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正面战场溃退
那一天刘伯承闲来无事，正在师部里捧着一大厚本俄文军事专著认真地研读。最近一二九师连续行军和作战，刘伯承每天忙到深夜。最近因为战机难寻，他终于抽出时间来读书了。他一直想把在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时认为很重要的《司令部组成要则》抽时间给翻译出来，印发给大家进行培训，所以他一有机会就拿出来翻看。
七亘村两次设伏之后，引起军界的极大关注，认为是个奇迹。卫立煌来电话，详细询问了两次设伏的战斗详情。他对刘伯承竟敢打破兵家大忌，出其不意取得胜利十分佩服。就连一向看不起土八路的石友三也说：“那刘伯承不按规矩出牌，反而叫他撞上了！”
七亘村战斗之前，刘伯承送走了陈赓正要休息，师部的电话响了。值班的作战参谋敲了敲刘伯承寝室的门，听到刘伯承问：“什么事？”
作战参谋大声说：“报告刘师长，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来电话！”
刘伯承急忙披衣而起身，跑到作战室。
卫立煌在电话里说：“刘师长，娘子关战况堪忧哇！赵寿山虽然善守，可是他的兵力太少，那个曾万钟以一个军的兵力守旧关居然给丢了！日军飞机和重炮火力的猛烈程度是我所未见过的。贵部若能打一仗，骚扰一下日军的运输线最好，若是不行，就快些转移吧，可不敢叫小日本给包了饺子！”
这个卫立煌当然希望八路军能狠狠地打一仗，可同时又不相信八路军的战斗力。
刘伯承说：“卫长官说哪里话，我们伏击日军运输部队的三八六旅已经派出去了，明天自有战报给你！”
卫立煌说：“刘师长英勇善战我是早就知道的，可是娘子关前线十几万大军还把旧关丢了，黄副司令长官差一点给捂在里面！你是知道的，国军的正规军里，那孙连仲、冯钦哉、曾万钟、孙震等将领各统大军数万，熟悉正规战法，尚且被日军破关而入至关后磨河滩，贵部孤悬敌后，人少枪陋，若稍有不慎就无法想像，日本鬼子可凶得很呢！”
刘伯承笑道：“卫长官放心，我们自会谨慎从事，等打完了这一仗，再向你报告如何？”
卫立煌长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们若打败了，不过是一溃千里罢了，总归能逃出命来，你们若是战败，立刻就要陷入重围，可不是儿戏呀！”
刘伯承笑道：“卫长官，我们作战是为了取得胜利，可不是为了失败。”
卫立煌说：“但愿如此吧！”然后又叹一口气，放下了电话。
刘伯承也放下电话，转身对值班参谋说：“这个卫立煌，信心不足嘛！”
七亘村战斗取得了胜利，卫立煌闻讯兴奋不已，他又给刘伯承打来电话道：“祝贺刘师长，贵军果然善战！不过，日军前线急需物资补充，他们不可能吃了亏就不送了。下一步他们会从哪里向前方运送物资呢？愿闻刘师长高见。”
刘伯承说：“据我想，他们还要走七亘村这条路线。”
卫立煌闻言大惊道：“唉呀，难道你们要再次重复设伏？可不敢，可不敢呀！此乃兵家大忌，日军不可能再蹈复辙啦！”
刘伯承笑笑说：“卫长官放心，我自会有战报呈上。”
七亘村二次设伏成功，刘伯承亲自带人把缴获的日军战马、军刀和呢大衣等战利品给卫立煌送去。
卫立煌亲自迎出门外，看见那些战利品，感慨地说：“想不到，真没想到！”
刘伯承说：“日军虽然骄横，不可一世，但决不是不可战胜，恐日病是没有道理的！”
卫立煌闻言一愣，随即说：“对，对，贵部创造了奇迹就是明证！还是八路军灵活机动的战术好，你们从平型关、阳明堡、雁门关到七亘村，历战皆胜，人所共知！卫某钦佩不已！”
刘伯承想到这里，不禁一笑，又低下头去继续读书。
门外传来脚步声，侦察科长匆匆忙忙地走进来向刘伯承报告说：“师长，鬼子又向娘子关方向增兵了！”
刘伯承抬起头来，对侦察科长说：“你先不要着急，喝口水再讲！”说罢放下书本，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侦察科长端起水杯一仰脖子把水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接着说：“根据内线送来的情报，日军又新编成昔阳支队，以谷腾长英为将，准备由九龙关投昔阳大道，抄袭阳泉。以策应娘子关日军的攻势。”
刘伯承听罢，站起来到地图前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用手一指“黄崖底”那三个字说：“噢，是这里，只能是这里！”
说完他转身对通信员说：“立即请邓政委和李参谋长来！”
刘伯承未待黄绍竑下令，便指挥所部衔枚疾进，不久一二九师部队来到昔阳县城东要地黄崖底并派人查看地形。
十一月二日，日军一0九师团136大队果然耀武扬威地由九龙关向昔阳进犯。
刘伯承派386旅771团前往设伏。
二日七时左右，八路军一个排的小分队诱敌深入且战且退，当他们退至凤居西北高地后便坚守不退，利用隐蔽地形顽强抗击日寇。
日军大队长火了，大叫道：“八路军三十几人就想抗击我一个大队吗？不可理喻！命令迫击炮群射击，步兵准备冲锋！”
随之日军迫击炮群开始猛烈轰击八路军这一个排的隐蔽地点，阵地上顿时硝烟弥漫，火光冲天。但战士们只是紧紧地伏在地上不动，所以没有伤亡。
当日军认为八路军阵地上人员应当伤亡殆尽了，大队步兵开始端着三八枪狂呼乱喊着向上冲锋时，只听阵地上八路军排长一声断喝道：“投弹！”他的声音未落，三十几枚手榴弹便飞入敌群中爆炸，日军冲锋队形顿时狼哭鬼叫地四散奔逃，紧接着第二批手榴弹又飞入敌群，随着后几轮爆炸声起，机枪和排枪响起来。由于八路军居高临下，且阵地前又是一片无遮无拦的开阔地，日军伤亡惨重，终于支持不住而纷纷后撤。
日军大队长火了，他大叫道：“炮兵，连续不断地轰击他们，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停止！”
就这样，日军迫击炮群竟向这一个排的八路军连续轰击了三个小时，当他们认为阵地上不会有活着的人的时候，大批日军步兵才敢冲上高坡，这时他们发现八路军阵地上早已没人，并且竟然没有一具尸体，只有满地的空弹壳和手榴弹的拉火环。
山上771团的团长看看那一个排的小分队已经撤回，就挽起袖子说：“也该咱们打他几炮了，别让日本鬼子觉得我们舍不得炮弹！”
于是迫击炮连也开始始向山下发炮。
日军大队长看看山下有一座庙，就叫道：“把所有拉弹药的牲口驮子都赶到那座庙里去，不让八路军的炮弹击中它们！”
于是日军士兵拼命地把牲口往庙里赶。
可是八路军炮兵不给他面子，偏偏有一发炮弹落进庙里，而且偏偏落在炮弹驮子上。顿时庙里发生了连环爆炸，日军的人员和物资损失惨重。
日军指挥官恼了，他大骂道：“八格牙路，山上支那人死啦死啦的！”他一边骂一边挥动指挥刀向山上指去。
五百多日本鬼子向山上发动了三次猛攻，可是都被打了回来。日军指挥官也被流弹打中而身受重伤，躺在担架上的他只得无奈地挥了挥手，于是日军大队丢下伤员和物资，慌忙遁去。
一二九师部队在黄崖底恶战一日，毙敌三百余，缴得骡马数百匹，枪支弹药无数。
另外 ，八路军一一五师因为娘子关告急，奉调千里驰援，也到了昔阳附近。
11月4日，日军先头两个联队经广阳向松塔镇进发。
一一五师副师长陈光命令686团二营营长道：“你们营带上两门迫击炮，在马道岭节节抗击，迟滞并疲惫日军，令其行动缓慢，掩护团主力完成部署！”
二营长领命而去。
日军大队在山路上正行走间，忽听枪响之处，打头的尖兵倒下数人。大队日军尚未散开，只见迫击炮弹呼啸而至，随着爆炸声响，日军的一辆汽车中弹起火。紧接着八路军的机枪响起来，日军士兵纷纷四散寻地隐蔽。
日军指挥官仔细观察对方的阵地，发现八路军人数并不多，于是拔出军刀，神气活现地哇哇狂叫了几声，百多名鬼子端起刺刀向前冲去。待日军冲至近前，八路军战士们纷纷投出手榴弹，日军成批地倒地。余生者只得退回来。
日军指挥官暴躁起来，驱使更多的日军士兵冲上去。可是他们上去一看，八路军早已无影无踪。
于是日军继续搜索前进。过了一会，日军指挥官见并无八路军的踪影，就放心大胆地指挥队伍全速前进。
可是走了没多远，前方又响起枪声，又有一批日军士兵倒地而亡。
就这样走走停停，日军半天下来，只走了二十几里。暴跳如雷的日军指挥官大叫道：“前锋警卫部队前出三公里打前站，逢有八路军骚扰则坚决消灭！”
于是大队日军又开始上路，而八路军也好像撤走了似的，并没有继续骚扰他们。
当日军走到广阳镇南瑶村、前小寒以北高地时，警卫步兵部队已经走过去几公里，他们的辎重部队才出现。此时一颗信号弹突然升起，数千名八路军大部队高声呐喊着像洪流一般冲出来，把日军辎重部队截成数段，并迅速展开白刃战。
日军前锋警卫部队一路搜索下来，并没见八路军的踪影，可是突然闻听身后枪炮声大作，方知上了当。他们立即回返救援辎重部队，然而遭到了八路军的顽强阻击，前锋警卫部队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向八路军的阻击阵地发起数次猛攻，可是八路军的阻击阵地像是钉在那里一般纹丝不动。眼看着日军辎重部队被逐渐歼灭，他们又发现八路军抽出兵力向他们的两翼包抄过来，摆明了是吃完了那边的一碗又想吃这边的一碗！
日军警卫部队指挥官惊惧地叫道：“梭嘎，八路军胃口大大的！”他命令所有火器集中向对方开火，掩护他的主力急速撤出包围圈而去。
经过数小时的战斗，八路军一一五师部队歼敌1000余人，缴获骡马700余匹，步枪300余支，八路军则仅伤亡200余人。
日军遭此打击之后，已经前进至松塔镇的两个联队又退回广阳，从此不敢冒进。
就这样，八路军的这两个师互为犄角，在昔阳大道上频频出击，今天你打一仗，明天他再打一仗，弄得日军昔阳支队受阻于途，寸步难行。
日军昔阳支队长谷腾长英这两天心情恶劣，司令部里的参谋和卫兵都被他打的打骂的骂弄怕了，所以只要他在，便都钳口，都那么一声不响地望着他。
勤务兵走进来，轻轻地在他面前放下一杯茶，然后他刚刚转身要走，忽听谷腾“八格！”地大叫一声，勤务兵赶快立正，向后转。
原来谷腾端起茶杯就喝，那新沏的茶如何不烫嘴？所以他把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下。
他恶狠狠地起身，骂骂咧咧地走过去打了勤务兵几个耳光，又大叫道：“马上打扫干净，重新沏来！”
勤务兵只好立正叫道：“哈依！”然后转身出去了。
作为军人，尤其是新被任命的支队长官，谷腾何尝不想干得漂亮些，以在上司面前露一手。可是八路军偏不给他这个面子，一连几次伏击战，打得他损兵折将不说，还把前线急需的大量弹药物资给截去了。弄得他露给上司的不过是他无能的形象。可是娘子关一带都是山区，无论走哪条路，八路军都有设伏的可能，所以从哪里走也不安全。本来以他谷腾长英的这个旅团，若摆开阵势与八路军打一仗，不见得就处下风，问题是这可恶的八路军，等你要找他决战的时候，他又无影无踪了！纵然你紧握拳头狠狠地打去，不过是打在空气中而已。
最好的办法是摆开阵势不动，看你八路军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上司又不干，川岸一再严令他不计代价，尽早抢占平定、阳泉两城，与二十师部队合击驴岭与磨河滩。桌子上就有一封电报，那上面措辞极其严厉。
所以他刚才顺手又打了勤务兵一顿。
门外有人高喊一声：“报告！”从声音听出来，那是机要室参谋。
谷腾心里一惊，上司又来电催了！
他直了直腰，做出一副从容的样子，才叫道：“进来吧。”
机要参谋进来向他立正敬礼道：“华北驻屯军司令部寺内寿一将军来电！”
忽听“哗啦！”一声，谷腾桌上的茶杯被他自己碰翻了。——连北平那边都知道他谷腾长英出师不利，这使他在军界的形象大大地受损！
但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对参谋轻声说：“念。”
机要参谋挺了挺胸，朗声念道：“山西战局之中心要务，乃以坂垣第五师团攻破忻口，直下太原；坂垣师团若要攻破忻口，又须川岸之第二十师团突破娘子关，侧击太原，接应坂垣部队；而第二十师团若要突破娘子关，则又须昔阳支队尽快夺占阳泉、平定。是故昔阳支队克日夺占阳泉、平定便成为打开山西战局之关键。兹特抽调炮队及特种兵若干，支援昔阳支队，着昔阳支队司令官谷腾长英迅速进击，早日夺得阳泉、平定二城！”
谷腾听罢，脑子里“嗡！”地一声响起来。那位身在北平的司令官阁下，此时一定拉着日本歌舞妓的小手，随着台上的演出轻轻地打着拍子，等待着他的捷报呢。他怎么能体会基层部队在前线处处挨打的苦衷？
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喊一声道：“好啦好啦，滚出去！”
机要参谋向他挺了挺胸，也没敢请他在电报上签字，就转身要向外走。
但是谷腾又喊一声：“回来！”
机要参谋只好立定，向后转，向他行礼——怎么，还要打我不成？
但是谷腾只是有气无力地吩咐他道：“立即通知参谋长和各团指挥官来开会！”
机要参谋松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各团指挥官听了上司的两封电报，都沉默不语。
这种时候还是沉默为好：你若要说硬话充好汉，那好吧，你去当前锋，祝你成功！可你若是苦着脸大谈不利因素，那么他就会打你的耳光——怪不得全旅作战不利，原来都是你这种饭桶造成的！
谷腾看到了大家的消极态度，不由得心中火起，他猛地站起身来叫道：“好吧，没有办法也要前进，大家回去做好准备，从明天起，全旅团官兵带着整个师团的补给品每日攻击前进，打到天黑就宿营，第二天再接着打！就这么硬打，反正我们是要打到阳泉和平定的！”
他环视一下众人的表情，又恶狠狠地说：“哪个作战单位出师不利，就请哪位指挥官先生剖腹自杀以谢天皇。如果诸位都剖腹仍然到不了阳泉和平定，最后由我来剖腹，各位请回所部准备去吧！”
这时候参谋长不得不说话了：“请稍等，旅团长阁下。”
谷腾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还有事吗？”
参谋长向他俯首点头道：“我认为，我们作战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迅速将二十师团的补给品送上娘子关前线，那里正急需补充；第二、把补给品送达目的地之后，我们还要采取行动策应娘子关以及忻口的作战，所以现在过份地与八路军纠缠是不明智的。”
谷腾点点头说：“是的，但你有什么高见吗？”
参谋长说：“战前我曾以行商的身份在娘子关一带旅行，知道昔阳大道一带还有许多山辟小道，可以绕道而行。但是这一带现在已经是八路军的游击区，我们白天出发，敌人就会在我们的必经之地设伏，讨厌得很！可是我们只要选好出发的时机，以我们的机动能力，等八路军发现了我们的意图，他们已追不上我们了！”
说完他走到地图跟前，用手在上边指了一条小路，说：“比如这条小路就可直通平定。”
谷腾问道：“你能肯定吗？”
参谋长得意地说：“这一带的军事地形图，就是当年我以旅行家的身份亲手绘制的，全部是五万分之一的平面直角坐标图，连支那国防部里都没有这么精密的地图。”
加好友 
发短信
Post By：2011/8/15 10:13:00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