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民族,似乎都在“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的总规律中运行着,呈刚性的战争和呈柔性的和平交替出现在每个民族的发展史中。
民族文化也是这样,似乎也在一刚一柔的交替中发展着。战争时期,节奏短促,铿锵有力的进行曲就产生得多:和平时期,节奏悠扬,抒情缠绵的音乐、舞蹈自然也就多了。
但是,刚也好、柔也好,走向极端都有问题。人们更喜欢的是刚柔相济,中和兼容的文化,以柔治过刚之病,或以刚治过柔之病。
在书法线条上,笼统地说,直线是刚的符号,曲线是柔的符号。但是,如果我们把直线的边缘部分处理得有棱有角,则显刚;而把边缘部分处理得圆润一些,则仍然能显出柔来。同样,我们把曲线写得果断遒力一些,也能显出刚的性质出来。这有点像太极图上的那个意思:刚中有柔,柔中有刚,两者在总体上又合为一体。
汉字发展的初期即甲骨文时期,文字以直线条为主,加上字由尖锐的硬器锲刻留痕而成,让人一看就感到硬锵锵的。大概老祖宗们也是这样感觉的。不如意,就会有改进,于是就出现了弯曲的线,使中国汉字变成了直线和曲线结合在一起的篆书。有直有曲,有刚有柔,既符合审美要领,也符合中国古人的老哲学。
西方的美学观念也走过类似这样的路,如他们先是太强调直线所能体现出的阳刚和挺拔,于是一座座有着高高尖顶、直直墙壁,窄窄长窗的哥特式建筑拔地而起。如德国的那个科隆大教堂,当你看着它的时候,油然会生出敬畏、崇拜的情绪来,你会屏住呼吸、噤声说话、约束行为,生怕对权威有所冒犯,尽管你对它有好感,但你却不敢轻易去亲近它。
人类的情感都是一样的,当刚强、坚毅、牢固、有力的美学观念,直线的建筑群走到极限,甚至出现负面效果时,相反的、柔和的观念自然也就产生了,于是以曲线为主的、不对称的、柔和的、让人极易产生亲近感的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群逐渐取代了曾一统天下的哥特式建筑。所以,当你进入巴洛克建筑风格的梵蒂冈圣保罗大教堂时,无论在外面,还是在里面,你都会感受到四个字:精美绝伦。对这种美,你会情不自禁地去亲近它,而它,也在亲近你。
其实,哥特式也好、巴洛克式也好,都能从古希腊建筑中发现它们的滥觞时期,找到它们的原始符号。比如,那著名的希腊五柱中的多利克柱和爱奥尼亚柱,前者由男性而来,它的柱长和柱宽的比例是按照男人身高与脚长的比例而设计的,而爱奥尼亚柱恰恰是按照女人的身高和脚长的比例设计的,这还不算,爱奥尼亚柱的顶部直接就把女人卷曲的发髻安了上去,并且由上贯下的那一道道柱槽也比多利克柱的柱槽数量多,使柱子看上去更加纤细柔和。那一道道柱槽既像女人的发丝,又像女人的裙摺。
咱们不是讲草书技法吗,怎么扯起西方建筑来了?这都是由直线和曲线引出来的话题。
讲了半天,我是想说,一幅草书作品,直线如果用得过多,会走到刚的极端上去;反过来,曲线用得过多,亦会走到柔的极限上去。前者显得僵硬、呆板、气血不通;后者显得妩媚、浮滑、琐碎和堆砌。
一幅好的草书作品应当是刚柔相济的面貌,由于性格使然,气质阳刚的人,避免不了直线多一些,你就适当地多揉进些曲线。反过来,气质柔性多的人,避免不了曲线过多,那你就多写一些直线,即使是写曲线,你也让那个曲线显得有些韧力和张力。
咱们举两位草书大家来说说这件事:毛主席的性格,大家都很了解,他是刚多柔少的人。因此,他的草书作品直线比较多,但是,他也不是一味地直线到底,而是在每幅作品中都写出许多非常动人的曲线来。这就是一种中和,是对直线过多的一种调解,所以,他的草书作品非常耐看。
我们再看唐朝怀素的作品,从量上计算,这位大书法家是曲线用得多,直线用得少。但是,怀素是肯定知道曲线用的过多带来的弊病是什么,因此他除了加以很刚很硬的直线外,尽管数量不多,但却给整幅作品起了异常有力的支撑作用;同时,他的曲线也不是那种偏软无力煮过了头的面条,而是一条条弯曲的钢筋!
我想,如何处理直线和曲线关系,大家都听明白了。在下还是把自己的体会用我的毛笔来表现一下吧: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草书速度说 宽多少 居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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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宽多少)是不想把直线写得那么生硬。下面(壑鸣)是不想把曲线写得那么绵软: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草书速度说 壑鸣 墨色.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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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节完)