写小说去吧。

在生命规律面前,老三届人是一个很畸形的群体。有一年,我的一位同学给另一位同学送喜糖去,收者问:“什么时候结婚?”——当时没有请帖、婚纱、酒宴之类的喜庆元素。送喜糖的人大笑起来:“是我女儿的喜糖。”

多么可笑的一个年代啊,同是老三届人,有的还没结婚,有的已经要嫁女儿了,早婚的与晚婚的都是那个荒诞时代夸张的艺术作品,所谓的赠言“晚婚模范”,不过疗伤的假药方。

我无怨无悔,我没错过那个最人生最美好的恋爱季节,我真真实实地恋爱了,轰轰烈烈地恋爱了,我歌咏我们最真实的恋爱:

九龙岭的柿子树下,留下我们依偎取暖的身影;农场的白桉树里林里,有我们挽手漫步的婀娜;石坂泉边,清澈的泉水与我们同声歌吟曼妙的时光;那块高坡上我们一起抓过野兔。

阳春三月桃花红梨花白,我们浪漫过了!



 

2008-10-23


 



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shuilianluzhu
我的诗集:http://blog.tianya.cn/blogger/view_blog.asp?BlogName=shuilianluzhu&idWriter=5526111&Key=847293971
个人主页:http://2199817.anyp.cn/default.a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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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0/23 10:24:00 [只看该作者]

清醒勇敢去爱恋,
不管他人口舌烦;
可惜老爹一世绩,
到老才得清白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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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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蹉跎岁月留下了难忘的回忆。谢谢楼主的好文章!欢迎您经常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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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码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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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22):在现实主义的道路上

夏荷


上山下乡之初,肉体遭遇极度摧残,就往灵魂里舀梦,拼死拼活地舀,试图舀出一些美梦来,以取代残损的肢体。

可是,人是很复杂的文化动物,当动物性遭遇扭曲的时候,人会自觉向文化性靠拢;反之,当文化性遭遇挫折的时候,人又会自觉向动物性靠拢。

10年来,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我读了又读,不厌其烦地读。灵与肉,轻与重,文化人的境遇是相通的,读起来,沉重的肉体,轻盈的灵魂,交织一生,轮番折磨。

整整六年,我每一天都在做美梦,在美梦随即破裂中度过,最后,灵魂里舀出来的都是噩梦,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我回到了人最原始的状态,在肉体中寻找宣泄后的轻松。

结婚后,除了父亲之外,所有人都与我断绝了关系,连自己的母亲。断绝了也好,我再也没接到那令我心脏衰竭的电话了,再也不用穿越艰险去“探监”了,落得个轻松自在。

有了家庭,不适宜再当那个贪污机会越来越大的食堂总务了,我自己这样想,也自己主动辞去了食堂总务的职务,浮山农场也告别了“陈老总时代”。

我开始了一段真正意义上的农民生活,当了一回纯粹的农村妇女。我先是跟农场其他家庭妇女一样,将孩子背在背上,或者扔在晒谷子场边上,给她几颗糖果,我一边晒谷子,一边看着孩子,开始有点难为情,但慢慢就适应了,觉得一切都很正常,很轻松。看《秋菊打官司》的时候,想当年我可能就是秋菊那个模样,觉得很可悲,很好笑,其实未必那样。

人们的目光不再专注我了,因为我已经成为一个极其没出息的农民妇女了,不会对任何人构成任何威胁,更不会有人再议论我的是是非非了,因为我有一个足以保护我的丈夫,他是我的九龙岭,顶天立地的九龙岭。

之后不久,欧书记看不过去了,还是那样心疼我,安排我到农场猪场劳动,我得以免除风吹日晒的疾苦和才华堕落的尴尬。

养猪场,是我人生很重要的一段特殊经历,我的两个孩子在那里度过了一段很温馨的孩提时代。我在组诗《九龙岭的经历》的《养猪场》里,记录了三知青姐妹和一个世袭农村妇女的深情厚谊:


养猪场里有一个女贫下中农和三个女知青

她们养了几百头黑猪、白猪与花猪

还有一些种猪以及它们的猪娃娃

那个女贫下中农日出而做,日落而归

女知青们讨厌她今天想当这个知青的婆婆

明天想哪个知青当她的儿媳妇

还讨厌她干完活也不洗手

但是她的确很善良

很爱摸摸女知青白嫩的皮肤


三个女知青都有思想包袱

一个家庭出身资本家

一个父亲是国民党军统特务

一个家庭有特务嫌疑的海外关系

她们身体孱弱,但很有教养

每天都把猪圈冲洗得干干净净

像清理来自家庭的杂质一样

她们忘记了城里有批斗会与游街示众

挑水啊,喂猪啊,烧饲料啊,洗猪圈

那些白猪啊,黑猪啊,花猪啊,小猪啊

胖乎乎的,圆滚滚的

三个女知青也一天天地胖起来


那时,我承受不了灵魂的轻盈,却承受得住肉体的沉重;我承受不了灵魂的芳香,却承受得住猪粪便的刺激。除了养猪人与猪仔的对骂,声除了那些猪饿时吼叫声、饱时呼噜声,除了猪场旁边米厂轰隆隆的声音,除了一个老军统与妻子喋喋不休的声音,世俗的杂音不复存在,我每天聆听到的是只有我才能体验的生命交响乐。

我干的活是烧猪饲料,每天的工作就是挑水,斩煮菜,烧猪食,很单纯,不需要伤筋动骨,不会风吹雨打。每天的工作时间不过三个小时,上午两个小时,下午一个小时。实际上,我每天只干了二个小时,下午的活基本上都是敏和波两位好姐妹帮我干的。敏妈妈曾经到猪场来看过我们,后来,敏妈妈喜欢这样说我们:“我还以为你们下乡有多痛苦,你们那个农场简直就是养老院。”平心而论,当年我们一家子在农场,日子过得比现在的下岗工人强多了。只不过我不是纯粹的动物,才感觉痛苦无比。

我的工作正好与敏和波的工作叉开,她们俩是负责喂猪的。感情铺垫,敏和波成了我孩子的“保姆”,我的两个孩子在农场生活了五六年,她们是敏和波两位阿姨带大的,帮助我带孩子的还有农场的很多女知青,我忙的时候,就把孩子交给她们,她们有空的时候,有好吃的时候,也会过来抱孩子去玩,给孩子好吃的东西。感谢我的知青女友,我两孩子是大家一起带大的。

婚后,丈夫自然成了家的支柱,开始他也跟世袭农民一样,扛锄头,挑粪便,怎么重,怎么脏,他就怎么干。可是不久,他受不了了,他想以最轻松的劳动换取最有效的生活。

“拼死拼活地干活,不就是为了一日三餐吗?要这样活下去,还不简单。”他开始干起了他自己的副业,白天钓鱼,晚上捉青蛙。

好家伙,他跟那些众生很有缘分,好像那些众生前世欠他的样子,都来偿还他的债务,他每天都是二三斤的鱼虾鳖回来,青蛙更是多到吃不完。我们把青蛙养在水缸里,想吃就抓来下清汤,或爆炒,最后吃到害怕了,看见那青蛙皮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我老公说:“剥掉皮,炒蒜瓣。”以致今天,我们都不敢吃青蛙,说是青蛙有寄生虫,其实是当年吃怕了。

“剥掉皮,炒蒜瓣”,那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当年,我们吃的鱼虾鳖和青蛙一律的绿色食品,未受农药的污染,更不会有三聚氰胺饲料的威胁。

活儿还是要干的,但只要够付一年的粮食款就行了,蔬菜我们自己栽种。我们都不是守财奴,不会省吃俭用地积攒家产。丈夫是个懒以重体力劳动的人,只想干机巧的活儿,这方面农场的机会还是有的。

农场有一种副业是砍白桉树叶,白桉树非常高,枝干不粗壮,叶子在树端。一个人腰间插把砍刀,爬到一棵树的顶端,砍下叶子,下来再爬上另一棵树,再砍,再下来。上上下下,很费体力,也很危险,很少人敢干砍白桉树叶的活儿。

基因赏赐的,我丈夫天生是攀援的高手。他曾祖父连城珍,字守谦,号梅仙,龙溪马崎人,清末文武秀才,写一首好字,画一首好画,尤其擅长画梅。同时曾祖父武功很好,据说会飞檐走壁,晚上回家,不喜欢叫门,就像武打片里的英雄那样,轻轻一跃,轻轻一站,人不知鬼不觉地,跃过高墙,进屋去了。据说连城珍“为连战祖父连横之兄”,但尚在考证中。

我公公则享有“跳王”美名,龙海县志、石码史事辑要作了如下记载:“田径运动员连秉祥参加福建、贵阳、重庆等省市‘三跳’比赛,1937年参加上海市运动会,跳高、跳远、三级跳3个项目比赛,获得2项冠军。被上海《申报》、《新闻报》誉为跳王”。

丈夫继承了连氏家族的优秀基因,他是龙海一中百米跨栏的主力队员,如果不是文革,他不会成为体育明星,也会进入体育学院的。

丈夫成了砍桉树叶的高手,他不满足于上上下下简单重复的劳动,他要以最小的能量消耗换取最大的收获,只要爬上第一棵白桉树,他就不用下来了。桉树林里,树与树靠得很近,他就在树梢表演空中飞人的杂技,从一棵树的树端飞跃到另一棵树的树端,叫那些世袭农民大大开了眼界,也叫一些好心人吓破了胆。

“快,快,快去叫他下来,很危险的。”老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喊我。我跑到桉树林一看,吓死我了,他居然在那么高的桉树上表演特技。

我不敢喊他,怕他受不良刺激掉下来,只好站在树下看他表演。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很心酸。看着,看着,心跳渐渐舒缓下来了,我像在欣赏一首诗歌一样,欣赏着丈夫健美的形体和高超的技巧,上天赐我的,一个天然的健美运动员,体操运动员。

砍白桉树叶子,不是常年的活儿,农场也没有那么多的桉树。丈夫的堂哥在县外贸局,在堂哥的帮助下,欧书记派我丈夫出去外面收购桉树叶,以增加农场的副业收入,他得以像单位人那样做单位事业。

不久,白桉树的事业随着外贸市场的萎缩,半途而废,我丈夫又干起方向盘的活儿,成了手扶拖拉机手。奔驰在324国道上,他常常将大米、芦柑、菠萝、木炭之类的物质送回城里去,也常常从漳州买回上海巧克力和大白兔奶糖给孩子吃。在那年代,让孩子吃上海巧克力和大白兔奶糖长大,可见我们有多奢侈。

我也学会裁剪缝纫,给孩子缝制了很多漂亮的裙子,我们不会让孩子重复世袭的农民生活的。让孩子过像城里人孩子一样生活,是我对自己的承诺。那时,穿的凭布票购买布料,送缝纫师制作,好像只有上海等大都市才有成衣卖。山区供销社有很多剩余的布头,常常打折布票供应,一有消息,我就步行到几公里外的供销社剪布,根据裁剪书依样画葫芦,各式各样都有,非常漂亮的衣服,至今还在孩子的记忆里:“我妈妈手很巧,小时候在农场,我们都穿得很漂亮。”

我们没有自行车,好在丈夫开手扶拖拉机,进进出出的,九龙岭外的信息很畅通,所以我们没掉进世袭的泥潭里。

在现实主义的道路上,我们开始了人间烟火的真实生活。在我们那个15平方米的土房里,外加一间大约8平方米的灶间,我们这样活着,像农民又不像农民,像知青又不像知青地活着,一段很特别的经历,具有诗歌质感的生活:我们不是本分而安分的农民。

昨天,我在石码人老郭的博客上读到一条胡话:“人是怕冷的动物。人的一生只不过是一场寻找温暖的机械运动而已。”的确如此,如果人间没有温暖,何处取暖去?

1973年夏季某日,在浮山农场,不幸被一条黑狗咬伤,在《家庭医生手册》上看过狂犬病的常识,十分害怕,赶紧跑回县城防疫站找狂犬疫苗,但龙海防疫站的人说没有狂犬疫苗,于是就到厦门防疫站,请求帮助,但厦门防疫站的人冷冷地说:“龙海不是在搞什么卫生革命吗?不是有一种什么中药可以预防狂犬病吗?”我们再三解释,龙海站我们去过了,没有狂犬疫苗,也没说有什么中药可以预防的。“厦门人”说:“可以啊,你们让龙海防疫站打个电话过来,说明一下,我们就给你狂犬疫苗。”当时所有的疫苗都是免费的。

我们跑到邮电局,打电话给龙海防疫站,龙海方面说:“你们回来吧,我们有疫苗。”我们担心“龙海人”没说真话,苦苦哀求,但“厦门人”的冷漠乃至冷酷让我们不得不返回石码。

再过5分钟,轮船就要起锚了,两个中年人突然上船找到我们,像特务一样,环顾四周后,从挎包里拿出一盒狂犬疫苗,我们感激不已,紧紧握住好人的手:“你们的姓名?”“千万别来信,一来信我们就完了,疫苗我们是偷出来的。”再三恳求,其中的一个才说:“我们是漳州人,老乡。”站在甲板上,我们以泪告别好人。时至今日,每次想到“老乡”,想到“漳州人”,我都热泪盈眶。

一句“千万别来信”成了我终生的遗憾,只能以文寄托思念。整整35年了,“漳州人”好吗?只要你过得比大家好。

将族群撕裂开来,是文革的副产品,这是我的胡话。关于胡话,我这样回复老郭:“互相取暖,取暖的同时会消耗能量的,结果更冷。所以不断取暖,不断丧失热量,恶性循环,这个胡话啊!”

我们就这样,互相取暖,取暖之后,感觉更加寒冷。人是很可怕的文化动物,文化性越高,可怕程度越高,反之,文化性越低,可怕程度越低。当初理想太丰富,痛苦太深,而后,将理想放下了,却可以幸福地活着,其实夜里还是会做梦的,好梦噩梦都有。

但我们没有沦落,我们一直在期盼。我们都相信,不可能一辈子在农场的,冥冥之中有神灵在告慰着,至少我们相信,我们的孩子一定会走出九龙岭的。

让孩子像城里人一样吃,一样穿,一样玩,我们不仅做到了,而且超越了,我们对得起两个孩子,九龙岭作证,白桉树林歌咏。


2008-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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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23):动机决斗命运的交响曲

夏荷


无须推进光驱,无须启动音频工具,《命运》中那“咚咚,咚——咚咚,咚——”的节拍,敲响了我的心门,引领我回溯那流淌了28个春秋的教育之河。

1975年初,春寒料峭,但因邓小平的复出,一股暖流在冰凌下悄悄流动,命运的大门为我的动机悄悄打开一个缝隙。  

欧书记的老家在塔潭村,他弟弟在塔潭小学当校长。欧书记一直很赏识我,看见时机到了,就推荐我到塔潭小学当民办教师。听到这个消息,我异常兴奋,但很快又被冰块冻结了——公社教改小组的回复是:因极端复杂的社会关系,不宜当人民教师。  

然而,这的确是我命运的转机,首先我的婆婆——龙海一中郭老师,比我更看重这个机会,因为我公婆解放前都曾经在国民党军统特务机构工作,解放后又有一段不宜公开的传奇经历,因此文革中婆婆受尽折磨。所以我能否当上民办教师,在婆婆看来似乎是一种象征,可以用来向世人证明一些什么,于是我婆婆为了我的事四处奔走。

再一个就是原龙海一中朱校长,刚复出当上了教育局局长,他一方面熟悉我曾经是学校的“资产阶级小宝塔”,另一方面他当了17年龙海一中的校长,十分清楚我公婆所谓的“历史秘密”。当他知道了我没能当上民办教师的情况后,亲自到程溪公社教改小组,极力推荐我当民办教师,但是没有成功——一个刚刚复出的走资派,还是不具备政治权威的。

为了我能当上民办教师,我丈夫按照父母提供的地址,给福州军区某要员写了一封信,希望组织上出面解决我们的问题,为此,我丈夫曾经被关押了一天。“四人帮”垮台后,全国都在清理“四人帮”的余孽,因为福州军区某要员曾写信给公社领导,要求公社解决我们的工作问题,公社领导就突发政治联想:这人肯定与“四人帮”有牵连,就连夜通知我丈夫到公社报道,接受审查。后来因为县公安局某机密要员出面说明,他才只被关了一天。

不过,由于我婆婆的努力,最终说服了龙海一中让我当代课教师。但是负责学校人事工作的一个老师在不考虑政治因素的同时,却提出这样一个业务问题:“她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生,如果不会教书,怎么办?”这事被我初中的8位老师知道了,他们居然联名要求学校让我当代课老师,说他们担保我不仅能胜任初中的课程,而且还能教得很出色,就这样我走上了讲台——代初二年级的物理。

至今让我刻骨铭心的是,上第一节课时,当年老66届初中年段的陈段长,居然躲在教室后面,偷偷地听了我一节课,然后如释重负地告诉我:“放心,上得很好。”他不知道,为了这改变命运的第一节课,我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复习完了初中的物理并完成了所有的练习。  

后来,同是知青的下庄铁铮同学,已经在公社工作了,他将我在一中的情况反映给公社领导:“我们自己的人才,自己不用,人家一中就敢用。”公社领导就叫人传话给我:“必须回来当民办教师,否则不能给口粮。”

从感情上讲,我很不情愿回程溪公社,倒不是因为山区困苦,而是因为公社教改小组曾经给过我政治侮辱。但是那一把钳子捏住了我的命根:口粮!在那个人人饥饿的年代,在农场一个月我有43斤大米的口粮。这意味着什么呢?也许只有同代人才能理解。这是第一层诱惑。

第二层诱惑则是:由代课教师转为民办教师,意味着有一天我有转正的机会,这样,我连同我那已经出生的女儿的户口就可以转回城里了。为此,我不得不离开心爱的母校和尊敬的老师,回到程溪公社官园附中当民办教师,每月工资16元,而代课教师每月工资27元。

春来花开,1976年春天,一到官园附中,我就意外地遇到了一中我们年段的数学陈老师。他看到我很高兴,并偷偷地对我说:“表面上看,现在阶级斗争抓得很紧,但我有预感,政治挂帅的日子很快就要成为过去。你的基础非常好,一定要抓紧时间自学功课。”之后,陈老师扔给我一堆他大学的数学课本,从此我的命运之舟便开始在专业书海里远航。  

在官园附中,我先是教语文和音乐,然后教数学和音乐,并且当班主任。1976年2月到1980年2月,整整4年,除了教学工作外,大部分时间,我都在读书。我先自学数学,或许是一种挑战命运的动力,或许是以前打下良好的数学思维基础,虽然没有高中课本,但我竟然跨过高中阶段,自学完了陈老师给我的大专数学课程,而且相关的配套作业完成得也很好。当我把所有的作业拿给陈老师看时,他十分惊讶:“不可思议,你居然用初中的因式分解法,解答了那么多的高等数学习题!”   

除了与我下乡在同一农场的一位军长的女儿,长期为我提供过一些前苏联文学类书籍以外,当时我几乎找不到什么好的文学作品来读。于是,我就把兴趣转移到哲学和政治经济学上——学校的图书柜里有这类书,但却无人问津,它们成了我的专用课外书。这一类课外书对我的思维方式影响非常大——如果人生允许从头再来的话,我会选择走人文科学研究的道路。   

我的教学工作也非常顺利,因为山区的孩子跳出农门的愿望十分强烈,所以学习起来极其自觉。1977年至1979年,我所带的班级50名学生全部考上程溪中学高中部,他们在以后的高中学习阶段,程溪中学数学前10名中就有9名是我的学生。  

我教数学,一是重视数学思维方法的培育,二是重视精练,三是重视教学的艺术渗透。我每天布置的作业并不多——除了课后的练习题之外,只增加一道课外题,即“每日一练”,但这“每日一练”,对于我来说并不是轻易就可以抛出去的简单类型题的重复,而是我自己在搜寻解答了上万道题以后,经过比较精选出来的。  

关于教学艺术,我敢说,我当年搞的创新至今可能在全国还是独一无二:为几何定理谱写歌谱。除了自身良好的数学素养和逻辑方式对学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外,我认为学生成长的第一因素还是学习兴趣。为了提高学生学习几何的兴趣,经过一番苦思冥想,我竟把许多几何定理谱写上了歌曲,并把定理歌曲教给学生唱。这一招非常奏效,学生学习几何的兴趣大幅提高,加之我良好的课堂教学,学生的几何学习成绩提升得也非常快。

时过二十几年,我的学生每每回忆起初中的学习生活,总是感慨万千。一位学生现在已经拥有十分丰厚的资产,他经常说:“我一直在用陈老师教的思维方式思考问题。”他曾经开了一家酒楼,包厢就以几何图案做为装饰标志,他说他要用那独特的装饰来表达对我的敬意。

几十年后,康姓某学生遇见我,说:“谢谢陈老师,我们的数学很扎实,现在还能指导孩子,你编的定理歌我还会唱。”而许姓某学生则这样说:“陈老师,谁让你教过,谁就受益终生。”

1978年命运又有了第二次可喜的转机:转正。当时县里下拨了两个转正名额给程溪公社,指定要照顾知青民办教师。僧多粥少,开“后门”的非常多,公社领导摆不平,最后决定用考试的方式初选转正教师参加县里的正式考试。

也不知是命运的恩赐,还是因为自己一直坚持自学,我的平均成绩居然达到了98.5分,在公社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一星期后马上要参加县里的转正考试,考试科目是高中的语文、数学、政治、物理、化学合一卷。

天哪,高中的物理、化学我还没自学啊!一个星期,说出来谁能相信:白天上班不误,夜晚我每天学物理、化学到深夜三四点,没有老师,没有实验,全凭记忆、理解、想象。一星期后,我信心十足地参加了县里的考试,最后以平均分数82.5的成绩获得了全县第一名,其中物理满分50分,我考了45分,惊动了教育局组织转正考试的老师:“一位初中毕业生,在这样的年代,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在是奇迹!”   

1979年秋季,我在漳州教育学院进修高等数学的5项科目,结业考试门门优秀,班主任老师叹息:“她很有数学天才,为什么没去考正规的大学?”是的,这的确是我人生的一大遗憾,但不能责怪我自己,当时我在很偏远的官园附中,一切消息都要通过公社教改组来传达,而官园附中的校长却对我实行“封锁”政策——他怕我离开那里。

青藤攀缘,1986年秋季,我调到了新创办的师范学校。一个很熟悉我的老教师对我说:“赶快拿文凭去吧,这里没什么好发展的。”   

拿文凭,对于40周岁的我来说,是最后一次脱产上大学的机会。其时,我女儿已经上大学了,作为母亲实在不应该在四十岁的时侯再选择自身的发展。但上大学的梦从来就没有在我生命里消失过。  

1988年我参加了全国第一次成人统一高考,仅用短短二十几天的时间复习备考,就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中文系,脱产学习。毕业后我回到师范学校,开始有“身份”地教书。  

师范是极适合我放飞个性的地方。在师范的12年,我从不浪费这被认为可以用来做生意、打麻将的每一寸光阴。1994年至1997年,我带了一个班级,3年的时光,我按照让全体学生都得到全面发展的教育理念去当好我的班主任。我用自己热爱生命的激情、饱满的文化内涵和自己的人格力量去影响每一位学生的成长。我所任教的学科也受到了学生的一致好评,曾经举办的双修日普通话培训班,报名参加的就达到了300多人。同时,师范的教育环境也为我提供了一个广阔的发展空间,我兴奋地忙碌着……   

1996年,我获得了“漳州市优秀班主任”,1998年我又获得了“漳州市优秀教师”这两个称号,这两项称号的获得,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和学生的考验的,我认为作为优秀教师我是当之无愧的。当然我也很知足,因为我从来没想到为哪一项荣誉、哪一种名分去工作。  

实际上28年来,我一直在名分与实质之间挣扎。先是以初中毕业生的资格教初中生,接着以大专生的资格教中师生、高中生;先是只有中师助理讲师的职称,然后才有中学一级教师的职称。评上中级职称那年,我已经52周岁了,历史的原因,我错过了很多机会。我十分理解范进中举时为什么会发疯,但我也非常清醒,名分虽然迟到了,但于我却没有任何遗憾。  

1998年秋,我又辗转到了一中。本想平平静静地度过这最后5年的教育生涯,没想到在一中我竟掀起了一阵阵的波澜。  

到一中后,50周岁的我又成了新教师。我以一个新教师的身份开课听课,但万万没想到,我所听到的优秀高级教师的语文课,竟然跟我三十几年前我当学生时所听到的差不多,只是更僵化更野蛮了,而且这些老师讲授的完完整整就是教参里的东西。听了他们的课以后,我真的很骄傲——即使只让我演绎教参的话,我也肯定要比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位要来得生动。

但是对教参,我压根儿就反感,什么玛蒂尔德小资产阶级的虚荣心啊,我一看就难受,因为在我的大脑里全是关于玛蒂尔德的生存环境和生存状态的思考,全是关于玛蒂尔德作为正常的人应有的虚荣心理的思考。  

于是我开始违背名校的规矩,按照语文的本质按照学生的兴趣来组织教学,但是名校的高傲、老教师的高傲是不容违背的,我犯了大忌,于是怀疑嫉妒流言蜚语无所不至。我知道在这样的名校我将再一次接受命运的敲门声的撞击,但我依然勇往直前……

一个宿命的句号:我和丈夫同年出生,一个出生于农历11月19日,一个出生于12月19日;我们又是同一天1966年10月16日上山下乡到浮山农场;最后也是同一天1978年12月18日正式离开九龙岭回石码的。以户籍时间计算,我们在九龙岭整整12年2个月2天,一个多么有意思的数字啊。

欧书记送我们回石码的时候说:“你们的命运是注定的。”可是我的动机一直在与命运决斗。


2008-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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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留痕(24):尾声

夏荷


花甲之年,我皈依佛门。皈依佛门,我认为是人生最好的总结。农历2008年6月19日,在石码五福禅寺,广海法师为我举行了庄严肃穆的皈依仪式,为我颁发皈依证书,为我取法名 “普莲”。

“普”在佛门中,一般意义是“普遍”的意思,“佛光普照”,就是佛之光辉普遍照耀,即照耀所有众生,善者恶者无一例外,“普”的内核就是平等,“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金刚经》)。“莲”就是清净,“出淤泥而不染”,说的就是在污浊恶世,坚持善的,摈弃恶的,善心善举。

佛教不是迷信,它是一门人文教育学,教育人怎样做人,做什么样的人。佛菩萨的智慧内核就是“善”,展开就是“身口意清净”。

我们信佛,信什么?就是向佛菩萨学习。佛菩萨身不干坏事,口不说恶言,意不思邪念,我们就跟着佛菩萨身不干坏事,口不说恶言,意不思邪念。

佛门早课晚课仪轨,不是当年的“早请示,晚汇报”,它不是佛陀强加给众生的,佛陀并不要求我们早晚向他请示什么,汇报什么,参加早课晚课仪轨,是通过诵经礼佛仪轨,涤荡自己身口意里的世尘。

我修持《六经合刊》:《金刚般若波罗密经》《佛说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普门品》《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普贤菩萨行愿品》《佛说八大人觉经》。

《金刚般若波罗密经》(《金刚经》)是万经之首,万经之源。《金刚经》的智慧内核是“空”,万象皆空,但这个“空”不是虚无缥缈的理论。

“空”的具体阐释是:空而不空,不空而空。万象因缘而生,缘聚而生,缘散而灭,人生这样,宇宙也这样。

 “因缘而生,缘聚而生,缘散而灭”,“因”是内因,“缘”是机缘。举个例子,露珠的因是水蒸汽,缘是冷空气、草间和荷叶,水蒸汽遇到冷空气,形成水珠,附着在草间或者荷叶上,就是露珠,这就是缘聚而生的现象。

再举个例子,太阳出来了,露珠再次被蒸发掉,它存在的条件不存在了,露珠也破裂了,这就是缘散而灭的道理。人生像露珠一样轮回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金刚经》)

“空而不空”说的就是人来到这个世上,赤条条地来,什么也没带来,本性自空。但是,由于环境的刺激,人开始有的分别心,于是产生了好坏之别,产生了贪恋,由于贪恋,产生争夺,产生嗔恚,产生痴迷,产生执着,于是就不空了。

“不空而空”,说地就是人最后都要离开尘土的,什么也带不走,美酒带不走,咖啡带不走,别墅带不走,亲人带不走,赤条条地走。

人性本空,不是性善论,也不是性恶论。刚出生的婴儿就是佛,所以说佛在心中,礼佛诵经,目的就是回归人之初的佛性。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是说杀人者瞬间就成佛了,而是说杀人者在放下屠刀的那一刻,回归了他自己人之初的佛性。

生命的真相是变化的,生命的真谛是痛苦的,生生灭灭,生也痛苦,死也痛苦,唯有抵达西方极乐世界,才会逃离生死,阿弥陀佛就是来接引众生去极乐世界的。

但西方极乐世界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不能以少善根因缘往生极乐世界,人想摆脱轮回的痛苦,就必须修缮,积累功德,善根具足,就可以摆脱痛苦。

到不了极乐世界怎么办?多做善事,少做恶事,为来世积累功德,让来世过得好一些。


2008-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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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春风终祭起,
辗转反侧上讲坛,
优秀教学成名师,
育出英才遍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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