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青网五色土 栏彩云之南红河魂 → [原创]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一)(二)(三)(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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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一)(二)(三)(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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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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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一)(二)(三)(四)(五)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8/7 18:52:00 [只看该作者]

 

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

 

王宇

   

     知青集体户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中安置知识青年数量最多,在全国各地广为实行的一种形式。但在目前所看到的描写知青生活的各类作品,内容涉及的主要还是生产建设兵团和国营农场的知青生活,描写知青集体户的寥寥无几。为了弥补这一缺憾,作者根据自己在知青集体户的生活经历和所见所闻,将知青集体户中发生的诸多故事介绍给读者,以期增进大家对知青集体户的了解。

  

一、亚热带的大坝子


     蒙自盆地地处滇南高原边陲,盆地周围为绵延不绝的群山所环绕。山体主要是青石山,山峰峻峭,参差不齐,林木稀疏,而其间夹杂着的一两座土山浑圆柔和,红黄色土壤覆盖表面,植被较为茂密,远远望去就能清楚地区分开来。盆地中间是古河流和湖泊沉积所形成的平坝,与山区过渡的边缘地带分布着零星的垄岗和缓丘。山区的溪流汇集到坝子低洼的西北部,形成了被称作大屯海的湖泊。原先大屯海水在雨季可以一直漫至大屯镇的东面,至今集镇东头仍有一条街道保留着海边街的名字。到1966年4月,人们在大屯海与大屯镇之间修筑了堤坝,堤坝西距集镇约一公里半,截断了雨季西进的湖水,使湖面由20余平方公里缩小为17.6平方公里,造出了大片的稻田。大屯海原本就是一个衰退的高原湖泊,湖底平缓,水浅而草多。即使是冬季蓄满水时,近堤坝处游泳的小伙子高举着手臂竖直身体探到湖底,站在堤上的人仍能隐约看到他的手掌。到了栽秧放完水时,湖底除了人为挖掘的几条纵横排列的集引水沟道外,一般挽高裤腿就可以在湖水中行走了。上世纪70年代,大屯海水已经受到锡矿选厂的废水污染,据传蒙自军用机场的空军飞行员都不允许吃湖中的鱼虾了。但直观上水依然清澈,水草繁茂,鱼虾成群,坐在水边可以观看到水面下摇曳的水草、游动的小鱼、伏在泥沙表面的青虾和石头鱼。无论春夏秋冬,只要天晴,都有划船撒网、依岸垂钓、游泳洗澡和洗涮衣被的人。夏秋季尤其热闹,由于天气炎热,镇子到湖堤上成群结队的人群往来不息,除了少年儿童、青年男女,也有不少中老年人。

     大屯海中央有一座建于清光绪年间的龙王阁,主要用于乞求龙王降雨救旱。阁楼建在水中筑起的基座上,四面万顷碧波,远离湖岸、人群。阁楼基座用条石围砌,中间填土夯实而成,基座面在湖水最满时也还高于水面一人多高。阁楼共两层,一楼为四方造型,墙体全部用细琢石头镶砌,二楼为六角型,用木头支护,石砌墙体,尖顶翘檐。“文化大革命”初期,阁内供奉的神像、一应装饰陈设均被镇上的红卫兵所捣毁,门扇窗户、供桌牌匾等凡能取走的东西都陆续被一些民众拿走了。到上世纪70年代,就只剩一座空空如也的房架支撑着歪歪斜斜的瓦顶,断垣残壁,风雨飘摇。基座台面上长满了蒿草,其间有几条渔民上来躲雨避风踏出的小径,几处热冷饭遗留的柴草灰烬。对于打砸龙王阁这类的“破四旧”行为,民众是非常痛恨的。当时镇上有一位腰腿伤残的残疾人,群众中传言此人就是因为爬上龙王阁打砸而惹怒了龙王爷,被龙王爷打雷震下来摔残废的。知青倒是不信这类神灵,往往在闲暇时或来了同学朋友时,相约着到大屯海游泳或者说是洗澡。我在下乡插队后不久和集体户的知青同伴一起去过龙王阁,当时一起去了六个人,有三个七三年和七六年下乡的老知青,三个七七年才下乡的小知青。大伙在海边找到一条小渔船,擅自解开缆绳,找来根竹篙就划进了湖中。小船在长满暗绿色水草、看下去阴森森的海水中划行,由于大伙都不会撑船,每个人上去试不了一会就累得吃不消了,就这么轮换着晃晃悠悠地划行,花了近两个小时才靠上了龙王阁的基座。沿着从水下一直延伸至基座台面上的石阶,大伙相继离船上了龙王阁的基座。因为远离湖岸,逃出了外人的视线所及,因此大家都大方地脱光了衣服下水游泳、嬉闹、调侃、晒太阳、打牌、吃带来的干粮、喝菠萝、香蕉汽水,全然似小说里的鲁宾逊。

     大屯镇及其周边是盆地中最为开阔的平坝区,按照习惯当地百姓称之为大屯坝子。所处区域属南亚热带季风气候区,气候温热,雨季和旱季分明。但因过度开垦,在我的记忆中,看得出南亚热带特征的景物当时也仅只有残留在公路边、青石板老街旁、菜园子一角的孤零的攀枝花树、大榕树、龙竹丛和菜园池塘边的几株芭蕉、一些土筑墙头上的仙人掌、仙人鞭,还有就是农家小院中常见的棕榈、无花果和冬桃树。

     大屯公社革命委员会机关和公安派出所、税务所、邮局、银行、粮店、卫生院、百货商店、饮食服务门店、新华书店、小学校等单位都集中在集镇中心,而直属大屯大队的几个生产队就包围着分布于集镇的外围。其中第一生产队位于集镇的西部,全队有社员约一百三十余户四百多人,社员的住房主要沿着一条由集镇中心向西延伸出来的街道两边建盖,整条街长约六百米。全生产队的住房基本都是土木结构的,土筑墙(干打垒)或土基(坯)墙、木梁柱和椽子,青瓦屋顶,有的外墙表面抹了灰砂、刷了白灰,相当一部分则是裸土墙。住房多数是解放前建盖的老房子,盖新房的只有一部分干部或劳动力多且出身好的家庭。看得出来,街面以前都铺着青石块,但后来不知为何有一些路段的石块被撬走了,露出了粘土路基,每逢阴雨天,马车和拖拉机碾压、猪拱牛踩、行人践踏,整条街泛起的黑色稀泥浆可以淹没脚背、拔掉鞋子。我下乡插队落户的大屯大队第一生产队知青集体户的新房就建盖在这条街的西端、街道的北侧, 处在整个生产队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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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是我们红河洲的朋友来了,欢迎!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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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屯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听说过,写得很精彩!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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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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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1-5-2)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8/10 14:20:00 [只看该作者]

 

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

 

王宇

   

 


 

二、欢腾的小楼(1)


     知青集体户的楼房是上山下乡运动中后期由政府统一拨款、统一设计建盖的,早先知青居住的是生产队调剂出来的旧公房。新房主楼和附属建筑构成了一座完整的院落,院落大约二十余米见方,南北、东西正向布局。住房位于北面,西侧偏厦为厨房,厨房南墙外搭接出猪舍,东头山墙外建有独立的厕所,其余的地段为围墙,院子的大门开在南墙正中间,门外就是生产队的主街道。住房是一幢坐北朝南的二层小楼,砖木结构。青砖砌的柱子和墙,山墙承重,人字形双坡青瓦屋顶。房梁、椽子、门窗、楼板、楼梯等都是实木制作,木搁栅楼板。楼上楼下各三间屋,楼上的房间门都开在南墙东侧,楼下的房间门则开在南墙西侧。按照传统的防盗习惯,楼上的房间南北两面墙中间都有窗户,楼下的则只有朝向院内的南墙留有窗户,门窗都是木框的板门和玻璃窗。每间屋顺墙可以摆放三张单人床,中间横插一张单人床也勉强放得下,靠窗摆放书桌。整幢楼正面屋顶和楼板都外挑出一米多,外缘由砖柱承重,形成了一道外走廊。楼上的走廊是木板的,外侧装了齐腰高、木扶手和钢精条组成的栏杆。楼下的走廊高出院子地坪一拃左右,砖头砌就,水泥砂浆抹面。厨房北半部为单坡青瓦顶,南半部是露天的,形成了所谓的天井,其下是低于厨房地面一拃多的集水池,有孔洞通往墙外,倒水、洗菜、冲澡等都予以利用,功能就是不让水漫流。厨房门开在东墙的南角,连着楼下走廊的西端,进门的右边靠主楼西山墙是上楼的斜梁式木楼梯。双眼的大灶坐在厨房北半部的中间位置,东西向顶着西墙砌就,砖砌的烟囱直伸到屋顶外。每眼灶坑上支着口径一米左右的铸铁大锅,其中一口用于煮饭和炒菜、一口用于烧水和煮猪食。猪舍是土木结构的双坡青瓦顶小屋,一人多高,北墙利用了厨房的南墙,西墙利用了院墙,门开在南山墙上,门外是齐腰高、用旧砖块砌的空花墙围成的活动场地,面积约五、六平方米,给猪喂食就在这块场地里。但实际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猪长到三四个月左右后,只要把前肘搭在墙上,一纵身就轻而易举地跳出了围墙。厕所倒绝对是当时农村最讲究的,双坡青瓦顶,半遮蔽,水泥砂浆地面髙出院子地坪三级台阶,青瓦白灰粉墙,墙外连接半入地封闭式的化粪池。厕所雨季不积水,便于冲洗,非常干净。院子的大门为青砖墙和双坡青瓦顶的门洞,宽和进深都在两米左右,中间镶嵌着木门框,门是对开的两扇木板门,横框和门槛上有门轴孔支撑着,门台高出街面三级台阶。院子的围墙是土坯墙和青瓦顶的。除了屋架、楼板没有油漆外,其它木构件都漆成了浅蓝色。显然,知青楼在整个生产队是最耀眼的建筑,在村外很远处也能认出它鲜明的青色瓦顶。主楼房前的院子,除了一条从楼房正中连接到院子大门的水泥砂浆便道外,其余空地都是裸露的土坪。

     院中便道西侧靠南西墙角有一棵臭椿树,主干粗约三十厘米,叶子青绿,苦涩并有臭味,不象香椿树一样可以采摘嫩芽作为食用。树的下半部分枝干爬满了知青栽种的丰收瓜藤蔓,丰收瓜属于社员所戏称的懒庄稼,适合知青栽种,只要春季在根部捂上些农家肥,浇几次淘米洗菜水,进入雨季就无需操心了,一般也不招虫染病,无需像种蔬菜一般要天天浇水、隔三差五施肥、打药杀虫……,到了夏秋季往往挂果很多,因此成了知青的日常主菜之一。通道东侧长着两棵碗口粗的石榴树,但每年还在果子只有核桃大小时,就被邻居农家的小孩或小知青用弹弓打光了,只能算是两棵观赏树,立夏时节枝头上繁星般的石榴花,花红似火,嫩叶翡绿鲜艳。这几棵树都是建盖知青房前就已存在的老树,建房时生产队干部吩咐保存了下来的,否则,靠知青自己种树恐怕是难以长成。

     知青院落的后面是一个生产队集体管理的菜园子,有青瓦顶土基墙圈着,大约十来亩地,由南北、东西向纵横交错的菜地沟切成了长条形的地块,主要种植些红薯藤、牛皮菜作猪饲料。在菜园子的地埂、粪塘边的空地上,零星长着几棵老桃树,靠园墙还有几棵高大的柚子树,园子西北角生长着一丛大龙竹,由二、三棵碗口粗的大竹子组成,高二十多米。就在大龙竹丛边上,生产队长划拨出了几块菜地给知青集体户作自留地。许多社员讲龙竹丛中藏着大蟒蛇,可新老知青当中谁也未曾亲眼见到过。但即便如此,每当单独一个人到自留地里去时,看着黑漆漆的竹丛根部,仍令人心里发毛。

     集体户男女知青的房间分配,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为女生住楼上,男生住在楼下。因为国家当初把知青集中起来设立集体户的政策措施,意图之一就是要解决早期知青上山下乡插队落户,分散居住在社员家里,有的地区强暴女知青的案件高发,女知青非正常死亡和犯神经病的比率日益增高的问题,全国知青工作会议认为知青集体户男女知青集中生活和劳动有利于保护女知青。这样考虑问题,女知青都住在楼上、男知青住楼下就理所当然的了,意思是男知青可以担负保卫女知青的义务。领导们显然是基于英雄救美的演义,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长期坚持和发展而做出的长远谋划。男生住楼下,一旦歹徒来犯,便于男生挺身而出,发挥大无畏的无产阶级革命精神,痛击来犯之敌于楼下。但实际上这种思路并未抓住问题的主要症结,因为被强暴的女知青大多都是黑五类或臭老九的女儿,而这类女知青决不是男知青或知青兄弟姐妹抱团就能保护得了的。对于极大多数根红苗正的女知青而言,经过文化大革命的洗礼,早已具备“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英雄气概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胆量,岂能让区区好色之徒占着便宜。实际上女知青的人脉比农村这个广阔天地要广阔得多,带进集体户的所谓男朋友五花八门,可谓紧密地与最广大的工农兵群众相结合,有社会闲散人员、厂矿工人、基层干部、解放军官兵等等。男女一起到集体户来,进了女生宿舍,门一关,就很少再露面了,谁知道带来的哪个是好人、哪个是歹徒。女知青在集体户的吵闹中吃了男知青的亏,到户外搬兵来打架出气、兴师问罪也是各个集体户都有发生的事。所以要男知青去保护女知青其实只是一厢情愿的臆想。

     但实践证明,集中居住有时也发挥过保护女知青的作用。本户就有击退采花大盗的战例,只可惜亲临者完全是女知青,全体男生在剧烈的战斗过程中至始至终沉睡未醒,直至战斗结束,才在女生的吵嚷狂骂中艰难地醒过梦来。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战斗,但全体男生始终坚信,犹如有核国家储备的核弹头,酣睡的男生才是导致色狼落荒而逃的威慑力量所在。但女知青同胞乃至全生产队社员毫不留情地忽视了这一点,都把未能生擒色狼的过失归咎于男知青,并由此更加坐实了男知青是全生产队最无用的男人的偏见。此事实际上也是由户内成员引起的,而且不幸的是,的的确确是男知青招来的祸。当时户内有一位衣着奇异、留着长发、闲游浪荡、喜欢打架斗殴的男知青,这种穿着和行为的人在社会上被叫做火枪,类似的女青年则称作皮旦。现今舶来的“泡妞”一词,当年在云南土造的叫“钓旦”,花旦之意,旦角比傻妞讲究。某日,这位火枪兄在镇上与一位外来的陌生人不期而遇,也属机缘巧合,两人一拍即合,相谈甚欢。于是,火枪兄一方面为了消减孤寂,二方面也为了在集体户内显摆一下自己是如何的朋友遍天下,便把陌生人恭请到了集体户做客。陌生人外地口音,为人热情,闯荡南北,口若悬河,夸夸其谈。一来二去,和集体户的部分知青就混熟了,自然每日三餐干饭也有了着落。之后,此人就这么在集体户混了几天,到牛皮吹得不再新鲜了的时候,很知趣地与大家热情道别,与火枪兄依依惜别而去。接下来的几天之后,集体户就发生了那件轰动一时的流氓案件。知青集体户的头叫做户长,本户户长是位小有名气的美女,极具革命的健康美,常穿着正宗的绿军装,总体上皮肤白里透红,浑身上下活力无限。当年的知青极大多数是从小到大未曾看过任何描述女人美丽的文字的,不会文绉绉地描述女人怎么个美法。但来源于农村的话语非常实在,男知青们给了户长最高层级的评语:该粗的粗、该细的细、该胖的胖、该瘦的瘦。而且户长还真是位能干的女强人,本来出身于部队干部家庭,可以依靠父母不下乡,但却坚持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下乡干革命。在知青集体户中,只有她是能够与生产队的女社员在栽秧、挑肥等重活上比试高下的,因此也是上级树立的知青先进典型。在最劳累的插秧劳动中,每位女知青分担插秧的列数,通常都不到一般女社员分担的一半,这样才能勉强跟上整排插秧队伍的进度,不至一个人被落在后面,最后被围在田当中插好的秧苗中间出洋相。女社员经常用这种方式整治那些被称作“人无本事嘴又辣”的女知青或懒婆娘,常常弄得这些人宁可闲呆在屋里也不敢去挣这份工分。咱们户长参加插秧从来不需要照顾,插秧的列数和一般女社员同样多,当然比最厉害的女社员还是要差一些。为了在进度上不被女社员落下,往往几个小时不伸腰,弯着腰拼命赶,到下午收工的时候,腰杆僵硬,伸一伸疼痛难耐,一时都不敢直起身来,要手脚并用地在田埂上爬行一段才能慢慢直立行走。倒霉就恰恰倒在她身上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到了夜深人静的下半夜,一个黑影像蜘蛛般顺着知青楼的后墙爬上了二楼户长所住房间的窗台,拨开窗户,悄然潜进了屋内,过了一段时间,屋内先后响起了三名女生的尖叫,只见黑影迅即从窗口钻出,跳进楼下的菜地里,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夜色中。知青楼后墙从地面到二楼房间的窗台,高度近四米,无抓无靠的墙面,此贼竟然无声无息地能攀了上去,可见是个惯犯。事后同屋的女生讲,由于白天一整天的劳累,熄灯后大家就睡死了,到户长被惊醒,已经几乎被剥得一丝不挂了。户长这一次的表现与先前判若两人,当众蓬头垢面,痛哭流涕,全没了昔日的飒爽英姿。这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知青们懵懂不安,感觉到出大事了,平息静气地安分了好几天。其实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户长也仅仅是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只是早下乡一两年,在刚走出中学校门的小知青眼里,俨然是位家长似的大人。此案引起了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迅速展开了紧张的调查。首先怀疑的自然是前些天到集体户来的陌生人,但陌生人在案发前几天已经因盗窃而被公社派出所拘捕,正关在拘留室里,二十四小时都有民兵看守,未曾出过门,所以率先被排除在此案的侦查对象之外。再进一步分析,火枪兄进入了侦查视野,此公看着就不是好人,且劣迹不少。而种种迹象还表明,此案目标明确,非不熟悉户内情况的人所能为,从人品和条件判断,火枪兄嫌疑第一。于是派出所一棕绳绑走了火枪兄,监禁在公社里,以待审判。强奸罪在当年可是重罪,不亚于杀人犯,判死刑者比比皆是。但关了几天之后,火枪兄却安然回到了集体户。大伙细问才知道,原来火枪兄带到集体户的陌生人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流窜犯,在案发的当晚,等到半夜看守拘留室的民兵瞌睡之时,流窜犯掰弯了窗户上的钢精条,钻出拘留室,赶往本户作案未遂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拘留室,握直了窗户上的钢精条,继续蒙头睡觉,守门的民兵自然什么动静也未察觉到了。在审讯中知道火枪兄被拘捕的事,流窜犯也许念及火枪兄的义气,一时良心发现,竟然如实交待了自己所犯的流氓罪行,这才让冤枉的火枪兄,得以清白还家。显然流窜犯是位老手了,在集体户混饭的几天里,不仅把情况摸得烂熟于心,而且还逐一把众女生过滤了一遍,瞄上了本户的美女户长,乃至蹲在狱中都还难以释怀,终于色胆包天,做下了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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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

 

王宇

 

二、欢腾的小楼(2)


 

     早先本户的房间分配也遵循着既有的原则。但到后来随着上山下乡运动理想性的丧失,男女知青都变得烦躁起来,女知青尤甚,更爱惹事,行为刁蛮,为人小气,凡事都要占上风。乃至于集体户内的吵闹,十之八九都是由女知青挑衅或挑逗起来的。这一点很好理解,中学毕业生越来越多,经济停滞,用人的还是只有那么些地方,厂矿机关到处人满为患,参军、上大学对于极大多数知青根本没戏,因此知青在农村呆的日子越来越长,广播报刊对扎根农村闹革命还在天天讲个不停。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女生比男生心情更加纠结。嫁给城里或厂矿有工作的,你农村户口,将来小孩咋办,按政策是小孩随妈,岂不小孩一出生就成了农村户口,在城里不要说上幼儿园、上小学没门,男方在单位分房也没份,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连口粮都没有。你说除了伤残呆傻的,谁愿娶你。嫁给知青同胞,一对难民,问题更严重。嫁给社员自己都接受不了,社员家也不乐意,自己的家长、亲朋这一关更过不去。到了1977年,集体户的住房格局已经变样,楼上东头第一间为男生宿舍,中间一间为女生宿舍,西头靠楼梯口的一间作仓库,存放粮食、食油和坛坛罐罐。楼下东头第一间为男生宿舍,西头挨着厨房门的一间为女生宿舍,中间一间空着。中间一间为何空着呢?原因在于顶上住着的三位女生。原先这一间也是男生宿舍,住着三位男生。但每当男生进屋,上面的女生也在屋里时,那这几位女生就不会闲着,脚总要踩着个小板凳什么的能搞响动的东西,咣当、咣当……敲着楼板。噪音让人烦躁难忍,而灰尘便如同筛面粉一般抖落下来,弥漫于整个房间。楼下男生即使整天关着蚊帐,用废报纸盖着桌子,书本用品都藏在床底下也无济于事,什么东西都仿佛是从灰堆中捞出来的。每次楼上开始行动,楼下的男生只能抱头逃到院子里,冲着楼上紧闭的女生宿舍门大骂脏话,扔砖头。甚至有一次,派小知青用自制的钢管枪从门脚缝往里打,打得屋里面盆翻滚、暖瓶倒地。当然,开枪前是有警告的,不会真想打到人,警告之后屋里的女生都躲到床上去了,因此顺楼板射击的砂粒是碰不着人的。搂火要等到屋里的女生笑骂:“小杂种,把你的破枪伸进来嘛,吓得着你妈该?……”。这表示里面藏好了,可以开枪了。钢管枪是一种自制的短枪,当时在这一带的年轻人中很流行,形状和大小模仿抗日战争电影里的二十响驳壳枪,装填自制的黑火药,撞针撞击纸码点火,枪管短,火力不大,没有什么实际用途,主要用于打群架时起威慑作用,守地看护快成熟的庄稼时壮胆。我们曾经端着去打鸟,连一只麻雀也没打下来过,还不如弹弓的威力。男女生的争斗,往往男生弄的响动越大,女生越来劲,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所以开枪不但吓不倒她们,反倒招得楼上的哄笑更响亮,兴致倍增,楼板敲得更欢。一次,楼下的男知青想出一个主意,反其道而治之,用锄头把、扁担从下往上把楼板条捅得翘起来不少,成了上下通气。这一招一时间让楼上悄无声息,似乎给镇住了,男生们很是得意。但一会就被楼上从翘起的楼板缝里倒下来的水、扫下来的灰赶出了房间。东西是来不及收拾的,床、桌子连带上面的物品被一道慌乱拖抢了出来,摊在院子里。逃出来的男生,被气得暴跳如雷,大叫:“骚婆娘些,敢把洗□水浇在你家爹头上,老子要拎老砍刀来剁了你们……”。挑战的女生则在楼上走廊里靠着栏杆兴高采烈地观赏她们的战果,其他未参战的男女生嘻嘻哈哈地围观,受害的男生除了生气骂娘,拿这样的女生也别无他法。闹过一段时间,楼下的男知青自感虽然纯粹是被侵略,正义在我一方,但怎奈地理于己不利,毫无胜算,对抗是没有用的,惹不起躲得起。还有说不明的原因,就是参战的和观战的都感觉已经没有新意了,再闹下去,除了费力找罪受,没啥意思了。食之无肉,三十六计走为上,“男不和女斗,锅不炒炒豆(当地指干蚕豆),撤!”分别挤到其它两间男生宿舍去住了。对于户里的女生,大多数男生说到她们时,通常都是一幅愤恨的样子。但有一次,当小代讨好似地对老赵说:“大头,要是把之些骚婆娘都赶出去,只剩了老子们几根就好过了该?”老赵一下瞪起眼睛,奇怪地瞅着小代,然后说:“小□娃娃认得个□□,要是只剩下我们几根们,在之根农村更咪得那样□□意思了。世界上咪得女人们,男人是活不成的。”小知青听着老赵的高论,似懂非懂的,这与所受过的教育差距也太大了。 

     吵吵闹闹只是短暂的插曲,毕竟集体户还是极大多数知青不可或缺的家,要在这里吃饭,遮风避雨。试想没有集体户怎么生活,大多数人家孩子少则三四个、多则七八个,父母十几年不见涨工资,你一个大小伙子、大姑娘的闲在家里,谁养得起,更何况街坊邻居的指指戳戳也让你出不了门。而且更重要的是年轻人需要交流、伙伴。所以集体户大多数时间是和谐友好的。楼上的走廊常常是聚会的地方。热天的晚饭后,大家常常靠墙坐在走廊里成排摆放着的板凳、竹椅、草墩上,脚边放着搪瓷茶缸,男生抽着水烟筒或卷烟,一边观赏着村子的晚景,看着街道上走动的社员,一边不着边际地聊天、开玩笑。有时勤快的知青还会炒些干玉米粒、蚕豆、豌豆端上来大家吃,这些是当时农村最常见的零嘴。集体户厨房里有一桶砂子,炒这些东西时先把砂子在锅里炒热,再倒进玉米粒或蚕豆、豌豆,用大锅铲翻搅着,待大多数炸开花就可以了,把炒好的玉米粒或蚕豆、豌豆和砂子一起铲到筛子里,筛子放在洗菜用的大锑盆上,抖一抖筛子,把砂子筛到下面的盆里即可。生产队分甘蔗时,大伙就把甘蔗搬到走廊上来,边聊边啃,扔一走廊的甘蔗渣子,然后扫了倒进猪圈里让猪嚼一遍,就着猪的屎尿沤成猪圈粪,这给菜地施肥最好。这种闲聊内容五花八门,从国家大事、中越纠纷、边境冲突到招工、高考、小知青的骚疙瘩、老知青的腰杆痛等等,大事小情,不一而足。失恋的知青也会晒晒自己的故事,赵大头的女朋友招工返城不到半年,一封信把他休了,搞得他又沮丧是又愤慨,当众把女朋友原先写的信抖出来了。“你们瞧瞧,当初她咋个写呢?‘海枯石烂不变心’,才进城一哈就变了。”一伙男知青就起哄,唱当时暗地里流行的一首黄歌:“哦呀,少女的心秋天的云……”,“大头,之根你都不懂?还‘火烧芭蕉心不死'呢,白白呢在广阔天地练了三年,之分还值得生气该?”这么闹一通,过些天心结就解开了。调侃搞笑是基本的内容,也是最受欢迎的。主要是老知青讲,小知青捡豁皮跟着笑,拍马屁捧捧哏。语言没有约束,不用遮拦。按当地社员的话说就是:“大屯坝,坝子大,不说□娘不说话。”比如某男生边抽着大水烟筒,晃着二郎腿,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吹:“昨晚上去×××部队看电影,罗依寨集体户的兄弟给老子介绍了一个新来的女知青,她妈的,长得就像石钟琴,的确良衬衣白生生呢,小奶尖尖,屁股翘翘呢。”有男生跟着调侃:“哎没你昨晚上没有表袼褙该?哈哈哈……”。有女生骂:“你个骚杂种,撒泡尿照照,就你艾根□□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子认得她呢,就你会钓得上?”在这一带男女口头都好自称老子。“你认得我钓不上她昧,将就点,你嫁给我嘛?”跟着还要加上唱:“锡城的山来锡城的水,个旧湖水清又清,我赶着马车回个旧,你赶着牛车来接我。”用的电影《山间铃响马帮来》插曲的调。“放你妈的馊屁,老子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嬲你。”“呵呵呵……”。1977年恢复高考、开始招工考试后,大家纷纷找来久违的书本复习功课,这种闲聊还有了科学内容。比如那位问:“老马,哪样是串联电路、哪样是并联电路?”“你家爹和你家妈是串联,你和你家小表妹是并联。”这位又问:“老马,鸡毛和铁球一起从楼上丢下去,哪样先落地?”“你伸手在裤裆里掂掂,是毛重还是球重。”大家专喜欢找被女生骂做说话爱“吐屎”的老马问,逗得大伙好笑。每次要聊到天黑,蚊子嗡嗡满天飞时,大伙才会躲进各自的屋里去。有时老知青讲鬼故事,把刚下乡的小女生吓得好多天不敢起夜,夜里不结伴绝不敢出宿舍门。集体户的院子及周围解放前是个乱坟岗,上世纪七十年代也还有不少无主坟头,知青楼挖地基据说也挖出过烂棺材。所以,老知青的鬼故事很多。赵大头说,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半夜起来上厕所,刚开门就听到楼梯响,咚、咚、咚……,接着走廊楼板又响,嗒、嗒、嗒……,听声音从楼梯口冲着他走来,可连个鬼影也看不到,问:“哪个?”除了阴风吹的沙沙响,了无回音。吓得他返身关上门,纵进被窝里,捂着脑袋憋了一夜。老马又说,有一天,他晚上刚进厕所蹲下,一抬头,“妈呀!”围墙上探出颗大脑袋,披头散发,乌黑的脸,翻着白眼,血红的舌头伸出一尺来长,吓得他提着裤子就蹦了出来,差点走了胆,从此再不敢夜里去厕所。如此等等。

      楼上走廊还是大家表现文艺才能的场所。知青嘛,在文艺方面有特长的人还真不少,年轻人当然需要有所表现或发挥。有时逢重大节日,尤其是上级领导要来检查、考察、团体慰问什么的。大家会在走廊墙壁上出一方壁报,各人发挥所长,刊头主题宣传画、文章配画、装饰性花纹和剪纸花边等一应俱全,文体以散文和诗歌为主,都是知青自己的创作。还要写一些大标语贴在门框、柱子、墙壁上,红、黄、蓝、绿各色均有,花花绿绿,喜气洋洋。知青中吹拉弹唱也不乏其人。本户里有吹笛子、口琴的,拉手风琴、小提琴、二胡和弹三弦的。有时晚饭后在走廊上又奏乐、又唱歌,相当热闹或者说是吵闹。有人心烦了,也有夜里在走廊里抒发的。比如老赵失恋了,一个人黑灯瞎火地坐在走廊里,把一支二胡拉得如泣如诉,听得人人心里憋气。直到深夜,哀婉之音仍然绵绵不绝,非得邻近的社员大声叫骂:“我□你居嬷!吊你嬷呢丧该?吃饱撑了啦?老子们还要出早工呢!”这时才停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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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1-5-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8/10 14:28:00 [只看该作者]

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

 

王宇

 

三、兄弟姐妹

 

        1977年最后一批知青下到集体户时,大屯大队第一生产队知青集体户共有13名成员,其中男生7名、女生6名。最老的知青是1973年下乡的,有一男二女,年龄最大的二十三岁左右。最小的就是1977年下乡的末代小知青,有三男三女,当中初中毕业的有一男一女,年龄十四、十五岁,其余为高中毕业生,十七岁左右,作者本人就是其中之一。还有几位为19751976年陆续下乡的。十四、十五岁的初中毕业生,本来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如今在城里上、下学很多还要父母接送。但那时读书无用论深入人心,社会上盛行早下乡早招工的思想,所以初中毕业下乡的不少。公社知青办给集体户安排了一名带队干部,是公社领导的家属,大家都尊称为金婶,是一位和善的中年妇女,主要工作就是指导大家的生活和劳动,调解内部纠纷,协调需要生产队帮助解决的事宜。带队干部不在户里吃住,有事就来协调一下,通常个把月来转一转。知青集体户在1978年之前,每年都有一两名经招工而离户的知青,同时又会新加入几名新生,所以也算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成员。

    当然,走得快的也还是部分有条件和能力开后门、走小路的,主要是些有关系家庭的子女,要不就是家境较好,或者家长、本人活动能力强的知青。听老知青说,当时开后门所送的最贵重的礼物就是上海牌手表了,一百二十元一块,相当于一般中年职工三个月的工资。大多数情况都是送点烟酒,提两瓶一两元钱一瓶的青酒,再带两条三元多一条的春城牌香烟就算得是上好的了,知青一般抽的是低一个档次的金沙江香烟或水烟筒,知青把这种送礼形象地比喻为扔手榴弹、扫机关枪。另外,也经常风传有些集体户的漂亮女生颇为神秘地快速参军或上大学的花边新闻。1972年李庆霖给毛主席写信描述过这种情况:在我们这里已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中,一部分人并不好好劳动,并不认真磨炼自己,并不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却倚仗他们的亲友在社会上的政治势力,拉关系,走后门,都先后被招工、招生、招干去了,完成了货真价实的下乡镀金的历史过程。有不少在我们地方上执掌大权的革命干部的子女和亲友,纵使是地富家庭出身,他们赶时髦上山下乡才没几天,就被国家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发展需要调用出去,说是革命干部的子女优先安排工作,国家早有明文规定。这么一来,单剩下我这号农村小学教员的子女,在政治舞台上没有靠山,又完全举目无亲,就自然得不到国家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发展的需要而加以调用了。唯一的资格是在农村滚一身泥巴,干一辈子革命而已。面对我们这里当今社会走后门成风,任人唯亲的事实,我并不怨天,也不尤人,只怪我自己不争气。” 可见,知青家长们对现实了解得更多。到了1977年还蹲守在集体户的这一茬,基本都是些矿山、冶金、服务行业工人和镇上居民的子女,以及个别医生、基层干部的孩子。这些人赖在城里也没啥出路,只有下乡才可能有招工、上学或谋其它出路的机会,眼前起码能够做到自食其力,减轻父母的部分经济负担。还能给家里腾点地方,当时一家老小六七口人住十几、二十平方米的住房是普遍现象。

    知青集体户也有个别因特殊情况分户单过的,本户中一位73届的女生和76届的男生,未能坚持到最后一刻,在临近大返城前的1978年奉子成婚。按上级的规定,为了不影响其他知青的再教育,由带队干部主持全体知青会议协商,与集体户分家,在生产队找了一小间十几平方米的旧公房,部分知青同伴帮着托土基隔了一下,用石灰水刷刷墙,称了点糖果请大伙吃吃,也就自立门户、成家立业了。家具只有从集体户搬过去的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两张书桌,加上自己动手打了个小木柜、一张小饭桌。还有从集体户按人头分到的口粮、菜油、几件农具。看着婚后的女知青,背着小孩,卷着裤腿,靸着塑料拖鞋,在傍晚的濛濛细雨中,挑着一担井水踽踽独行在满是污泥的村道上的情景,感觉成家的知青生活较之集体户的单身生活真要艰辛得多。之前看着他们沿着乡间的小路散步,在寝室里谈笑,生活上彼此照顾,一同回城探亲,小知青们眼中充满了好奇和羡慕。但落到现实的结果,留给大家的感觉只有同情了。有的比这种情况更糟糕,比如相邻寨子知青集体户一对恋爱的知青,女的怀孕了,女方家族非常暴怒,几个兄弟把个男生打得东躲西藏,宣称见一次打一次。女生只能独自偷偷到医院引产,听说牺牲了对双胞儿子,一个人躺在医院,饭也没人送,医护、住院病人只管围观和嘲讽,也没有什么护理。还是那位男生买了两只鸡,偷偷拿到集体户请同伴帮炖好了夜里送去。随后,大队领导还组织开了两位的批判会。那时四人帮已经倒台,要彻底停止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消息在流传,将清理文革中的打、砸、抢三种人,政治环境日渐宽松。开这种大批判会按说已经不合时宜,更不可能像以前的批判会,动辄打人、绑人、罚跪。因此,身心倍受折磨的这二位,面对这场更大的侮辱,干脆豁出去,结果把批判会弄得别开生面。会场布置在打谷场上,艳阳高照,两位穿上进城的干净衣服,女生撑着支遮阳伞,挽着男生的胳膊,款款走到会场正前方的主席台前,并肩坐在长条凳上,一开场就轰动,广大社员情绪高昂。会上两人侃侃而谈,讲他们的故事,非常生动。女生还不时掏出小手巾去男生额头上擦擦汗,会场起哄、欢笑声不断。在极其封闭的边疆农村,寨子里的社员何曾见过这么一出,就是知青也没人想得到,一时间轰动周围村寨,成了茶余饭后、田间地头的热门话题,连小青年喜欢挂在嘴边的那些电影台词,比如高家庄实在是高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小姐们都昏过去了等等,都变成了他们所说的生理需要……”这样更来劲的词。当然,知青同胞还是能深切体会到这种闹剧后面他们内心的伤痛、无助和愤怒。当年在知青当中发生这种事的人往往被视为问题青年,招工返城要比别人晚,安排的单位大多也不好,主要是些矿山、远郊的工厂、小集体企业等等。来往密切的伙伴也可能受影响,队领导常说:挨着好人学好人,挨着端公司娘跳假神,所以一般知青都疏远他们。知青一般都谨守着这么个原则,在农村顶多只能谈恋爱,而且最好是地下的,别让队领导知道,绝不能弄到结婚。对一部分志向远大的知青,恋爱也要避免。知青每次回家探亲,父母总要叮嘱的话,一定少不了千万别谈恋爱。这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远动中是一个矛盾的现象,一方面鼓励、动员知青扎根农村闹革命,一方面谈恋爱的知青又被视为资产阶级思想严重,要加强改造。但有一种不曾明说的舆论倾向,女知青嫁男社员不仅不被反对,往往还要大加宣扬,上广播、登报纸。男知青娶女社员也行,也可能获得表扬。所以,看得出来,农村基层干部并非那么容易蒙蔽,真正扎根农村不是吹的,得先看看是否能够与社员相结合。

    知青离开农村主要有这么几条可能的出路,最多的是企事业单位招工,其次是大中专技校招生,部队招兵以及提干。农村基层干部通常这么把握,招工的政策仅针对知青,往往都是父母所在系统招自己的子女,没办法可想,只能让知青去,所以这是知青最有希望的出路。大中专技校招生有的学校会指定招收知青的名额,这部分名额也只好让知青去,其它则给回乡青年。参军不限身份,全部留给农村的青年社员,所以知青基本没有参军的机会。提干有少数知青可能得到机会,但非常难得,一般不会纳入知青的考虑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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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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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娃娃当家的大锅饭(1)

  

          大屯坝子由于水热丰沛、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尤其盛产稻谷,是云南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即便是在“文化大革命”生活很困难的时期,大屯坝区知青的主食仍以大米为主,一年四季大米饭基本不断顿。每个知青通常基本口粮仅稻谷就有三百七八十斤,还要加上工分粮,工分粮按挣得的工分多少来分,一个工分一般计一斤左右,所谓一个工分就是十分。男知青出一天日工可以挣得十分,女知青八分。小麦、玉米、蚕豆、豌豆、红薯在大屯坝子产出不多,基本上视为杂粮。集体户偶尔磨点麦面做顿面耳朵汤,用麦子换几把挂面吃一餐酱油、辣椒干拌面,撮十来斤大米换些米线拌凉米线吃……,都只当做是调剂一下口味。所以当年到山西省昔阳县大寨参观学习回来的公社干部,私底下说大寨社员的生活比我们差远了,成天吃玉米、小米粥,好的就数玉米面饼子或窝头了,过年或许能吃上个白面馒头。而在我们集体户,老玉米、红薯等粗杂粮通常都只是用作猪饲料。但煮红薯喂猪的时候,顺手从灶上咕嘟着水泡、热气腾腾的大铸铁锅当中挑好的红薯当宵夜吃吃,却是每个知青都喜爱的事。当年的红薯都是沙地、山坡地里种的,上的农家肥,对杂粮生产队都舍不得追化肥、喷农药,故品味是现在的红薯不可比的。在灶火上煮着的一大铸铁锅红薯中捞出来的透心滚烫大红薯,味道甜美极了,无论男女生都难以自持,狼吞虎咽,常常噎得翻白眼、喘粗气、打响嗝,捶胸顿足,令人哄堂大笑……。在十五瓦的白炽灯昏黄的光影中,弥漫着温热蒸汽和红薯甜香味的小厨房里,一群红光满面的男女知青或围站在灶旁、或蹲在楼梯上,吃着煮红薯,高声调侃、放肆地大笑着,天井上方深邃的夜空星星闪烁,寂静的村庄,只有蛙鸣虫吟,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间或一串龙竹随风摇曳摩擦出的唧唧……嘎嘎……声,集体户这一幕温馨的场景令人难以忘怀。

      老辈人常说:娃娃当家,饿死全家。知青集体户一群十四五岁到二十岁出头的男女青少年当家,虽然犹如小孩子过家家,随性而为。但最终不但没有饿跑了人,还让每位青春男女都长壮实了不少。最可贵的还是让这群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青少年,学会了自己料理生活,独自觅食谋生。

      集体户日常的伙食除了米饭,看家的下饭菜就数盐、干辣椒,还有米汤。在云南农村都用攀枝花树解成的松软透气的木条箍的大甑子蒸饭,先在大锅里把米煮至半熟,连同米汤一起舀到竹编的筲箕里,滤掉米汤,再把米饭倒入甑子蒸透蒸干,香喷喷的米饭就可以享用了。通常知青都是捧个大搪瓷碗或大口缸,盛上满满一碗饭,泡上米汤,就着干辣椒哗啦上两大碗。干辣椒多数是女知青去集市上挑选买来的辣味重、皮厚、深红熟透的尖细新鲜辣椒晒干的,每次焙一大碗摆在大灶台上,各人随便拈。焙干辣椒要在煮好饭,灶里只剩微火的时候,先在大锅上抹少许菜油,待油锅冒烟时抓几把干辣椒洒在锅里,用大锅铲嚓嚓嚓……地翻炒,到辣椒主体变成棕色即可起锅,焙炒过程香气呛人,起锅后撒上盐粒,非常下饭,男女生都喜欢。知青集体户的食油,全靠政策照顾。按政策规定,刚下乡的知青,在第一年内,每个月可以从镇上的粮店买二两菜油,我们户有六个小知青可以享受这个照顾,算是比较富裕的。

      蔬菜的来源和社员一样,主要靠种自留地。当时像大屯公社第一生产队这样的农村,土地已经很紧张了,人均水田不到一亩,种菜的自留地一般每人仅有两分左右,还有部分山坡上的红土地。但老队长对知青很照顾,从集体的饲料地里,划拨了菜地沟、粪塘等都配套齐全的三四晌园地给知青种菜,并且还交待知青只要种好,要想增加菜地,还可以再划,随便大家种。但对种菜,只有刚下乡的新知青有兴趣,新来的小知青在带队干部的指导下,收工后就忙着挖地、整地、垄沟、打塘,只要能弄到的菜秧、种子,白菜、花菜、茄子、番茄、辣椒、萝卜……什么都种,每天浇水、施肥。可每次收获总是寥寥无几,不是因为水浇多了叶子疯长不结果,就是肥施多了烧蔫吧掉,或者是生虫、烂芯、烂果……,每种一茬不够大家吃几餐的,所以新知青来干一茬就泄气,菜地又丢荒一年,社员看着都可惜。能维持下去的,只有韭菜这种懒庄家,韭菜不容易生病,还耐肥,水多浇少浇几次也无大碍。只要把韭菜根按行栽在酥松平整的土地里,行间施上猪圈肥,再泼些大粪水就种好了。然后每天日落后用水瓢从菜地沟里舀水泼一遍即可。到韭菜长到两三拃高可以吃时,用镰刀把茎以上叶条割下食用。根保留在地里不动,在行间用薅刀松松土、再施肥、浇水又继续生长……。这样轮着从地头往地尾割,割到地尾最后一行,地头的又长成了。所以,韭菜是集体户最常见的蔬菜。除了众人皆知的凉拌韭菜,集体户里大多是烧韭菜汤。烧一大锅开水,滴几滴熟菜油,把韭菜切成寸段洒在开水里,加上盐和味精即成,用这个汤换换米汤泡饭,味道很鲜甜。有时也在地里撒些散白菜籽,发些小白菜苗煮汤。夏秋季节还可以在院里爬在臭椿树上的藤蔓上采摘些挂着的丰收瓜炒吃或烧汤。

     偶尔知青也会出门顺手捞点别家地里的时鲜蔬菜解解馋,这个知青不叫“偷”,叫“拿”,可见知青还是读过书,知道要面子的。最主要的是,顾虑到可能对前途带来的不良影响。通常也只是拿点辣椒、葱姜、芫荽之类的佐料,以免惹起公愤,让队领导知道谁干的可不妙。通常的情形像这样,值日做饭的女生要炒菜了,一看没有佐料,当然实在没有将就了是经常的事。但刚好在季节上,菜地里到处都有的时节,就喊:“喂,小代,克拿点青辣子来,老子今天炒点青椒洋芋丝给你们盅盅”。“你妈的,只会使老子,不会叫别个该,楼上不是还挺着好几根?”被喊的虽然骂着人,但人已经从后围墙的豁口跳出去了。等这边洋芋刮洗好,正切着丝,拿辣椒的转回来了。衣兜、裤兜里掏出不少青辣椒,噗通、噗通……扔进洗菜盆里。做饭的女生一瞥辣椒成色,说:“小眼睛还不瞎,没有把些嫩果果揪回来了”。拿辣椒的说:“揪你妈根头,下次不要再喊老子克”。女生说:“你整日不出工,在家捂猪头,不喊你克喊哪个?”

      集体户做饭是采取轮值的方式,把所有成员编成组,每个组值日一星期。每组一个男生、一位女生。男生负责到村中的井里担水、劈柴、砸煤块,以及掀大锅生火、往大锅水里放甑子和饭蒸熟后再抱出来,其它洗刷、炒煮等细活女生做,男生打下手,还负责陪着聊大天,有机会参谋几句或露上一两手三脚猫式的做菜功夫。但这种值日方式经常会因为内部吵闹或有的知青耍赖偷懒而时断时续,到1977年恢复高考和开始招工考试时,有的知青常常回城复习功课,值日表也就不断被打乱。知青群体已是人心惶惶,值日做饭在多数集体户都基本上荒废了,演变成三三两两的合心组打伙对付着最后的知青生活。

     知青都在十几、二十来岁,年轻力壮,正是长身体、能吃东西的时候,天天只吃米饭就米汤、干辣椒,成天感觉潮心寡辣的知青们,在物产丰富的广阔天地里,自然要千方百计设法弄些荤腥饮食,改善一下生活,因此知青集体食堂不时也有开荤的时候。最过瘾的首数杀猪,其次还有夹黄鳝、逮鱼、秋收尝鲜等等。

      首先说说宰猪和杀猪饭。想当年,社员宰猪按政策得吃一半交一半,也就是宰一头猪,自己只能吃半头,得按政府的收购价或兑换杂粮,交半头给国营的副食品公司。知青有照顾,不用执行这个政策。但知青养猪不得法,出产不多,一年顶多宰两头,碰到猪病或者不知怎么丢了,则一头也没有。知青怎么养猪呢?先在生产队的养猪场挂账,把小猪崽抱回来,知青到生产队的烤酒厂打酒、碾米、换挂面等都是挂账,年底分红时集体户全体成员平摊了扣还,当然女生不愿意摊打酒钱,但男生打来酒都还是要尝尝的。小猪崽从小就喂精饲料,不同于社员的传统喂法。社员在猪小的时候,为了让它充分长架子,主要是喂用牛皮菜、红薯藤、其它烂菜叶、野菜拌少许米糠或麦麸煮的青饲料,到要屠宰前二三个月才添加玉米面等精饲料催膘。知青懒于种青饲料、剁青饲料、煮猪食,因此每天就用米汤、淘米水拌些玉米粒、米糠、剩饭喂猪,有的时候再扔点菜叶、烂瓜果、红薯给猪吃。猪都放养着,到处乱逛,时常窜到社员的自留地里偷吃蔬菜,常有被棍棒打甚至镰刀挖伤了的伤痕。集体户的一头半大的黑毛猪就是被镰刀挖伤了,口子不大,三四指宽的一条细缝,但总也好不了,不得不提早宰了,一看伤口尽然有一拃左右深。此后,社员的猪窜到集体户里来偷吃猪食盆里的包谷,一旦被知青撞着,跑得不快就被关在院子里狠踹几脚。从小就喂精饲料,使得知青养的猪架子都不大,但比较肥,滚圆滚圆的。生产队的社员都纳闷,搞不懂怎么回事,知青这么喂猪还能养活,要是社员家的猪这么喂,屎都拉不下来,皮肤还要生病,根本活不了。现在回头想想,知青喂猪的方法有点类似西餐的搞法,或许与人一样,从小这么喂就适应了。再就是知青的猪不是每天都有吃的,有时收工后大伙都累了,一进屋就躺在床上,挨到天黑尽,肚子饿得咕咕叫,仍无人起来做饭,一帮疲倦之极的青年男女,谁会去料理猪呢?所以这么吃一天饿二三天的,怎么喂猪也不会积食便秘。试想,要是现在的人像知青喂猪这么吃饭,恐怕吃什么都不至于患高血压、痛风、肥胖等这些吃出来的病,根本不用忌口。按习俗,知青集体户宰猪一般都是知青自己抓猪绑猪,请生产队的杀猪匠操刀,报酬就是一挂猪肠子和一笼猪肺,还有一起吃顿杀猪饭。按惯例,杀猪饭要邀请邻近集体户的同学、好友,最主要的还有生产队的支书、队长、会计、民兵排长、记工员、要好的青年社员等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每次都要干到夜深,喝倒几位方休。请过客之后,一年养成的猪基本吃掉了大半,剩下的切成拳头大的块,炼成油炸肉放在瓦缸里,锁在库房中,由生活委员管着钥匙,每餐给值日生连油带肉舀一碗,肉切成片,混着油串荤炒菜、煮菜汤,或者在甑子头上蒸热,一人分一勺拌饭吃。这样有油有肉的伙食,宰猪后可以维持一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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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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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1-5-6)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8/10 14:47:00 [只看该作者]

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

 

王宇

   

 


四、娃娃当家的大锅饭(2)

  

          夹黄鳝对于知青是又好玩、又能饱餐荤腥的美事。夹黄鳝的夹子用一米多长的竹条制成,如同一把大剪刀,用铁丝或螺丝钉做的支点前夹黄鳝的一段刻成锯齿状,以免鳝鱼滑脱,但锯齿不能太尖,太尖容易把黄鳝夹断了。照明多用矿山井下用的煤石灯(当地群众把电石称作煤石),这种灯明亮耐久,风吹不灭,灯、电石可以到附近矿山去弄,这样就省了电池钱。个旧有“锡都”之美誉,这一带矿山遍布,文革期间管理松懈,只要找位在矿上工作的同学或朋友,灯、电石都能拿到。还得带一个竹编的笆箩或者袋口有拉绳的布袋子装黄鳝。适合夹黄鳝的季节在每年插完秧、秧苗返青后的个把月内。此时田水仅一巴掌深,秧苗尚未发棵,苗间稀疏,能够清晰地看到水底泥面上的任何东西。到了夜晚,一轮明月从黑魆魆的大山后面爬上来时,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坝子,秧田反射着月光,好似一面面明亮的镜子。田野里稀疏分布的村寨,几点昏黄的灯火,竹影婆娑。道路和沟渠两侧一行行的桉树,排列整齐,随风摇曳。田埂、田间的小路如白昼般清晰可辨。此时的稻田里,白天捂在泥里的鳝鱼、泥鳅、小虾、螃蟹……全都爬到泥面上来活动了,在平复如绸的灰黄色泥面上,犹如芝麻大饼上的黑芝麻粒,星星点点布满了稻田。那时化肥农药用得少,野生的鱼、虾、蟹、蛙还很多,野生鳝鱼黄黄的,不像现在人工养殖的,黑漆漆的吓人。同时,田里水蛇也不少,但很好辨别。常见的水蛇,一种是翠绿色的,五十公分左右长,两公分左右粗细,三角脑袋,尖尾巴,脖子上有鲜红的一圈,社员称作红脖子蛇,有剧毒。这种水蛇很敏感,听到脚步声或水的扰动就马上游走了,没听说谁被咬着过。一种是黑色的,整体像鳝鱼,但脑袋尖尖的,明显比身体大,不像鳝鱼整体是流线形的。这个有危险,不小心容易和鳝鱼搞混了。但水蛇和黄鳝在行为上的差别容易区别,水蛇在水里憋不久,都停靠在田埂边,身体泡在水里,脑袋露出水面,搭在田埂脚的泥土上,等着吃小青蛙。黄鳝大多远离田埂,卧在水底一动不动。还有就是手电、煤石灯光照到蛇头上时,蛇眼睛是亮的,黄不黄、绿不绿、阴森森的两个小亮点,而鳝鱼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万一夹到了水蛇也不要紧,水蛇一旦被夹着,立刻就会张开血红的口、吐着信子乱咬,一看便知,这时只要手上一使劲就把它夹断了。到了晚上九点左右,三三两两的男社员、知青就开始出动夹黄鳝了,农村妇女不参加这种活动,但常有活泼好动的女知青跟着去。男社员都是单人行动,独来独往,自己夹自己背,效率高、收获大。知青则不然,常常是一人在前面夹,一人跟着背笆箩或袋子,帮着取和装黄鳝,同时当陪伴。夜里灯光下,黄鳝、泥鳅都不大动荡,只要动作轻柔一些,一夹一个准。社员一般只夹黄鳝,知青则黄鳝、泥鳅都夹,当然泥鳅太短,不容易夹到,只是顺带夹着玩耍。夹黄鳝每晚最多能干到半夜,过后气温降低、开始下露,加之人在水田里活动,都光着脚,裤管挽到大腿上,有的冷浸田能把人陷到屁股墩,寒气中人坚持不久。而且到半夜时,黄鳝、泥鳅也逐渐钻回田泥中去了。很多社员夹了黄鳝是要在第二天赶早拿到镇里的街子上卖的,卖到钱补贴家用、或者买点猪肝或肥肉给老人、小孩吃,当年农村夜盲、贫血症很多,猪肝可是珍贵补品。而且社员常说做鱼虾吃费油,或者家里有不起油,太腥气不好吃。知青都是自己吃,而且等不得过夜,当晚就整。为了吃鳝鱼,提前就将定量油都攒起来了。晚上满载而归,途中顺手在不知谁家的自留地里拿些大葱、生姜、韭菜等佐料,女生们则早已从地埂上采来不少野薄荷洒上水养着,买好了酱油、昭通酱、花椒、干辣椒,换来了挂面,有时还从邻居家讨来碗酸腌菜。男生则早已从生产队酒厂赊来一二军用水壶包谷酒藏着。干这种活计是集体户全体成员协调配合最好的时候,划黄鳝、洗泥鳅、担水、摘菜、生火等等都有人主动分担。当然,划黄鳝是技术活,刚从田里夹回来的黄鳝,非常有劲,又滑又扭,生手抓都抓不住,不用说还要把骨头内脏剔干净,且不能把肉划烂划丢了,所以只有老知青能干得了。知青集体户做黄鳝的方法简单快当,起大锅旺火,将菜油烧到冒烟,先炸花椒、干辣椒至香脆呛人,再下姜片爆一下,接着倒入划好的鳝段、洗好的泥鳅,大锅铲翻炒至变色发卷,围清水至淹过黄鳝、泥鳅肉,淋上些咸酱油,加少许昭通酱,盖上锅盖煮至汤浓味香,撒上葱花、韭菜、薄荷,搅拌均匀后即起锅,装入面盆上桌。大盆黄鳝、泥鳅肉冒着喷香的热气,肉段表皮色泽金黄,肉色雪白,点缀着红、黄、绿佐料,浸着酱色浓汤,色香味俱佳,肉质鲜嫩紧实,富有弹性,非常好吃。就着大碗包谷酒开摔,真是欢天喜地无忧愁啊!吃完肉,喝干酒,接下来往一大锅滚水里莎啦啦下几大把挂面,每人用黄鳝汤汁拌上一大碗,浇上红油辣椒,夹上一撮酸腌菜,干畅淋漓,饱餐一台,然后倒头酣睡到第二天中午。可想而知在那个缺吃少喝的时代,这种干法有多来劲。但是由于夹黄鳝要踩坏不少的秧苗,生产队支书、队长知道了必然要严厉训斥,被记在小本子上也说不准,只是人民公社大锅饭,没有人爱管闲事、讨人嫌,因而能钻空子干干。并且也不是每次出动都有足够的收获,适合的季节也短,所以夹黄鳝一年也就有那么二三次。

     逮鱼主要是春季在大屯海借着水草裹鱼。每年载完秧后,大屯海里的水基本放完了,在湖底的许多区域,积水仅有三五十公分深。之前在深水中漂摇的水草,失去了湖水的浮托,此时都瘫在浅浅的积水里,堆积成厚厚的一层,犹如泡在水里的烂棉絮,也分不清是水泡着草还是草包着水了,水草中就藏着不少大大小小的鱼虾。裹鱼就是若干人围成一圈,均衡地把水草如同裹被子一样从周围向中间翻卷。裹的整个过程中水草形成的包围圈不能形成缺口,以免给鱼提供逃跑的通道。等包围圈在中间合拢时,所有的鱼也被集中驱赶到一起,好似收紧的渔网一样。众多大小鱼儿在水草上或浅水里跳跃、挣扎,这时用尼龙线编的手抄网或竹编撮箕就可以捞鱼了。裹鱼的圈子围多大,主要看人的多少,太小没有几条鱼,太大累不动,而且裹不紧、裹不严,最后前功尽弃,鱼儿都跑了。裹鱼好玩,但也是一项很艰苦的劳动,踩在齐大腿深的水里翻卷水草,头上烈日当空,湖面春风劲吹,最多能坚持五六个小时,去一趟回来没有不蜕皮的。我们集体户每趟要去七八个人,围二三个篮球场大的圈子,一趟围两圈,能收获三四十斤鱼。鱼主要是鲫鱼,偶尔夹杂一两条花鲢、草鱼、鲤鱼,大鱼都随水撤到了水深的集引水沟或湖中的深水区,只有用挂网、拖网才能打到。集体户逮回来的鱼,个大的乘着新鲜,剖好洗净,起油锅煎一下,加进清水,放入辣椒、姜片、葱花,煮成清汤鱼,大家尝鲜。小的则沿背脊剖开,背脊肉厚,这样剖容易腌透,不易变质。剖好的小鱼,不能沾水,撒上酒、盐、花椒、辣椒、刮好的红糖末,拌均匀后,一层一层码放进瓦罐中,腌三四天,然后摊倒厨房的瓦顶上晒干,收在透气的竹箩里,每餐取一些用菜油焙香了做下饭菜,鲜香酥脆。

     此外,农村生活虽然艰苦,但生产队的基层干部大多数是关心社员生活的,无论什么季节收获的粮杂蔬果,首先要按人头分一点给大家尝尝新。比如,中秋节到了,每人要分三五斤新鲜毛豆、花生、毛芋头尝鲜,按当时的政策规定,粮食、油料这类东西不能私自在自留地里种,只有生产队分才能尝得到。有时还有半只肥鸭子,一二斤石榴。这些都是生产队干部在上交国家统购计划前,自行其是先分的。全队社员欢天喜地,规规矩矩排队签名或按手印领取,知青集体户也派两三名代表去排队领取。通常知青集体户的一份担回来后,女生总是先按人头把自己的份额,挑好的再称了分出来,各自拿走,当天或第二天赶公社的班车带回家去。男生大多是把剩下的时鲜杂粮蔬果大锅煮了,鸭子黄焖了,然后喝酒,饱餐一顿。所以,连社员都说:“妈的,还是生姑娘好,巴家。之些好吃懒做呢男知青,尽是些小陀神。干活懒眯日眼呢,还要咂烟喝酒。”的确,在生产队里,女知青的人缘比男知青要好得多。

      每到中秋节,整个坝子秋高气爽,夜空里明月高悬,各村寨集体户都有酒有菜。女知青都回家了,留在集体户的男知青,酒饱饭足之后,一时不甘就睡,吵吵嚷嚷出门,窜寨子玩去,找其他寨子的知青,凑凑热闹。我们集体户留守的几位,一般就顺序挨个窜窜三四公里内的邻村知青集体户,喝喝酒、吹吹牛,打探点新闻故事、小道消息。往往各个知青集体户都留着几位不回家的,在白炽灯泡昏黄的灯影里,有些寨子断电,点着蜡烛或煤油灯,一大盆整只的黄焖鸭子,一筲箕煮熟的花生、毛豆、芋头,有的户还有几块社员给的蒸糕,大喇喇的摆着几大腕、几大茶缸白酒,来了就坐下一起喝,水烟筒、卷烟自个拿,石榴随便嚼,这些在每户都差不多。当时在知青中号称“天下知青是一家”,到哪个集体户只管随便。当然主人吃什么,客人也就吃什么,日常就是冷饭一甑子,没啥特殊。要想吃酸腌菜下饭,得去问主人有没有,有就给一点。通常女生藏着有,得厚着脸皮去讨。睡觉吗?有空床就睡,没有就再窜个寨子。知青都知道脾气,来的是不是知青?进门、说话,立刻就知道了,不会错的。喝烈性包谷酒、高粱酒,对于大多数老知青而言,已经学会了,是真的享受。但刚下乡的小知青,大多是装模作样,除了被辣的够呛,品不出什么好滋味,酒量更谈不上,还得一年后再说。但在大伙面前不敢丢份,不能让弟兄们认为没有汉子气。所以,跟着老大哥们,窜进每个寨子的知青集体户都瞎灌几下。两三个寨子窜出来,能喝不能喝的都已经是踉踉跄跄的了,沿着乡间的土路,借着月光往回晃。凭着一股酒劲,往常躲着哼哼的黄色歌曲也唱出来了。其实所谓黄色歌曲,也就是邓丽君的《美酒加咖啡》《何日君再来》之类。这些歌都是从半导体收音机短波段的澳洲广播电台偷听来的。当年谁会想得到,这些被禁止的歌曲,差不多半个世纪过去后,还能广为传唱。一路走、一路闹,所过之处,寨子里的狗吠此起彼伏。听到狗吠,一伙人更兴奋,又打口哨,又扯着嗓子乱叫:“喔火、喔火……”,引得周围一个接一个寨子的狗跟着吠,满坝子到处狗叫。一个人说要撒尿,一伙人跟着都要撒。知青都是民兵,我们集体户被编成一个机枪班,参加过正规的军训。因此,喊出的口令像模像样:“预备用枪!举枪!瞄准!放!”。大伙一字排开在田埂上,对着稻田冲,冲的水面哗啦啦响,水花一长溜。站在空旷的田野中,仰望无垠的夜空,呼吸着清凉的空气,秋风习习,这时心中真的感觉:“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

     尝新的东西也不是都鲜新,秋收后最先分的稻谷常常如此。那时生产队几百号人集体劳动,最忙的春播秋收真是名副其实的抢种抢收。秋收开始后,几天中就把几十、上百亩田里的稻谷收到场院上来,稻谷垛子堆得像小山似的,脱粒机三班倒不停地打谷子,众多社员围着扬场、翻晒、剔草、装袋……。这个季节常有天公不作美的时候,时断时续的连阴雨下上几天。已经丰产的稻谷,眼看着垛子顶上、底部的全浸透了水,两三天就沤成了深褐色。这部分谷子碾出来的米,也带着深浅不等的茶色,社员叫做“清酱米”,当地把酱油叫做清酱。“清酱米”也不能浪费,只能分给社员自己吃,也算口粮,给国家上缴的公余粮得是最好的,所以最先分的就是这些“清酱米”。秋收后出工,晌午在田间地头休息吃饭时,社员们打开带饭的铝锅、碗、饭盒,都是一色的“清酱米”。大伙调侃:“吃之根清酱拌饭,有味道,省菜了。”真有望梅止渴的意境。

     集体户有知青被派去守地也是尝鲜的好机会。守地只是守远离生产队的山地,种的花生、毛豆、红薯、玉米。到果实快采收的时候,为了防止偷盗,就要派工去住守。由于远离村子,要全天住在山上的草棚子里值守,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这个活计社员并不积极,往往都会派到一两个老知青去,这对集体户也是个尝新的机会。守地的社员都是自己带米、带锅碗在山上煮饭吃。知青特别,虽然守地的知青也带着锅呀、桶的,但每天仍有两三个小知青去送晚饭。送饭的到了,守地的先煮好了一大锅新鲜花生、青包谷等着,大家坐在地头啃一通青包谷、吃些鲜甜的花生,陪着守地的知青吃过饭、抽几支烟、聊聊天。到晚上十点左右,把一地的花生壳、包谷核、叶子等收拢在一起,挖几锄头土埋了。收拾停当,告别了守地的知青,带着一袋花生包谷,摸黑返回集体户,给在家的知青宵夜。知青的行为,队长肯定能够看出痕迹,但对守地的知青和社员都一样,在地里吃一点没关系,但不能往家里搬。知青这麽多人连吃带拿,量就比别人大了。为了不把痕迹弄得太大,拿花生、包谷什么的往往是东掰一包、西拔一丛的,不集中在一块拿,所以在百十亩山坡地里,也不容易看出大的破绽来。再就是有知青被派去参加挑担子,往公社粮库上交花生、蚕豆等好吃的,或者上山种花生、黄豆时派知青挑运种子,出工的知青也会借机想法子装一饭盒带回集体户来,让大伙解馋。有时也会约两个女生在路上等着,挑担子的知青快到约定的地点时,逐渐落在队伍后头,等前面的队伍走远了,也就和取货的女生碰头了。这时女生把带来的帆布书包往装满花生的谷篮里一抖,双手往包里捋,捋不进去了,立起来再往里捧,非得装到满满的。急得挑担子的男生跳脚:“差不多就得了,小姑奶奶些,贪心不足蛇吞象,担子都成一头翘了,存心让老子当贼该?” 整个过程有点像梁山好汉智取生辰纲。通常,女生干这些事比男生沉着。这主要有两点原因,一是女知青老练,比男知青会办事;二是社员对女知青有同情心。比如拿菜,男生往往只图方便,不管是蔬菜队地里集体的菜或是社员自留地里私家的菜,就近捡好的顺手就拿,这样就侵犯了诸多社员,盯着的人就多,不做贼心都虚。女知青则不然,只拿蔬菜队的菜,对自留地秋毫无犯。对社员而言,你只要不拿我自己的就与我没有什么大关系,大集体的,谁管得着哪个多、哪个少的,所以女知青拿菜不招众人记恨。而且蔬菜队守地的都是大爹、大爷一级的老社员,青壮年社员还没有福分干这份好活计。这些大爹、大爷,宅心仁厚,对女生富有同情心。因此,即使被撞着了,也凶恶不起来,更不会去告小姑娘的状。加之女生嘴巴子甜:“贺大爹、刘大爷,你居们给吃待饭了,你居们辛苦了嘛。”“我们路过之呢,看啦你们呢之根菜太好了,想拿两棵尝尝克,好几天咪有吃着菜了。你们呢之根菜真呢太好了。我们咋个整都栽不成。哪天你居们抽点空,教教我们嘛?”七扯八揄,就把人家说得消了气。有时好心的大爷还会指点一下:“阿边哎晌萝卜甜,拔两根回克泡酸萝卜克。拿啦们赶紧走了,队长瞧见连我们都要挨懆一顿。”然而,蔬菜队这帮老汉对男知青可不赏脸,只要看见男知青在附近就斜眼盯住不放,即使路过也要盯着。气得老知青说:“就像上辈子差(欠)着他们二吊八,其实蔬菜队之些老倌栽呢哎些只合喂猪呢烂白菜、苦菜、萝卜,送给老子们都不要!”事实上也是,集体种的蔬菜,的确大多数都不如自留地里的。到了晚上,蔬菜队的守夜老头再把窝棚里的大黑狗放出来,你说谁还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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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雏鹰展翅(1)

 

        在网上词典里查到雏鹰展翅一词:【解释】:雏:幼鸟。幼鹰展开翅膀飞翔。比喻青年人开始独立生活、工作。【示例】:大学已经毕业了,这正是他~的时侯。现在把这个词写在标题上,显得相当幼稚,词义也没有多少想象的空间。但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这个词在广大革命青年的心目中却是有一定神圣感的。当年编入中学课本的高尔基的名篇《海燕》,文中描写的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用海燕象征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但海燕对于以解放全人类为神圣使命的红卫兵、红小兵来说,已经落伍了,一只黑色的小燕子,怎么能够代表革命小将。雄鹰才够强劲、威猛,振翅一飞,直上云霄,背负青天朝下看,目似闪电,利爪如铁,威慑一切牛鬼神蛇。因此雄鹰才够格作为革命小将的象征。那时喜好文学、美术、音乐的青少年都应该还有印象,以雏鹰展翅命名的宣传画、美展作品、歌颂革命青年的新诗、歌词比比皆是。尤其以宣传上山下乡闹革命这一题材的最多。比如起名雏鹰展翅的画作。器宇轩昂风格的有,在大山之巅,悬崖边上,背靠青松,一群男女知青,背着背包,高举红旗,人人手捧红宝书的套色木刻版画。意境朦胧的有,一个刚下乡的女知青,身材苗条,长腿细腰,站在绿草如茵的田埂上,几丝春柳下,脱了鞋,光着脚,正在换裤腿准备下田的水墨淡彩画。激烈的有反映斗地主的水粉画,一群戴红卫兵袖箍的知青和贫下中农在围斗弓腰驼背、头耷拉在胸前,挂着黑牌的老地主,当中有一位比别人高出大半截身子的知青,身穿草绿色军装,换着袖子,高举起拳头带领大家喊口号的雏鹰小将。因此,按当时知青的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应当是:知识青年走出中学校门,离开家庭的庇护,也就是抛弃所谓的温室,满怀豪情,斗志昂扬,奔赴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积极投身于三大革命运动,虚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经风雨,见世面,开始了革命的征途。

    “三大革命是毛主席的指示:阶级斗争、生产斗争和科学实验,是建设社会主义强大国家的三项伟大革命运动。从学校的教育、报刊的宣传,这也就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三大主要功课。对于阶级斗争,文革早期疾风暴雨式的武斗席卷了大江南北的每一个角落,横扫一切牛鬼神蛇,能揪斗的地、富、反、坏、右,无论是死麻蛇或是死而不僵的活麻蛇都斗了不知多少遍了,很难找到漏网之鱼。揪出来的阶级敌人,虽说是火烧芭蕉心不死,但在各级革命委员会组织和群众的专政之下,哪敢再轻举妄动,发芽长叶。在边疆农村,人群就圈在个小村子里,除了社员从极端贫困的僻远山区娶来的媳妇,没有任何外来移民,人民公社也生不出新的地主富农。一伙老地主、富农,自土地改革到文革中期的二十多年间,翻来覆去地批斗改造,已经彻底斗倒斗臭。新的阶级敌人又不好找,没有对象可斗。支书时常在会上说的又发现了阶级敌人的新动向,也只不过是些诸如刚割倒晾在田里的稻谷前几天被人偷走了几十把,生产队养猪场的猪莫名其妙地拉肚子死了两头,最近听到有人散布谣言影射攻击玉米单株种植,说一棵秧栽不活,独人睡不着等等。但始终没能抓出一个活生生的现行反革命分子。这就使得本户知青对阶级斗争这一课,只能停滞于纸上谈兵。

    我们接受农村阶级斗争教育的就两件事。一是在入住集体户后没几天,带队干部带领着刚下乡的六个小知青,到生产队贫农协会主席家里,请他老人家忆苦思甜。贫协主席老贺,五十多岁,两手老茧,一脸皱纹,剃了亮蛋长出来的寸头已经花白,眯着一双眼圈血红的小眼晴,高大的个子驼着背,阴丹蓝的对襟褂子、大兜档裤子已经洗得发白,一看就是一位饱经风霜,劳作了大半辈子的老实庄稼汉。有一次生产队安排到大黄山上的坡地里种花生,大家到了地头,正准备干活。老贺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哎呀、哎呀……喊肚子痛。大伙忙问:纵整了,早晨出来不是还好呢嘛?老贺哼哼唧唧地回答:我路上偷吃了几颗花生种,之哈肚子就疼死了。肯定是花生种里拌过农药了。一听他这么说大伙都哄笑了起来。有人说:老贺,队长要找人装佯,吓老子们,纵个会找着你呀?就你之份憨会敢吃花生种该?由此可知老贺老实巴交到没人相信他能偷吃几粒花生种子。不知道老贺有没有上台作报告的经历,他的忆苦思甜没有一点教育后生的味道,整个是絮絮叨叨的讲家常故事。较之我们从小学到中学所听过的若干场忆苦思甜报告,不仅没有多少新的内容,而且缺乏通常的生动与激昂,更不可能声泪俱下了。唯一还记得的是他说的两件与别的忆苦思甜不同的小事。一是说他是主要靠打工为生的贫农,一年中要为很多人家打工干农活。其中,每年都要为新瓦房村的一户地主家忙春播和秋收。农忙季节,这个地主和他家的其他男人都要和请来的劳工一起下田忙活。每天吃饭时,地主家的女人都不能上堂屋里坐在桌子边吃,全在厨房里端着碗吃,地主却非要让他们这些劳工一起上桌吃饭。二是说地主家农忙时每餐都要蒸腌肉或油炸肉,切成小碗大的块,厚厚的肥膘。而他这个人皮子贱,要是吃多了肉,米饭就吃不进多少去,吃肉不经饿,下午干活肚子饿得早,活计就干得少了。所以,他添饭多、拈肉少,而地主想要让他们多吃点肉,老拈给他们,他就用手死遮着碗不让他挜。但当地主家的女眷帮他添饭后,他吃到一半,发现她们在他的碗底埋了不少肉。说到这里,他显出一些馋像,吞咽着口水,摇晃着脑袋说:真呢咪有办法。听得我们一伙小知青面面相觑,旧社会居然有嫌蒸腌肉、油炸肉多了的贫农?带队干部眼睛盯着屋顶,面无表情。还有印象的就是他讲的顺口溜。比如他说,那时打工的报酬大多是赊到秋收后,以大米支付。有一天晚上,他到一个地主家领米,地主家堂屋里点着油灯,摆着好几箩米,他看着摆在里面的米好,靠外面的差。因此他想要里面好的,但地主就是要顺着撮外面差的给他。还教训他说:“‘灯火底下的米颗,月亮底下的老婆。之根道理你嘚认不得该?意思是里面的米箩靠近油灯,在油灯黄润的灯光下,大米粒显得更为油光水滑一些。而月亮底下的老婆看起来白,显得更漂亮一些。其实都是一样的东西。还有他说比起坝区来,山区日子才真苦呢。住的山前山后,吃的荞麦绿豆。衣衫单薄,屁股咳嗽。农村的顺口溜、歇后语均发自于本能,很生动形象。赵本山小品演得好,主要也就得益于他在农村长大,离开农村久了,肯定要荒废掉。另外一件,就是支书说的:我们生产队阶级斗争复杂,有二十多个地主富农。所以经常要接触到真正的地主富农。刚到村里,知青都按照从小受到的教育,见到老年人就喊:张大爹、贺大爹、刘大妈……。中年人喊:叔叔、嬢孃。没过两天老知青就发现问题了,忙把几个小知青招笼来,说:娃娃些,张着一张嘴瞎球喊。还是团员、红卫兵,一点阶级觉悟都咪得。老地主、富农婆你们也敢喊大爹、大妈?给支书听见,看咋个收拾你们!然后把生产队的地主、富农一一告诉小知青们。对于陌生人来说,要不是有人事先指点,地主、富农和别的社员还真区分不了。但已经指明了,就能够感觉还真是有些不同。比如我们集体户斜对面巷子里住着的地主老贺,因为前面说到了贫农老贺,在此就把他称作地主老贺,以免混淆。地主老贺身材矮壮,常年戴着顶形状象锅盖、日晒雨淋得发白的篾帽,农村裁缝的旧衣裤也只能隐约认得出原来的青色,裤腿和袖子都挽着,光着脚,露出来的脸、手、脚全是棕黑色的。手脚就像鸭掌,宽而厚,指头则像老姜疙瘩,走路的姿态也像一只老鸭子。整天面无表情,不说一句话,垂着眼帘走路,闷着头干活。我第一次在村道上和他碰面,问候了一声:大爹,给吃掉饭了?他略微一愣,也不搭话,依旧面无表情,眼看地面,错开身悄然走了过去。让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一时摸不着头脑。经老知青指明了他的地主身份,才豁然明了。后来在劳动中一一认识后,才发现地主富农与贫下中农比较起来,主要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终日沉默寡言,田间休息、开会时离群独处,面对任何人眼神都如老鼠避猫似地游离开去。其它外形差别不明显,都是一副饱经沧桑的农民摸样。四川美术学院的罗中立1980年画的油画《父亲》,如果没有左耳朵上夹着的那支竹杆套的圆珠笔,白包头布和褂子再陈旧肮脏一些,那就分不清他是老贫农还是老地主了。

    农村里的科学实验,在当年宣传的主要形式有赤脚医生扎银针、采草药,选育优良品种,撒化肥、喷农药、驾驶拖拉机等。这些在我们生产队有的涉及一点,大多没有机会触及。比如赤脚医生,由于我们生产队离公社卫生院不远,社员有病都上卫生院去看,所以没有需求。生产队有马车运输队,但没有拖拉机。隔壁二队买了台旧拖拉机,每当晚上开着拖拉机头去附近的部队看露天电影,上面搭乘的都是队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其风头丝毫不亚于今天的进口豪华桥车。知青除了眼馋,搭不上份儿。育秧、撒化肥、喷农药一般都是安排经验丰富、干活认真的社员去干,也有个别老知青参加,我有幸参加过给稻田撒化肥的活计。任务是给撒肥的老社员扛化肥袋子,每袋二十五公斤重的碳酸氢铵,开远解放军化肥厂出厂的。撒化肥的老社员左手把着装满化肥的脸盆一边,另一边顶在腰杆上,腾出右手撒化肥。抓一把化肥,手向前一甩一收,化肥就从指缝间均匀地洒向稻田里,犹如喷灌的喷头洒出的水花一般。如此在身前从左到右,一下一下撒成一片。再前进几步,又重复一样的动作。几个社员排成一行,从稻田的一头缓缓地撒到另一头。化肥用马车运来,卸在田间一个塘坝上的大车道边,码成一堆。我就不停地从化肥堆上把化肥袋子撕开,扛到田里,分给撒化肥的社员。供给二十几个社员,就得扛着化肥袋子在窄窄的田埂上不停地奔跑,稍许迟缓就有人扯着嗓子催促:死到哪呢躲懒克了?还不赶紧来添化肥!下田劳动,只能打赤脚。像我这种活计,算是好活,不用下水,只在田埂上跑,可以穿着人字拖。有一趟跑的急了,泡沫底的拖鞋一打滑,身体一闪,把化肥袋子摔倒了稻田里,雪白的化肥撒出小半袋在泥水中。好在老头们已经撒得远了,看不真切这边的情形。不管他们催不催,我赶紧跳进稻田里,把化肥袋子拎出来,抄水洗掉袋子上的污泥。再脚手并用地把撒在泥水里的化肥划拉化了或拌进泥里,把倒伏的稻棵扶扶正。然后继续干活,谁也没有发现异常。那时候化肥宝贵,让队长知道难免要挨批。之后几次路过此地,我都不免要瞅了瞅那片稻田,十几平方米的一片稻棵,总是纤细萎黄,稀稀疏疏的。

    再说说我们集体户的沼气示范,这在当时算是比较稀罕的科学实验。不知市里的哪个管理部门选择了我们集体户作为农村利用沼气的示范户,出资修建了厕所、沼气池,在墙壁上排好输气的塑料管子,安装了沼气灶和气灯。这也就是为何我们集体户的厕所特殊一些的原因。但沼气示范犹如昙花一现,设施建设认真,运行起来,热闹了几天就彻底歇菜。原因主要是沼气池消耗的填料多,几担包谷杆、稻草投入化粪池,两天就化成了稀浆浆,而产气量远远不够蒸饭、烧水等日常生活需要。虽然队长允许知青随便挑集体的地头、场院里的包谷杆、稻草,但知青感觉这样解决燃料问题劳累不起,坚持不下去,不如烧柴草、煤炭省事。今天的农村沼气之所以能够推行,主要是由于有了电饭煲可以煮饭,太阳能热水器可以供给热水,养猪多,猪粪自然就多了,而猪饲料则勿需再熬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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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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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1-5-8)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8/10 14:52:00 [只看该作者]

 

坝子里的知青集体户

 

王宇

 

 

五、雏鹰展翅(2)

 

    比较而言,生产斗争就是绝对的主课了。老实说,这一课才是解决城市失业学生生存问题的实质性功课。刚到农村,老队长照顾,小知青们有两三个月跟着老年组混。生产队的劳动力主要编为青壮年组、老年组、妇女组三个农业生产大组,其它还有运输队、蔬菜队、酒坊、养猪场、面条厂、糖厂等副业单位。跟着老年组,主要就是干些取牛圈粪、种蚕豆、追化肥之类的轻活,有时也跟着运输队的马车去装车卸货,还有就是冬季的农田基本建设。坝区的田、土、水整理得已经非常精细,配套完善,没有多少好改的内容。主要就是按照上级的要求,尽量把所有的农田都理成条田,整理平坦了,以便机耕,为三年实现机械化的宏伟目标打基础。老年组的任务首先是把一些位于田间的土丘上的无主坟给挖掉,然后接着把这些土丘挖填成平地,改直了田埂,形成五六亩一丘的平坦条田。挖坟先贴出告示,通知亲属把属于自家的坟在指定的时间内迁往指定的地点,谁不服从就是破坏农业学大寨,所以没有人违抗,更不可能有人敢于要求什么补偿。剩下要挖的都是些没人认的无主坟,全是年代久远的老坟,大多只剩下些朽烂的棺材板和零散骨头。也有个别埋葬得好的,挖开就吓人了。比如邻近的二队曾经挖到过一座青砖围砌,棺木厚重的清代夫妻合葬墓。尸体发肤都还完整,几尺长的大辫子,指甲几寸长。戴清代官帽,穿青花绸缎长袍,还有陪葬的宝剑等物品。棺材启开后,衣物见风就碎,皮肤也变得乌黑。陪葬品被市里来的人拿走了,棺材板被社员弄回家箍木桶用,尸体则被社员用绳子拖到乱葬岗里重新埋掉。挖坟两个人一组,一人挖,一人把灌在棺材周围的砂灰块、烂棺材板和碎骨头担到一个统一挖好的大坑里深埋掉。我和五十岁左右的汉子赖拐李搭档,赖拐李长相有些鬼祟,镶着两颗钢牙,不善持家,家境不好,但人胆大,不避污秽。我告诉他:我只管挑担子。不挖坟,也不碰坟里的东西。你把要挑走的东西装满撮箕,我就挑走。他满口答应。后来在干活过程中才弄明白,他挖坟还有其它企图。他说解放前的老坟里常有玉镯子、玉坠之类的陪葬宝物,运气好或许能碰上。所以他每挖开一座坟头就先忙着进到砂灰围砌的棺材槽子里,弓腰埋头,用手摸扒一遍。我问他为何不用锄头刨,他说怕把宝物挖坏了。从古到今,挖坟都不是什么正经活计。但在当时的坝区农村,人多地少,人多同样活计少。所以什么活计都有人抢着干。尤其是相对农闲的冬季,更是每天晚上就要去找队长,安排第二天的活计。一般情况,知青大多都想做到自食其力,多挣些工分,年底结算不要挂下账(欠账),争取能多分点红,买块上海表、买双皮鞋、买件涤卡中山装,回城像个大人样,父母脸上也有光。像我这样在准备考大学的知青,更要在冬春季节多出工,在高考前留有一段时间集中复习。因为当时大屯公社知青办通知,知青不能全脱产复习高考,必须在当年出工一百天以上,才同意发给准考证。也不知道这只是公社的规定,还是来自更高层的要求。出工一百天以上的证据,就是生产队开具的工分证明,男生一千分以上,女生八百分以上。

    到春耕大忙季节,所有知青都调到了青壮年组,干生产队最重的活计,没有一件是好混的活计了。别的暂且不说,首先要过的难关就是使牛。在坝区的农村,男人必须会使牛,犁田、耙田、……这些都是男人的活计。坝区养的都是水牛,农闲时看着很温顺、听话。但到了春耕春播季节,开犁几天之后,牛就劳累得开始掉膘了,所有的牛变得倔犟、易怒。农闲时放牛上山吃草、放风,还不等打开圈门,牛群早已挤在门口,急切地往外拱。春耕春播时的牛,敞开着圈门也没有一头自己出来的。这时得有胆大心细、身强力壮的老把子钻进牛圈去把牛驱赶出来。一般人可不敢进去,牛见人进圈就挤作一堆乱转,不小心被牛群挤在墙角或踩在脚下,那不死也得残废了。当牛从圈里被赶出来时,也有老把子候在门口,出来一头就拴上牛鼻绳,递给边上的社员牵走。此时的牛,得使劲拽牛鼻绳,才肯往前挪。我第一次使牛,队长亲自给挑选了一头温顺的团角牛,一对犄角圆圆的,两支角尖相对,之间只剩约两拃宽的间距,不大可能挑到人,瓦灰色的皮毛,毛色光润健康。犄角向两边叉开的奓角牛就不同了,脾气暴躁,个头和力气大,新手难以驾驭。当牛群被牵出牛圈后,男社员们纷纷跃上牛背,一只手操纵着牛鼻绳,一只手挥动着用皮条或棕绳做的鞭子、树棍,打着牛往田里走。我一个人使劲拉着牛走在后面,拽一把牛鼻绳,吼叫一声,牛往前挪一步。眼瞅着大队的牛群越走越远,心里干着急。牛是群体动物,一群牛在一起行动,跟着雄壮的头牛,走或停都统一行动,不需一一去驱赶。单独一头牛就难弄了,全得靠自己驾驭。碰上我这样的新手,喊的口令牛听不懂,甩抖拉拽牛鼻绳也不符合章法,牛不知咋走。就这么走可不行,等把牛弄到要干活的田里,恐怕就该往回赶了。这时已经赶到前面去的老队长,回头看到我落在后面的况,大声骂着折了回来,笨米日眼呢!你怕它疼该?只见他老人家顺手用镰刀从路边的桉树上砍下一支碗口粗的树枝,唰、唰、唰……”几下修掉细枝树叶,递给我说:拿着,不听话就使劲打。别打头,打惊了你拿法不住!我拎着大棍子,发狠道:老子就不信今天拿不下你来!双手扒着牛背脊,一纵身爬了上去,骗腿骑到了牛背上。水牛看着身宽体大,走路慢慢悠悠,似乎不难骑。平时看到农村的小孩骑在牛背上,一路撒欢,倒着骑、正着骑、站起来、翘着二郎腿躺在牛背上……,不停地表演各种动作,非常惬意,心里痒痒,就盼着有机会骑牛。可现在真骑上去才感到煞是不妙。骑在牛背上,四周无依无靠,摸不到任何抓把之处,牛身子宽,双腿夹不上力,整个人仅就是搁在上面而已。牛脊梁骨随着牛的走动,左右摇摆幅度很大,让你的身体随之左右摆动,忙不迭地挪动屁股,调整重心,以保持身体平衡。所以,一般牛跑起来,除了个别猴精一样的男孩,罕有不被颠下来的人。加上现在是牛不愿去田里的时节,它还要耍些小动作。见了围墙、大树就要贴着去擦,企图把你擦下去。要不就把脑袋往地上拱,擦头皮,身体前倾得让你差不多从前头滑下去,身体后仰到后脖颈几乎贴在牛尾巴骨上。见了水塘、大沟就往里挣,这种时候如果让牛进到水塘或大沟里去,要从水里把它弄出来就难了。好在有老队长给的大棍子,一到牛不听招呼,拽紧牛鼻绳,抡圆了就使劲打,这个可有用了。一路别别扭扭,在大伙的调笑声中,总算还是跟着牛群走到了田头。

    刚开始学使牛,干不了犁耙的活计。派给我的活计是拖泥巴。耙过了的条田里,边边角角始终会有一些高低不平的地方,需要削高填低把一丘田整的一样平才好插秧苗。拖泥巴的运输工具是通过架在牛耆胛前的牛轭两端,拴两根铁链子,拖挂着一块用大汽油桶斩开的铁皮板,做成象雪橇一样的泥橇。在生产队里干农活,是没有专人教的,自己看着就近的社员学,有不明白之处或需要别人帮忙,自己找人去请教或求人。队长帮我选的是一头老实的牛,一路纠缠到了田头,此时已经很友好了,很顺利地就套好了泥橇。左手拉着牛鼻绳、右手扬着棍子,站在牛拉着的大铁皮板上,在稻田里滑行,蓝天白云下,感觉真是个大人了。拖泥巴的活计实行包干制,按一人一牛记工分,整平一丘条田就记十分,依次累计。工作过程是先把泥橇赶到田泥高的地方,用大薅锄把泥刮到铁皮上,再拖到低的地方卸掉,感觉差不多时,用薅锄扒拉平整,转着看看整丘田泥面上的水深基本一致就可以了,下午收工时队长会来查验,偷奸耍滑不得。拖泥巴最刺激的就是冲田埂自卸,这是年轻社员教的,这种搞法伤牛力,老社员很反感,但大集体也没谁愿意讲,当然不能让队长看见。所谓自卸,就是赶着载着泥的泥橇从条田高的一端往低的一端走,接近低端的田埂时,把牛赶得疯跑起来,拖着铁皮板一下子冲过田埂去,铁皮板上的泥堆在翻田埂的瞬间顺势从后面滑下铁皮板去。这也经常把人同时从铁皮板上掀进田里,往往光腿上被铁皮板边缘划出不少伤口。过了第一天,之后再使牛就不怕了,毕竟是驯服了的耕牛,好控制,尤其是掌握了和牛的沟通方式后,使牛干活的问题就基本解决了。

    春夏秋冬,一道道耕种栽插、薅草施肥、收割打场等农活,集体户的每一位知青基本都有过完整的体验,下乡插队一年的小知青体验了一轮,老知青自然在农村多呆了一年就多干了一轮。

    在农村插队的生活和锻炼,使每一位知青都学会了务农的本领,学到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或多或少地对社会有了真切的了解,身体也长成了一个成熟的劳动者,这些不仅增强了我们对于生活的自信,也更加明白了自己的责任。这些收获,让每一位知青受益终身。

    农民种植粮食的艰辛,我始终深深铭刻于心,让我永远保持着一颗感恩的心,鞭策自己不懈地努力,期望多为农民做些有益的工作。

 

                                                         201185日星期五

                                                        云南省地质环境监测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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